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狭路相逢

开学之际。
暑假的最后一天，学校统一将高二的班级经短信通知了下来，卿辰和纪清都如愿被分到了理重，201班。可是卿辰却感觉不到预想中的开心，她甚至不知道开学后自己该怎么面对苏半夏。
那天回来后她就跟纪清说过在大剧院发生的事，纪清听到后十分不忿地骂了江槐一顿，然后说去问问杜衡那个女生到底什么来头，然而她带回来的消息却是令人失望。
她说：“杜衡跟我说，苏半夏很斩钉截铁地告诉他那人是他的女朋友。”气得卿辰哭都哭不出来，只有揪着家里的钢琴好一阵蹂躏，发足了脾气才算告一段落。
然而该来的永远都躲避不了，八月三十一日，卿辰准时到了三楼的班级报道，纪清已经帮她占好了座儿，两个数天没有见面的女生立刻叽叽喳喳地聊起天来，只不过每讲几句话卿辰就要看一看门口，颇有些心不在焉。
杜衡坐在她们后面，正收拾书包里乱糟糟的课本作业，听见话题扯呀扯到了苏半夏身上，也兴奋地加入了讨论。
“你们是不知道，那天我一提演奏会的事，半夏整个脸色都不对，要不是答应了清清，我是真不想再问下去了。”他拿了本书从侧面挡住整张脸，神秘地眨了眨眼睛，“他当时就甩了‘女朋友’三个字，死活不肯指名道姓说是谁，不过好像是跟我们一个班的。”
纪清拉着卿辰又凑近了些，“那女生不是长得很高么，等人来齐了，我们一眼就能把她揪出来。”
“可奇怪的是，根据我这么多年的了解，苏半夏不该喜欢那样的女生啊。”杜衡沉吟。
卿辰忍不住贼心不死地问道：“那他喜欢什么样的？”杜衡不回答，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
苏半夏进教室的时候三个人正围成一团，一本正经地好像在商量什么国家大事，他故意不理卿辰，兀自和其他二人打了招呼，卿辰也冷漠地转回身，连眼角的余光都不带向苏半夏那边瞥的。
两个人的默契弄得杜衡小俩口面面相觑，一时都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圆场。
就在这时，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众人纷纷扭头，只见一个帅气的大男孩正咧嘴笑着往这边过来。少年身材高大，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剃成板寸的头发根根竖起，显得十分精神。
他走到四人跟前，抬起手打招呼：“大家好，我是温慕辰！”接着又“嘿嘿”笑着给了苏半夏一拳，大咧咧地说：“原来你在这儿呢！放假前听说你要读文科，害我三天没睡好觉！”
温慕辰其人，在市一中也是位响当当的人物。他当年中考失利，虽然只进了普通班，但却自高一第一次月考起就跟苏半夏较起了劲，明里暗里、文化体育，甚至相貌身高，反正是能比的都比了，最终结果是不分高下，就拿成绩来说，年级第一的宝座也是轮流坐。
他们两人的关系亦敌亦友，算是不错，但此时的苏半夏气压偏低，明显没有与之交谈的兴趣，温慕辰见四人之间微妙的氛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挠着短发明智地选择暂避风头。
正式开学的第一天就是摸底考，经过近一个暑假的磨练，卿辰觉得自己的理科成绩明显上了一个台阶，因此自信满满地开始应付考试，但等试卷一发下来她就傻了眼，这摸底考……还真是将她的老底摸了个透。
最后一场数学考试的结束铃响起时，苏半夏才如梦初醒地收回一直落在卿辰背上的目光，在看到自己只写了一个“解”字的十四分大题时，无奈地放下笔交试卷。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考着考着神游天外了，但令人懊恼的是，他竟然改变不了这种局面，反而频率越来越高地喜欢发呆。
成绩出来的那一天，班主任让全班都抱着书包在门口排队，就在同学们都疑惑这是唱得哪出时，老师捧着名册说：“接下来两个月内，直到期中考试之前，你们的座位就由这次摸底考试而定了。”
走廊上顿时悉悉索索讨论开来，纪清凑到卿辰耳边说：“你看这老师，笑得像头老奸巨猾的狐狸。”
果然，狐狸老师卖足了关子，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同学已经互相认识，所以本次考试排名越靠前的同学就可以优先选择自己的同桌，当然，也可以弃权。”
这……到底有什么因果关系？
“老师，可以跟女生一桌吗？”有一个男生发问。
年轻的男老师一脸了然地点点头，底下顿时欢呼四起，老师见状翻开名册，趁热打铁，“第一名是温慕辰。”
卿辰闻言诧异地望向苏半夏，只见后者正气定神闲地站着，仿佛班主任说的话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温慕辰得意地笑说：“老师，我要跟苏半夏一桌。”
这个答复显然出乎男老师的意料，他看到屈居第二的苏半夏讶异地微微张了张嘴，大概是觉得这事挺有趣，问苏半夏道：“怎么样？”
苏半夏的视线在卿辰身上逡巡一圈，最终落到站在自己旁边的杜衡身上，说：“我想和杜衡一起。”
其实主动权已经体现得很明显了，温慕辰说的是“我要”，而苏半夏只是说“我想”，可温慕辰仍旧跳了起来，“不行！我是第一，你得听我的！”
苏半夏用看小孩子的眼神看了温慕辰一眼，无可奈何地和他先后进入教室。他们这一走，同学们才纷纷哄笑起来，可是剩下的三人小分队可笑不出来，凭他们三个臭皮匠吊车尾的成绩，只怕是坐不到一起了。
但是苍天有眼，缩在队伍后面当鸵鸟的纪清和卿辰一直没有被人点名，倒是杜衡，给王思贤领养到了苏半夏他们旁边那桌。
两个女生进去的时候座位已所剩无几，可奇怪的是率先进教室的温慕辰和苏半夏前面的两个座位被空了出来，那是第四排，后面又是两只大学霸，没理由没人坐呀。但两人管不了那么多，一屁股占领了风水宝地。
时间平静地滑过一周。
开学以来，苏半夏和卿辰这对大名鼎鼎的绯闻情侣在外人眼中十分反常，除了学习上必要的交流外，他们竟然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就连上学期有人指出看见苏半夏骑车带卿辰回家的说法也被证实为谣言。杜衡对此颇为烦恼，就因为两个人莫名其妙闹起别扭，害得他的纪清都每天陪自己姐妹坐公交车，他自行车的后座从此也空落落的。
因为这个，他不止一次地询问苏半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苏半夏就是闭口不谈，让他郁闷不已，更郁闷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女朋友”也没有出现，卿辰倒是说过那女孩的五官和王思贤挺像，但可气的是性别不一致啊！
随着教师节的到来，各个班级开始忙活起主题板报，高二一班的宣传委员是纪清，她从小学画，画黑板报自然易如反掌，但像涂色写字这样的任务，便全权托付给朋友们了。
“半夏，蓝色粉笔给我递一下！”杜衡站在椅子上向苏半夏伸出手，苏半夏利落地写完一个“师”字，放下手里的白粉笔，在一边的粉笔盒里挑挑拣拣。
“蓝色的没有了，绿的行吗？”
“你见过绿色的云吗！”
他看看高处正在给云朵上色的杜衡，边向窗台上的一排彩色粉笔走去边嘀咕：“我也没见过蓝色的云。”
教学楼的后方是喧闹的篮球场，此时是活动课，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篮球拍在水泥地上的砰砰声和鞋子摩擦地面的急停声不绝如缕，苏半夏站在窗口随意地看了两眼，可眸光却忽然一沉，他快步来到储物柜前，拿出里面的篮球对杜衡扬了扬，“打球去不？”
“走啊！”杜衡早就画得不耐烦，当即丢了粉笔。苏半夏把球扔到他手中，顺手摘了眼镜搁在课桌上，杜衡用食指转着球，漫不经心地笑道：“看你这架势，要大干一场啊！”
楼下的球场因为江槐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然而更令众人吃惊的，是江槐此时正死死地抓着一个长发女孩的手腕，那女孩子极力挣脱着他的桎梏，可拽住她的人却丝毫不为所动。
“上次的事情我已经不跟你计较了，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卿辰边使劲往回抽手边恶狠狠地盯着江槐，江槐却不答她的话，而是说道：“你这些天一直在躲着我。”
“是！”眼见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且一个个都是看好戏的表情，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语气里少了一些愤怒，多出几分挤出来的真诚，“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谈可以吗？”
江槐执拗地摇摇头，“我一松手你肯定又会跑，所以就在这儿听我说几句话。”
卿辰恨不得扑上去把他一张人见人爱的脸划花，见与此人已经没有沟通的必要，她又开始挣扎起来，而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后方传来，清朗的声线中含着明显的怒气。
“放开她。”
江槐的脸色急剧地变幻起来，他扣在卿辰手腕上的力度又加大了几分，转眼却见她露出吃痛的神色，又忙不迭松开，看向苏半夏的眼神却极尽嘲讽，“你说放开我就得放开？”
苏半夏“嗤”了一声，一抬手将杜衡怀里的篮球狠狠掼在江槐脚边，在早已安静下来的球场上犹如一道惊雷，把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的卿辰惊得心脏都几乎停跳半拍。
他的薄唇抿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说：“想打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