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26.试探

宋祁伤势刚刚好转，就时时处处跟着白云，几乎寸步不离。用无归的话说就是：简直如狗皮膏药一般。
痴鬼觉得自己最红跟班的地位被抢，对宋祁十分不满，况且他还是他讨厌的浮生岛弟子。
可惜啊，他没有宋祁心思多。这天，宋祁扎了只蝴蝶风筝给白云，蝴蝶的翅膀上画着五彩的斑纹，十分美丽，下面还缀了两只长长的带子。白云看了十分喜欢，竟然和宋祁去郊外放风筝去了。
“年纪一大把了，竟然还喜欢小孩子的玩意儿，少主也忒幼稚了。”
痴鬼的话立即招来了枕儿的反对，“胡说，我们家小姐明明只是花季少女。”
痴鬼懒得同她解释，默认了自家五百多岁的花季少主。
虽然不是放风筝的最好时节，但今日有风，白云扯着风筝线在草地上奔跑，蝴蝶风筝很快被春风送上了天际。风筝越飞越高，很快，线放到了头。白云便把线系在一根树枝上，自己拿着树枝，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线，看风筝在空中飘。
宋祁也走过来在白云身旁躺下，他握着白云的手，和她一起扯动风筝线。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刻意回避三大门派之事，享受着难得的静谧时光。
风忽然大了，蝴蝶风筝挣扎着要飞向远处，风筝线承受不了这力道，断了。蝴蝶风筝晃了晃，向远处飞去。
他们可以飞过去拦住那风筝的，可是他们谁都没有动，静静地看着风筝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没了踪影。
“明日我再做一只给你。”
“好。”
“我小时候最羡慕有爹娘疼爱的孩子，那时我就在想，如果我将来有了孩子，我一定不会离开他，我会好好地陪着他，疼爱他。后来我就遇到了你。”
白云皱眉，“你不会将我当女儿吧。”
宋祁笑笑，“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一个任性的需要疼爱的孩子。”
白云瞪他，“你莫忘了，我年纪要大你很多。”
“是是是，是我过于少年老成了。”
白云转头看着宋祁，他正闭着眼享受日光的抚触，嘴角带着浅浅的笑。自从重遇白云之后，他就比较在意自己的形象，灰白的头发总是梳理得一丝不乱，用一根蓝色发带牢牢束住，衣衫也是干净整洁，以青蓝两色为主。对自己的面部也十分在意，常常修面剃须。也许是心中伤痛少了，满身的沧桑去了不少，依稀又是那个俊朗温暖的少年。
“臭丫头，童男子，出来玩竟然不带我们，真不够义气。”
无归和其华突然落在了他们身前，无归看看他们，又问，“你们不是出来放风筝的吗，风筝呢？”
“飞了。”白云和宋祁异口同声道。
无归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看他们，围着他俩转了两圈，确定只发现一根断了的线，有些失落道：“两个笨蛋，连只风筝都看不住。童男子，回去你再扎一只，我和师姐也要放风筝。”
宋祁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无归兄，你叫我什么？”
“童男子啊，你不是吗？”
宋祁看了看白云，脸热了起来。“无归，你，你真是……”
无归看宋祁一脸窘迫，哈哈大笑起来，“说起来让人难以置信，你说你，成亲十年，女儿都这般高了，竟然还是个童男子。你告诉我，此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你！”宋祁看看白云，脸又红了几分。终于，他咬牙对无归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无归再次开怀大笑。其华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才渐渐收敛。
回去之后，岳姐告知白云，三大门派的掌门已经到了镜南城，方才派人送来拜帖，询问白云何时方便，他们好登门拜访。这样正式的拜访，三大门派对白云显示出了足够的尊敬，看来他们对此行十分重视。
“让碧纱带我的拜帖去，告诉他们，我后日在彩衣轩设宴款待。”
岳姐走后，宋祁扶着白云手臂问：“白云，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白云拍拍宋祁，“这些你不要管，你的师兄来了，廖蔻儿和杨卓已经去找他了，你也去看看他吧。”
宋祁凝视白云片刻，有些担忧地离开了。
白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枕儿和痴鬼想来找她，被她赶了出去。她需要静一静，她究竟要做什么？
她的父亲临渊曾留下遗训，要两位护法隐瞒白云身世，不得报仇。可是，如今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明白她的父母为她甚至付出的生命，她还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快乐简单地活下去吗？她还可以什么都不为他们做吗？那样，她心中的愧疚何时才能消失？
如果宋祁不是浮生岛弟子该有多好？现在她才明白，为何两位师父在第一次听到宋祁是浮生岛弟子时会那般表情。他们也是纠结了一番，才肯接受他的吧。宋祁假装失忆，一部分是要忘记曾经做过的错事，还有一部分则是想干脆忘掉白云的身份吧。这样，他才好安心留在自己身边吧。自己才不会像他那般笨，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方，那么，就给他一粒可以消除记忆的丹药。
想到这里，白云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自己。还不肯承认自己对他情深如此吗？你离开了急耳山，却一直不让宋祁知道自己还活着，是因为要他一直愧疚，一直在心里惦记自己吧？你不肯找宋祁报仇，是怕会忍不住杀了他吧？得知宋祁假装失忆，你那般失落伤心，是因为他又一次骗了你吧？你对宋祁一开始的忽冷忽热，并不是想折磨他吧，而是你自己一看见他就忍不住要靠近他吧？而现在，你竟然打算不惜用折辱他的办法，也要将他留在身边。
约定之日到了，辰时，天音、言华飞和黄新来到了彩衣轩，岳姐亲自将他们迎进了白云的院子。众人落在之后，岳姐着人奉茶，并亲自去请白云。
白云准备出去，痴鬼却不愿了，“少主，您好歹是长辈，身份尊贵，让这些晚辈多等一会儿又何妨？”
“长辈？”
“这些人的祖师曾在神将大人麾下效力，而少主是神将大人的女儿，论身份，不知要长他们多少辈呢。”
“言之有理。”
于是，白云又坐下，一盏茶的工夫后，才起身去了会客厅，痴鬼紧随其后。
不出白云所料，黄新已经有些不悦。想他三大门派之主，何时受过这等冷遇。
一番客套后，痴鬼道：“我家少主是爽快之人，三位掌门来此何事，请直言就是。”
天音看了看言华飞与黄新，见两位点头示意，便站起来道：“既然如此，老夫就不客气了。久时镜与混元杯乃我们两派的至宝，可否恳请白姑娘归还？”
痴鬼不满道：“这两件宝物乃是神将大人的随身法宝，我家少主取来乃是物归原主，何来归还？”
知道他们会如此回答，天音也不恼，又问：“痴鬼所言有些道理，只是这两件法宝被我们兰音谷和浮生岛保管了五百年，我们深知其威力极大，如果被有心之人利用，恐怕会遗祸苍生，所以即使冒犯了白姑娘，也一定要问个清楚，不知白姑娘取来何用。”
痴鬼笑笑，“我家少主要如何，还不需要向三位交代吧。天音谷主管的是不是有些多了？”
黄新面色一变，“放肆，你是何人，竟敢对天音谷主无礼。”
痴鬼看了看黄新，道：“在下是神将大人麾下一小校，曾和你们的师祖一起效力神将大人。”
黄新顿时无话可说了。
天音示意黄新稍安勿躁，又问白云道：“白姑娘，请你回答老夫。”
白云笑笑，道：“自然是为了打开先父被困之处，取出先父骸骨，与我母亲合葬。”
天音等人一愣，白云如此说，他们不但不能阻止，还需极力配合。
言华飞突然提醒众人道：“可是神山的结界已经无法打开了。”
白云笑笑，“打不开的是你们，不是我。”
白云的目光从他们三人脸上滑过，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并不相信。“黄庄主，可否请你将如意伞归还？”
黄新愣了一下，凭白云几句话就让他交出如意伞，他岂能甘心。可如意伞本就是临渊神将的，不归还又说不过去。“白姑娘，再有两个多月便是六月六祭拜临渊神将的日子。不如我们祭拜过神将之后，一起打开神山，取出神将遗体，也显得隆重。”
知道他要拖延时间，白云并不揭穿，“也好。不过，我不会同你们一起祭拜。”
三人一愣，言华飞问道：“为何？”
“你们祭先父是因为心中有愧，而我，只是悼念自己的父亲。”
三人又就拜祭大典询问了白云的意见，听他们的言语，这次的拜祭大典准备的极为隆重，白云静静地听着，只是说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白云心中明白，他们想缓和三大门派与白云的关系。
又聊了片刻，言华飞话锋一转，问道：“白姑娘是神将后人，巫笛是奉亭后人，按理，你们二人该是仇敌，不知为何会如此亲近？”
白云笑笑，“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放心，我和他早有约定，他与你们三大门派之事，与我无关。”
言华飞三人想想，确实如此。先前他们围攻索梦林，白云并未相助巫笛。她远在江城，同宋祁相伴。
见三人之间眉目传意，白云心中暗笑，却不说破。
午时，岳姐命人备下了丰盛午宴。白云陪三位掌门用饭，酒过三巡，突然面色泛白，一旁服侍的岳姐急忙命人扶白云回去休息，自己代白云陪三位掌门。
饭后，言华飞去见了宋祁，语重心长道：“我如今只盼着你与白姑娘能早日重归于好，我实在不想与她为敌。”
“我也希望如此，但愿她能做回十年前的白云。”
“我做了岛主之后，曾翻阅祖师们留下的典籍，临渊神将被困之事确实与我们三派的祖师有关，三件法宝也确实是临渊神将的，如今，他的后人来索要，我们自当归还的。说来惭愧，我们三派的祖师有愧临渊神将，我们又对不起神将后人。”
“师兄。”
言华飞拍拍宋祁的肩，“我们浮生岛欠白姑娘的只能由你来还了，日后，还要委屈你了。”
“如今能够看到她，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哪里敢说什么委屈。”
“白姑娘身子还不好吗，今日见她脸色苍白……”
“难道是心疾复发……师兄，我去看看她，你且稍坐。”
言华飞看着飞速离去的师弟，摇摇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