第8章：桃色话题

从普陀山回来后，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学校里开始流传开有关苏半夏的绯闻，大致内容是：一班班长和某不知名女生借春游约会，并当众秀恩爱，还险些被年级部主任抓个正着。由于绯闻中男主角的知名度远高于女主角，大家便热情高涨地纷纷猜测这个神秘女子会是谁，一时间竟广为流传开来。
然而不论背地里的留言是多么来势汹汹，两个当事人都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但这并不影响期末考前最后一个桃色话题的力度和广度。
大课间时间，因为下雨广播操被迫取消，于是卿辰便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看纪清画画。她正用铅笔在速写本上画杜衡打球的模样，只见笔下的杜衡英姿飒爽、朝气勃发，栩栩如生好像要活过来一样。卿辰不住艳羡地赞叹：“以后你有空画一张苏半夏送给我吧。”
纪清爽快地答应下来，手上却不停：“行，这张画完我就画他。”
“清清你真好！”卿辰大呼小叫地就要上去给纪清一个拥抱，被纪清用眼神喝止住，她这才嘻嘻笑着安分下来。
“卿辰，英语老师让你去一趟办公室。”身边突然传来沈琬的声音，她抱着一叠试卷正往讲台上走，路过卿辰身旁时撂下一句话，顺道高傲地扬一扬下巴。
卿辰懒得理会这个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女生，答应一声便起身离开座位，朝四楼的教师办公室走去，可就是这短短一小段路，就有闲言碎语不断飘入她的耳中。
“哎，你看那个女生。”
“哪个哪个？”
“就刚刚上楼那个，据说跟苏半夏传绯闻的就是她！”一个女孩凑到另一个耳边说着悄悄话。
那女生惊讶地捂住嘴，说：“啊？不会吧？我听别人说是二班的沈琬啊，有人看见他们在树底下拥抱呢！”
“真的假的？刚才那个人也是二班的，好像是叫卿辰。”
“那多尴尬，情敌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撇撇嘴，幸灾乐祸地说。
卿辰权当没听见，自顾自地爬楼梯，说实话，她不排斥跟苏半夏一起陷入绯闻中心。
办公室里打了空调，沁人心脾的凉意扑面而来，卿辰走到英语老师的隔间前，张口刚想说话，却见老师身前背对她站着个男生，到嘴边的话咕咚一下又咽了进去。
三十多岁的英语老师面色不豫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不解地问：“你的理科成绩很好，又是男孩子，为什么突然想要读文科？”
“……”男生默然无语地站着，没有想要接话的意思。
“实话说，最近我也听说了些风言风语，开始我也不相信的，但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事，同学们为什么要议论你们呢？”女老师吐出一口气，目光中注满了探究，“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师就直白地问你一句，希望你也能坦白回答我，你和卿辰，到底是什么关系？”
隔间外卿辰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原本以为英语老师让作为课代表的她过来，无非是布置作业这些琐碎的事情，没想到居然是场鸿门宴！可是她们二班的班主任都没找她问过话，这个老师凑的什么热闹？莫非是怕自己班里的尖子生因为她而出了岔子？
苏半夏一直静静地听她讲完，末了才平静地说道：“我们是朋友。”
室内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好半天英语老师才意味不明地长叹一声，说：“我姑且信你一次。”她转而对躲在挡板后面的卿辰喊道：“出来吧。”
卿辰不自在地走出去，面对苏半夏带着些许讶异的目光，她讪讪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听的。”
英语老师挥一挥手，表示无妨，而后指着地上的一摞作业本对卿辰说：“课时达标你先发下去，让他们把答案校对好。”又指了指窗台上放着的一排试卷，“去那边找一找必修二第一模块的，是今天的作业。”
“哦。”卿辰闷声答应，埋头数试卷，老师则继续转向苏半夏，“文理科的选择至关重要，不但关系到你未来上大学专业的选择，也牵涉到以后的工作问题，老师希望你不要意气用事，再好好考虑考虑。至于意愿表，早就已经交上去了，现在正是统计人数的时候，我暂时不会把你的想法上报给学校。”
话已至此，摆明了身为班主任的她不想看到苏半夏弃理从文的局面发生，苏半夏也不愿再做无谓的纠缠，与老师道别后便走过去帮卿辰点试卷。
卿辰拈着卷子的手一哆嗦，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这风口浪尖的，还在两个人共同的老师面前，他也太明目张胆了一些。她悄悄抬头，只见苏半夏正抿唇认真地数试卷，弯弯的睫毛清晰可视，他大概觉察到卿辰的目光，也抬起眼睛看向她，紧抿的薄唇霎时勾勒出一个清浅的微笑，卿辰的脸刷地红了，直想把自己的头埋进谁也看不到的地方才好。
他们这边的暗潮流动被英语老师一丝不错地看在眼里，然而她面上却不动声色，把头扭向另一边，去看自己的课程安排。
苏半夏抱着整个班级的课时达标出了办公室，卿辰见自己搬着走路得一晃三摇的作业本在他臂弯中似乎轻的不费吹灰之力，也就没有不自量力地非要抢几本过来，她揣着试卷问：“我听见李老师说你要改报文科，为什么？”
“说不上来。”苏半夏轻描淡写地说，时不时腾出一只手来保持书本的平衡，“不叫上纪清来帮你忙，你一个人搬得动？”
他有意转移话题，卿辰也就骑驴下坡，说：“她忙着画画还来不及，纪清以后想要考艺术院校，她的梦想是当设计师……你呢？你有想过以后干什么吗？”
苏半夏点点头说：“本来是想当医生的。”
“本来？那现在呢，不想了吗？”
“不是。”他摇头，“因为只有理科生才能报考医学类院校。”
“那为什么还要……”话题又绕了回去，卿辰连忙刹住车，她其实特别想问一句“是不是因为我”这样的话，可是又未免太自作多情，他们是朋友，谁也没必要为了一个朋友而放弃自己的理想啊。
卿辰仰起脸去看灰蒙蒙的天空，倏忽间觉得自己的勇气好像早在第一次见苏半夏时就被透支光了。
很快下到一楼，苏半夏不避嫌地进入二班教室，卿辰也由着他，只是分手前还是忍不住说道：“我想试一试，考上理科重点班。”
苏半夏微微一怔，“你的物理……”
“我会努力的！”卿辰信誓旦旦地保证，她想自己应该搏一搏，不论是为了他，还是自己。
本以为苏半夏会辩解说“我不是为了你呀”，然而他只是笑着说：“加油。”
期末考试在一场暴雨中来临，通常来说，一个电闪雷鸣的日子里准没什么好事，电视剧里好多人都是在这样的天气里翘辫子的。卿辰和纪清两个背着考上理重这个沉甸甸包袱的患难姐妹对着昏暗的天色哀叹两声，随后分别进入各自的考场。
第一场考语文，卿辰找到自己的座位后就开始默背起《荷塘月色》，朱自清这位文豪简直和鲁迅一样是所有学生的公敌，但比起鲁迅，卿辰更不喜欢朱自清，鲁迅的文章纵然晦涩难懂，但起码不用背啊，而从小学的“匆匆”、初中的“背影”，再到高中时期的“荷塘月色”，无一不出自朱佩弦之手。
她这边正愤愤着，前边的座位上已经有人入了座，这时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嘿，苏半夏，你怎么也这个考场啊！”
卿辰顺着源头转过去看，只见杜衡正笑嘻嘻地冲前面的人挥手打招呼，他一见卿辰就更乐了，对她说：“卿辰你也在这儿啊，真巧。”
“是啊，好巧。”卿辰迫不及待地看向前方，真的是苏半夏！
“哎苏半夏，明天英语考试我可靠你了啊，否则我肯定跟你们上不了一个班。”杜衡接着说。
苏半夏刚比了个ok的手势，还来不及和卿辰说上一句话，监考老师就已经捧着试卷走进教室，“好了，都安静下来了。”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第一天很快过去，第二天卿辰是顶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来学校的，就连苏半夏见到她也惊叹了一阵，忍不住调侃道：“你不是看了一晚上的书吧？”
卿辰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哪儿能呀，她九点钟就洗漱完上床去了，可翻来覆去直到凌晨三四点才有了一点睡意，好不容易睡着了吧，连做梦都梦见自己物理得了不及格，哭得稀里哗啦的，早上醒来的时候一抹脸才发现竟然真的糊了一脸的眼泪。
杜衡的座位在卿辰的右后方，也就是苏半夏右边的后面的后面，即使苏半夏尽力把选择题的字母放大再放大，隔了这么远的距离看起来也十分吃力，卿辰本来想说自己的英语还不赖，跟苏半夏也能算是半斤八两，但一想到自己今天的精神状态，还是打消了让杜衡直接看自己试卷的念头。
考试结束后杜衡勾着苏半夏的肩膀晃晃悠悠地往教室里走，边走边说：“你最后两篇阅读写的什么？”
苏半夏把试题卷递过去，“你自己看。”
杜衡将试卷翻得哗哗作响，突然拍着大腿直骂娘，“我靠，原来是四个B，我全写成了D！”他又看见自己哥们咧着嘴笑得挺开心，更是怒火中烧，“我当时看了半天那是一个圈还是两个圈，明明抄到完形填空还能看得一清二楚的，早知道我就倒着抄了！”众所周知，阅读理解比完型单选那些可是贵得多。
“你不是声称自己五米开外也能看到视力表最后一行的吗？”苏半夏继续不仁不义地下猛药。杜衡听了更是跳脚，“我严重怀疑自己的视力经此一役下降了零点好几！”
“那不能赖我，我仁至义尽了。”
……
下午的物理考试进行得异常顺利，卿辰一路过关斩将，直到做到她最头疼的计算题时才遇见第一个瓶颈，她把那题暂时放下去看下一题，可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的，依旧一点儿头绪也没有。卿辰开始浮躁起来，拿着笔的右手在草稿纸上毫无章法地画起乱线，就连头发都被自己揪下来一根又一根，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却仍然心乱如麻，于是索性放下笔闭了闭眼睛，睁眼时却看见监考老师正在前门口东张西望的。
一个邪恶的念头突然自心中冒出:或许……自己可以趁机作弊？
可她又不像杜衡那样只需要选择题，她要是抄计算题答案，十有八九会被发现，而被当场抓到的下场，可不单单是于重点班无望那么简单。
时间正一分一秒地流逝，卿辰心里的念头随着自己逐渐焦躁的情绪越来越盛，就在这时，一直在教室两道门间兜得团团转的监考老师忽然站到讲台上，严肃地说：“我暂时要出去一趟，但教室里是开了监控的，你们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说完便大步流星地向外走了。
教室里顿时一阵骚动，同学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卿辰抬头去看监控器，确认那个示意开机的红点并没有亮后，才伸出手想要拍前面人的肩膀，可还没等到她碰到苏半夏的衣服，视线里就凭空多出一只举着答题卷的手来。
苏半夏背着手，悄无声息地将折叠过的答卷传到身后的课桌上，卿辰又是惊又是喜，二话不说拿过来就是一顿猛抄，苏半夏则用左手支着脑袋，侧着头有意无意地往后门瞟去。等监考员解决内急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是各归各位，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等待结束铃了。
期末考试就这样不怎么正当地画上了句号，喜闻乐见的是卿辰估算出来的分远超同班同学，当然了，对外她的说法是:普陀山上的菩萨很灵啊，求好成绩就有好成绩了，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