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吃泡面像咽药似的小神仙,笑着说:“你们的泡面生活可以结束了。欧阳在家里一向受宠,他父母一定会答应。”廖明辉一听,赶紧盖上泡面盒子说:“阿弥陀佛!闻这味道就受不了!”刘畅、李治、小神仙、李副理一齐推开眼前的泡面,望着许总。许总从泡面盒里拔出筷子,咂一咂,皱眉道:“同志们,我也不想吃呀!”大家哄堂大笑。许总又说:“沈经理,咱们老规矩,我拿全部补助,你们各出一半,算一下是多少钱?”
我不明白是什么规矩,不过他的手下立刻兴奋的拍手。李副理张嘴就报:“廖明辉他们每人每天五十元,每人出一半合计四人合计一百元。我好歹算干部,一百元全出,沈经理一百二全出,您是两百,总共五百二十元。”
许总对我说:“小不点,明天你帮忙去菜市场看看。我们初步定每天两顿,每顿每人按二十元计算。如果菜太贵,另外加钱。”
我点点头,小神仙他们乐得击掌相庆。
明仔略带惭愧地道:“我们出钱最少,吃的最多,所以我宣布我们四个承包洗碗。”
我加一句道:“我和小雨还白吃呢!”
小神仙媚笑着说:“您是我们老师,又是许总客人,让您洗碗,我们岂不找骂?”
许总指点着他,咧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些天他第一次笑得合不拢嘴,笑得开心,欢畅。
欧阳在家里的地位果然不同凡响,竟然把他老爸带宾馆来。向我们发出诚挚的邀请,他老爸梗着脖子嚷:“你们来支援我们抗灾,帮你们就是帮我们。”最大的矛盾是收费标准。欧阳老爸勉强答应每天收二百元,许总坚决不同意。最后我和欧阳裁定,明天去菜市场确定价钱,沈经理先付一千元给欧阳。
第二天上午九点,我和小雨来到欧阳指定地点。看见欧阳穿着军大衣,摇摇晃晃瞪着三轮车,慢腾腾向我们驶来。小雨哈哈手,跺跺脚:“真冷,你这家伙能不能快点,会冻死人的。”
“上车!”欧阳拍拍三轮车把,炫耀道,“我这私家车去菜市场,比大奔灵活,比QQ能拉货。”
我和小雨爬上车,没敢坐,两人并肩站着,扶着欧阳肩膀。我胆战心惊地说:“司机大佬,麻烦您小心驾驶。”
欧阳嘿嘿笑着回头说:“No Problom!”
小雨使劲捶他一拳:“不许大大咧咧,身后有两美女呢!摔坏我们一根头发,你也没好日子过!”
欧阳一扬下巴,得意洋洋地说:“我怎么舍得出洋相,正好有机会在老街坊面前秀一下,一车拉来两美女,哈哈!”
小雨伸手揪住他两耳朵,警告他不许臭美。果然,一路上不断有人与欧阳打招呼,免不了好奇地打量我们。小雨又给他一拳道:“美死你了!拿我们俩当道具,我强烈要求单独给我俩做个菜,老干妈蒸排骨。”
我一听也咽口水说:“完全同意,得多放点老干妈。”
欧阳喘着粗气,诙谐地说:“没问题,经手三分肥,这是现今社会的潜规则。我们三个当采购,还不得由我们性子来。”
到了菜市场,欧阳却没理我们的喜好,先掏出采购明细。看来是他老妈准备的,我们照单进行。鸡、鸭、鱼、肉、排骨、青椒、蒜苗、洋葱、油菜……尽管菜比平时贵了不少,但我们采购了两顿的菜也就花了不到三百元,而且我们买的都比较好。欧阳感叹道:“许总出手豪阔啊!我不知道再买什么了?”
小雨赶紧说:“老干妈!买瓶老干妈!”
我提醒说:“这么多人吃饭,肯定费米费油,别光买菜。”这样,我们又去买了一百斤大米,两大桶油,还有些调味料,当然包括老干妈。装了满满一三轮车。欧阳蹬,我俩推,嘻嘻哈哈向欧阳家奔去。这番折腾下来,不但不冷,还冒汗了。
欧阳家里正热闹,铁路上的领导不知怎么知道这事,和居委会的人一起来送表扬。欧阳爸妈都很实诚,脸红红的,话也不会说。好不容易把领导送走,欧阳爸爸把我们让进客厅,只剩欧阳妈妈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我不好意思地说:“欧阳,我们是否太过分了,就让你妈妈一个人做!”
欧阳走到沙发边,搂着他老爸脖子说:“朋友,这顿你帮忙,晚上我亲自上阵。”
他爸使劲挣脱开他的手,略显尴尬地大步逃了出去。正好这时欧阳妈妈给我们送桔子,我和小雨惶恐地站起来客气。欧阳炫耀似地迎过去,拦腰抱起他妈,说:“中午老爸帮忙,晚上我帮忙!”
他老妈羞得脸色发紫,没处藏没处躲,只好用拳头不断捶打欧阳后背,直到欧阳放手,才嗔怪道:“你就是个颠子!没大没小的!”
等他老妈转身离去,欧阳收敛了笑容,很一本正经,很幸福地说:“爸妈特别疼我,只要我回家,他们都会默默坐我身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这还不算,如果爷爷在你们更得羡慕我!爷爷去叔叔家了”
小雨酸溜溜地说:“看得出你们感情好!不过你也不必那么猖狂吧。太肆无忌惮,我们都跟着不好意思。你这家伙,就是被宠坏了,走哪都大大咧咧的!”
我没做声,对于欧阳的幸福我连羡慕的资格都没有,而他这种大胆示爱的方式,不要说亲眼看见,我连听都没听过!牛高马大的大小伙子,想搂老爸就搂老爸,想抱老妈就抱老妈,让人眼热心酸。
中午饭我们三个先吃,欧阳妈妈的手艺果然不是吹的,吃完后我和小雨去冲凉。等到我俩洗好出来,欧阳正往保温桶里放菜盒。
“哇!”小雨瞧着稀奇,惊叹道:“你们家还有保温桶?”
欧阳妈妈骄傲地指着儿子说:“他怕菜凉,自己跑居委会借的。”眼角皱纹里都积满了自豪的笑。
“好主意!”我也称赞道,“想不到你这家伙挺能干!”
欧阳妈妈直起腰,一本正经地说:“他能干,就是懒!轻易不动手!”我觉得老人家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暗笑她表错了情。
等一切收拾停当,欧阳妈妈还不放心,按住三轮车又重新检查一遍,嘴里还不断地叨叨:“菜在保温桶里!饭在高压锅里,两瓶开水,碗筷在袋子里,桔子呢?”
我和小雨都觉得好笑,欧阳耸耸肩说:“没办法,替我收拾行李也这样!”
欧阳妈妈爱怜地拍他一巴掌,嗔道:“你还好意思说,长这么大你自己收拾过一回行李没有?”拎着桔子往车上装,还没忘记教训欧阳:“既然答应帮忙,就一定要做好。要不然还不如不答应,稀里糊涂让人笑话。”
欧阳蹬车,我和小雨随后。左一条巷子,右一条胡同,转得头昏脑胀,正不耐烦时,突然间觉得风烈如刀,不敢吸气。猛抬头,我们面前已是旷野,呼啸的狂风,扫天卷地。灰黑的浓云在头顶张牙舞爪,变幻出各种各样狰狞的面孔,天低得即将和地贴在一起。目光所及,灰茫茫,阴惨惨,象世界末日。欧阳凭经验指指远处,大声嚷:“就在那里!”
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张不开嘴,甚至吹得我和小雨直打趔趄。小雨把嘴埋在羽绒服领子后面,尖叫变成闷声闷气的叹息:“我的妈呀!这风好色,要扒我衣服!”
欧阳回头冲我俩高声喊:“走吧!很近!”然后俯下上半身,用力蹬车。我和小雨脚下直滑,不但不能帮他推车,有时还得依靠车的牵引才能迈步,依靠车的支撑才没有摔倒。
随暴风打在身上的不是雨点,也不是雪花,而是冰水混合物,像夏天的刨冰,落在衣服上马上变成一滩冰晶,打在脸上,有被针刺的感觉。
艰难跋涉不到一里路,我和小雨只能让欧阳先走,耽误太久饭菜会凉,而我俩也实在跟不上三轮车,只好互相搀扶着,专找坑坑洼洼有草的地方下脚。越平整的地方越滑,也难怪,上面是雪下面是冰,估计摩擦系数基本是零。这是我们摔了无数个跟头后,总结出的经验。坑坑洼洼的地方也不安全。有次看不清,小雨就掉进一大坑里,把我拉倒不说,她的两只手都被草棍扎破了!细皮嫩肉的手掌上有好几处血迹。我帮她揉手时,发现她的脸上不全是冰水,好像还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