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雨

轻车熟路，又来到天河城。风景依旧，套用马克波罗的话说，物如云屯人似蜂聚，每次来我都觉得有点发蒙。尤其令人郁闷的是，来购书中心和电脑城的都是年轻人，看同龄人不慌不忙地浏览、消费，想不羡慕嫉妒恨都难。

我把学生叫到面前，刚刚宣布两个小时以后在购书中心门口见，他们三个像看见大海的鱼儿，立刻兴高采烈摇头摆尾地消失。连挥手告别都省了，好像巴不得早点甩开我这个倒霉老师，气得我愣怔好一会才致电高松。

更出乎我意料的是高松电话关机！

距离产生美，狗屁！来广州这么长时间，作为男生他从来没主动找过我，虽然我没有明说，但暗地里多么渴望他偶尔能披星戴月赶去番禺，以此来表示他对我的依恋、对我的珍惜、对我的爱。

可惜理想丰满现实骨感，不但他不会去找我，反而我每次找他都得花点功夫，好像生活太平淡了，冥冥之中造物主帮我们制造点刺激，热辣辣地来然后再失望，相恋多年我与他之间居然一点心灵默契也没有，想起来万分沮丧。

没来由平添三分怒气，懒得现在去找他。

我又给黄可心电话，她好像特别忙，不耐烦地说出差在外地，连一句问候都没有就直接挂断。害得我觉得特别没面子，别无选择只好给小雨发短信，她很高兴，立刻约我去肯德基。等我气喘吁吁地赶到，小雨已经在那，脸皮紧绷绷的有点郁郁寡欢。但一见到我，马上活蹦乱跳起来，差点给我来个熊抱。

乍见姐们的面就谈男朋友，有点过分，而且也不符合我的性格。但不知为什么，我真的渴望见到高松，非常想，一分钟都懒得等。也不怕她笑话，我赤#裸%裸地问：“高松还好吧？”

情绪不高的小雨乜斜着眼睛，佯做不满地道：“重色轻友，浪费我的上校鸡翅。”

既然开口就没有顾忌，没心情跟她说笑：“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雨递给我纸巾道：“过去也看不出你俩这么铁！怎么？害相思病了！”

调侃归调侃，她还是说了实情。高松投奔欧阳去了！

连招呼都不打就去了深圳？我有些吃惊，疑惑地问：“上次听阿凤说，赵明给他介绍一家惠州的公司，他没去吗？”

小雨递给我鸡翅，自己边啃边说：“去了，就是赵明自己工作的那家公司。一千八每月，包吃住。高松说工作太简单，没有技术含量，没有挑战性，没有发展余地，没有成长空间，当天就回来了。欧阳招他去深圳，昨天早晨走的。”

“怎么手机也关了？”

我还是不放心。

“大概没钱了吧，高松最近脾气大的很。”

小雨有点瞧不起的样子说，“跟我们都没话说，动不动就抱怨自己不走运，学了自动化好像自己就成了皇太子。他根本不知道赵明介绍他去，就是为了甩开他，一个自以为聪明的笨蛋。”

我向小雨投出疑问的目光，没理会她的刻薄，她撇撇嘴解释：“高松将来肯定是笨死的，你别不爱听，他拿赵明当靠山、救星，来个全心全意。也不仔细想想，赵明才毕业一年，自己还在空中飘着，能有多大力气帮他。”

停了停又补充道：“说实话赵明对他够意思，但他期望太高了。渐渐地赵明开始不耐烦，但又不能明说。无奈之下打发走完事。”

原来上次赵明见我，是希望我劝高松，唉，他当时说得那么含糊，我哪里能明白他的暗示。见我不出声，小雨叹息道：“赵明回湖南了，他也是没办法，总不能永远把高松栓裤腰带上，这次赵明没错，要不然我肯定帮你出头，怪只怪高松不争气。”

我伤心地自言自语：“真过分，竟然没跟我说一声就走了。”

小雨嬉笑着道：“别失望。这次出来，一开始你俩就不太平，他很郁闷，想制造点奇迹给你个惊喜，没准人家哪天步杨利伟后尘，掰块月亮给你当镜子，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再讨论高松就等于自取其辱，我落寞地笑笑，打量她一眼，挖苦说：“后悔没有？在湘潭可以呼风唤雨，在这得过苦日子。”

刹时，泪水充盈了她的双眼，强忍着勉强一笑说：“如果没来才真的后悔。经过这次实习，我长大了。”

联想到阿凤向我透露的消息，莫非小雨已经觉察到阿文生活不检点？这话没法问。我正琢磨着，豆大的泪珠从她的脸上滚滚而落，滴在桌上，四下飞溅。从她欲语还休的样子可以想象，这些日子她过得无比酸楚、凄凉。

抬眼望望大街，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认识的，身处陌生的都市，我和小雨就像荒原上两株野草，无助的感觉潮水似的袭来，只能默默承受。同时不间歇地递纸巾给小雨擦眼泪，不知过了多久，小雨才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冲我一笑，说：“本来不想哭，谁知没坚持住。”

然后吸口长气感叹道：“我离开湘潭，就是想找一个清净的地方，谁知这里更脏！从一个坑里跳出来，又跳另一个坑里。”

话很有深意，可我没法接茬，只能沉默一笑。

“别那么牵肠挂肚的好不好？”见我一直不语，小雨气恼地说：“盼了多少日子，把你盼来，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真没劲！”

我讪讪一笑说：“我哪里有啊！”

小雨点点自己的脸，讽刺道：“心事都写在脸上，还死不认账？高松和欧阳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有什么好担心的，男生都那德性，没准他们正幸福快乐呢！”

我叹口气，并不是挂念他的安全，而是伤心他对待我的态度，我这么不值得他珍惜吗？而且这样的离别算什么？

“走吧，我想逛街，天天上课真的很烦，下午不去了。”

小雨又恢复如常，一副刁蛮任性的样子。

我看了看时间说：“不能逛太久，我还得等学生。培训费那么昂贵你还逃课，对得起你老爸吗？”

小雨轻狂地哼一声，挎起我胳膊说：“最讨厌你干什么都有顾虑，就不能抛开杂念，尽兴玩一会儿？又是学生，又是学费，你快成老妈子了。先声明，今天你别惹我。”

我威胁到：“你以为你是谁？那我不去了。”

回到学校已经晚上六点多了。

路上接到刘畅的短信：林老师，我们全部OK。五个留在深圳总公司，十名去珠海分公司，太爽了！不知道应该怎样感谢您！

消息不错，让我少了很多郁闷。按按手袋那捆钱，想起阿凤的话，黄可心无论给谁帮忙，都先谈条件，没好处绝对不干。心里揣度是否拿点钱打点一下，人家没少帮我。反正是学生的钱，我何苦欠她人情。彭伍他们又回招待所去了，叮嘱我回校催促苏校长尽快安排他们，不然他们也要闹事，上告。

没想到彭大脑门也在，而且面色不善。苏校长直截了当地说：“彭伍他们去力和，感觉怎样？”

语气冰冷，话是对我说的，却显然不是让我听的。我把午餐发票，来回车票还有剩下的零钱放在桌上说：“廖明辉他们详细介绍了工作情况，很累而且管得严，彭伍他们自认做不了。”

大脑门翻看发票，很仔细，像警犬寻找线索。我心里纳闷，他前天才送学生回江西，听说会留在那里主持招生工作，怎么不声不响今天就赶回来了，看样子好像有事发生。

校长依旧问我：“他们有什么要求？”

我笑了笑说：“要求不高，就是要有发展，有前途，能学到东西；企业要好，工作条件要好，工作时间不能太长，工作不能太累，工资低点没所谓。”

苏校长瞟了大脑门一眼，冷笑一声说：“有这样的工作，不给工资我也去，还轮到他们！”

大脑门吁口气，把身子往沙发上靠靠，莫名其妙地问：“小林老师怎么想起来带他们去力和？”

我站起来准备回宿舍，爱搭不理地说：“彭伍他们提出来的，我当时请示过校长。”

苏校长抬头看我一眼道：“没事了，你回去洗洗，食堂已经关门。等会儿去对面饭店，一起吃晚饭。”

我摆手说：“不用了。谢谢！”

苏校长笑笑，阴阳怪气地道：“不仅是吃饭，彭主任还有事情问你。”

她的眼神非常古怪，大脑门尴尬地咧咧嘴道：“没事，也就聊聊。”

回宿舍急忙洗个澡，趁孙婷没回来，悄悄把那捆钱塞箱子里。刚刚吹干头发，孙婷到，看见我惊叫一句：“哇，你躲哪去了？一天不见人影！”

“什么叫躲？”这个小女生长一条带毒的舌头，张嘴就能杀人。有时候真有赵本山的感慨，同样是广东人，她跟明仔他们的差别咋就那么大哪？我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头也不抬地道：“校长抓我公干。”

等出门时才发现孙婷好像有千言万语想说，我挥挥手道：“没工夫跟你磨牙。晚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