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29.拒绝

这一日微雨，天气有些凉。白云坐在房内百无聊赖，自己拿了话本翻看。枕儿拿了一条手帕绣着，痴鬼在一旁无事找她说话，害得枕儿针扎了手，忍不住抱怨。这些日子，宋祁法力修行落后许多，白云让他每天上午潜心修炼。无归和其华两人一起生活了多年，早已十分默契，即便许久无话，只要能看见对方，都会觉得十分满足。所以，他们二人只要在一起，不管何时都不会觉得无聊。
窗外，细细的雨丝让一切笼罩在了烟雨之中，如梦如幻。朦胧的春色中，一袭紫色忽然出现，竟像夺去了所有的景致。白云放下手中的书，不明白巫笛为何忽然前来，而且，只身一人，连雨伞都未带。
白云起身，在门口等他。
巫笛身上的衣服已经湿漉漉的，看来他在雨中走了许久。白云正要说话，他抬手止住，看了看痴鬼与枕儿，对白云道：“我有话同你说。”
白云示意痴鬼二人离去。
“先换了衣服吧。”
“这点雨，不碍事。”
巫笛忽然上前一步，看着白云，“你听着，下面我要说的话都是出自真心。”
从未见巫笛如此认真，白云点头。
“这些日子同锦儿相处，让我忽然心中生出愿望，我很想有一个家，有妻子，有儿女。我在外经营，妻子在家陪伴儿女，等我归来时，他们会在家中等我。”巫笛伸出一只手，握紧，“我会尽我所能，给他们最好的生活，受世人敬仰。”
白云一愣，忽然有些惊慌，巫笛说这番话是出自真心。可是，他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
巫笛双手放在白云肩上，微微低头看着她：“白云，你可愿做我的妻子？这一世，我都会陪着你，护着你，决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也绝不让你孤单一人。我以整个索梦林为聘，你可愿意做我巫笛的妻子？”
白云看着巫笛，不知如何作答。别人对她嬉笑怒骂，她自然还以嬉笑怒骂，可别人真心对她，她自然要认真对待。虽然直接拒绝会让人伤心失落，但她不能骗他。“巫家哥哥，我……”
巫笛伸手掩住了白云的口，“你不必急着回答我。三天后，我来听你的答案。”
白云看着巫笛向院外走去。走到院中，他停住脚步，微微转头向一侧看了看，然后快步离去。
白云走到门口，顺着方才巫笛的方向，看到了院中的宋祁。朦胧的细雨中，宋祁身姿挺拔，正望向自己。白云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到两道炽热的目光。显然，他听到了巫笛的话。
片刻之后，宋祁终于走了过来。他来到屋檐下，站在白云对面。
白云静静地看着他，他的头发已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贴在脸上，有细碎雨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们二人，一个在屋檐下，一个在屋檐外，一个在雨外，一个在雨中。明明很近，却仿佛在两个世界。
宋祁一直凝望着白云，许久，才开口道。
“白云，我一直说，只要我能留在你的身边，哪怕真的只是为奴我也心甘情愿。可是如今看来，我做不到。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为别人穿新嫁衣，不能看着你做别人的妻子，不能忍受你的美丽为别人所有。也是到如今，我才明白，当年我给了你多大的伤害。”说到这里，宋祁忽然摇摇头，“我真是糊涂，我不是要说这些的。”
他又上前一步，握着白云的手道：“我知道我带给你的伤害太深，你到现在都不曾真的原谅我。我用性命发誓，从今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绝不会再辜负你。我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富足的财物，更没有索梦林，我有的只是一颗真心，和后半生的所有时光。白云，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妻子？”
和巫笛一样，宋祁说这番的时候，眼中满是期待，只不过，他更多了一些痛。
一个是青梅竹马，从小便对自己疼爱有加。另一个是情深意重，却曾让自己伤痕累累。他们二人，为何突然都在此时对自己表白心迹。想来是南紫苏母女，让他们顿悟了夫妻团圆、儿女绕膝的珍贵。
白云抽出自己的手。“你的衣服已经湿了，去换一身吧。”说完，她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之后，白云刻意回避宋祁，即便他主动来找也对他十分冷淡，宋祁总是望着她脉脉不得语。就连痴鬼都觉察到二人之间的奇怪气氛。在第二天晚饭时，痴鬼忍不住道：“少主，那日巫笛究竟对你说了什么，怎么惹得宋祁魂不守舍？你看，蒜蓉水晶虾里盐放得太多，宫保鸡丁干脆不见鸡丁。再这样下去，如何得了。”痴鬼同白云一起用了几日饭，倒被宋祁的厨艺征服了几分。
白云也丢下了筷子：“确实不像话。”
痴鬼站起来道：“我这就去把宋祁找来，少主您好好教训他一番。”
“不，我们去找巫笛。”
巫笛听闻白云夤夜来访，欢喜不禁，命人点起灯笼迎接。白云和痴鬼一进那迷宫一般的房屋阵，便看到由无数灯笼指明的一条道路。在浓重的夜色中，那条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白云心中一动，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认定那就是一条通往幸福的路。
“想不到巫笛这人还蛮用心的。”
白云看看痴鬼，举步向小路走去。沿途房屋中的人似乎已经得到了命令，没有人出来与白云说话，不过白云可以看出来，屋里的人几乎都站在窗内看着她。
以前她每次来都是有人引路，因为她记不得从这里直接到巫笛院子的路，而且那路似乎也会变化。这次不需人引路反而让她觉得有些许不适。一顿饭的工夫后，她终于来到了天一院。院内灯火通明，巫笛就站在那一片光明之中，笑吟吟地等着她。
白云靠近，他上前两步，携了白云的手向客厅走去。
“你等不及要来告诉我答案了，你答应了我的请求。”
白云停住脚步，“对不起，巫家哥哥。”
巫笛皱眉，回首，灯光下，他的眼眸明暗不清。
“也许是我没有说清楚，从小到大，我一直视你为哥哥的。我从未想过要做你的妻子。我不想你误会，所以，前来告知。”
巫笛的眼眸又深了几分。“仅仅为此，还是因为，宋祁？”
白云摇摇头，认真道：“我不能接受你，还有一点便是，我是坏人，你也是坏人。”
“我们臭味相投，岂不更好！”
“两个坏人在一起，只能更坏。所以，我想找一个好人。”
巫笛沉默片刻，沉声问道：“在你眼里，宋祁才算得上好人。你为何认定他比我好？”
白云看着巫笛，终于道：“十年前，你是故意让南紫苏发现你是南府灭门案幕后之人吧？是你让她误会我就是妖王后人吧？你故意伤了山岚让南紫苏有机会上浮生岛吧？是你故意让南紫苏明白你所爱之人是我，所以她才会想杀了我吧？你知道宋祁有话要同我说，才故意使用食心虫让他误会我吧？你故意将三大法宝交给我，是想让我发现我父亲被困真相与三大门派结怨吧？”
白云一口气问出了几个问题，她静静地看着巫笛，等待他的答案。
巫笛愣了一会儿，知道自己终究瞒不过去，道：“是的。你同宋祁水火不容，这样你才会回到我的身边。”
白云叹口气，“你说，你怎么能算一个好人？”
“既然知道我不是好人，这些年，为何还要同我在一起？”
“因为我无处可去。只有在索梦林，我才能静心养伤，才不会见到三大门派之人，才不会给我的朋友带来祸端。你看，我利用了你，我也不是好人。我们在一起，只有利用和算计。”
“你说的对。”巫笛抬头看着夜空。月牙被乌云遮住，只露一角，夜空中没有半点星光，夜沉如水。“不过，你既然知道我是坏人，就该明白，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你既然来了，就不要再离开了。”
白云心中一冷，便见巫笛伸手抓向了自己肩膀，她身子一矮，单脚点地，已经后退两丈。痴鬼反应迅速，已经挥掌劈向了巫笛。巫笛轻松避开，飞身向白云扑去。
“好不要脸！”痴鬼祭出法器弯刀，向巫笛背后打去。巫笛的折扇轻吟却凭空出现，挡住了他。
见巫笛如此，白云也不与他客气，白练飞去，直击巫笛面部。巫笛扭头避过，白练忽然向下，击向巫笛后腰。三人很快斗到了一起，难解难分。
打斗声惊动了其他人，很快，院里便站满了举着火把的人。绿迤和善博赫然在列。只是他们一时不明情况，不知该不该出手。
巫笛笑笑，“白云，有绿迤和善博在，你今日绝对离不开索梦林。”
白云不语，只是攻击更加凛冽。她最不喜被人威胁，就连宋祁都不行，何况巫笛。
痴鬼也加快的攻击，他将手中弯刀的威力发挥至极致，对白云道：“少主，我先顶着，你飞得快，回去找人来救我。”
白云看痴鬼一眼，痴鬼跟着自己不久，对自己却是再忠诚不过。她明白，她若被困，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痴鬼若是被留在了索梦林，性命就堪忧了。她笑笑道：“离不开索梦林，我们就毁了这里，怕他作甚？”
痴鬼两眼顿时放出光芒：“果然是神将大人的女儿，说话的神情几乎一模一样。”
绿迤和善博凝神关注着场内的打斗，自家公子以一敌二尚未露出败势，所以，他们一时半会用不着动手，决定看看形势再作打算。忽然有一人来报：“浮生岛宋祁和无归夫妇来到了索梦林。”
绿迤还未吩咐那人，巫笛已经听到，淡然道：“熄了灯笼，我谅他们也找不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