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哥,别担心,公子还是很器重你的。”一个白面书生弱弱的对余虎说道,只是这细弱的声音让人感觉严重底气不足。
“是啊,是啊。在我们心中你依然是管事,那个新来的小丫头算得了什么!”一个小胡子男也跟着说道,言语中有些讨好的意味。
“等她来了我们就给她个下马威,为我们虎哥抱不平!”一个方脸的汉子义正言辞的说道,从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对余虎的尊敬。
其他剩余的人也随声附和,表达对余虎的支持。
余虎到现在仍然不相信,夜沫紧紧只是看过一遍便可以计算如此繁杂的数据。她觉得她一定是用了手段,或是作弊,要不然只能说她是个妖怪!
余虎看着这帮支持自己的下属,瞬间又恢复了原有的自信。在公子面前他不敢刁难她,现在公子不在,他才不怕他。更何况还有这群下属作证,就是她在公子面前告他小状,他也有这些伪证人。
“谢谢各位兄弟啊。”余虎开怀的说道:“今晚玉锦酒宣我做东。”
“谢谢虎哥啦!”“多些虎哥!”又是一片附和之音。
夜沫此刻就站在账房门口,静静的听着屋内七嘴八舌的嘈杂,就在余虎说要请客吃饭的时候推门而入。
进到账房后,径直的走向账房管事的位置,完全不理会着群看着她大眼瞪小眼的男人。
这,是什么状况?这个小丫头在他们面前大摇大摆的坐上了管事的位置?他们都听说了昨天的事,余虎被一个小丫头打败,退下了管事的位置。他们当时还以为会是一个三头六臂、手眼通天的人。却没想到时一个长相清新脱俗,身形弱质纤纤的普通姑娘。
余虎看着夜沫,不甘的喊了一声:“夜管事。”
直到这声管事的喊出口,他们才确信这个姑娘就是新来的账房管事。不过那些看向她的眼神,夹杂着几分轻视。
众人跟在余虎后面纷纷垂首,佯装几分恭敬。
余虎看着夜沫坐定,心底打起了小九九,看着自己桌上堆积如山的账本不由得心生一计。
“哎呦,肚子好痛。”余虎弯下腰,捂着肚子哀嚎起来,还不时的向着众人拼命使眼色:“管事的,我恐怕是吃了不洁之物,腹痛如绞,恐怕今天不能上工了。”
夜沫自己是大夫,甚至连头也不用抬,光听声音就知道他是假的。她抬眉,刚想说什么,余虎便一阵风似的冲出账房。
方脸汉子马上上前说道:“在下头部不适,望管事的准许告假。”
小胡子男也不甘其后:“在下家中有事,也请管事准许告假一天。”
夜沫抬头,寒潭般冷然的眼睛里波光流转,眼神锐利的扫过面前的方脸男和小胡子,淡淡的吐出一个字:“准。”然后望向脚步微微移动的后面几个人:“还有谁要告假,可以一并离开。”
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也都转身离开了,只剩下最开始说话的那个柔弱书生。他看了看三三两两离开的人,又看了一眼夜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什么事?”夜沫开口问道。
“那个,现在是月底结算,这些帐今天就要赶出来的。要不我帮你一起吧?”书生小声说道,脸颊微微泛红,看来是春心动了。
夜沫一早就看出了余虎的诡计,这些账,她还不放在眼里。她没有抬头,手中的笔轻轻勾点,写下什么后放下一本账册,冷清的说道:“不必,你跟他们一起走吧。”
好意被直截了当的拒绝,除了恼怒便是难堪,书生一生气也直接冲出账房走了。
夜沫看出他生气,却并不以为意。她不领他的情却是为了他好,她只是觉得如果男子留下来帮忙,那些人今后怕是要针对他了。
思量间,又迅速解决了一本账册,这样就想要为难她,也太小看她了吧。既然领了离洛的月钱,自是要做好账房的职责。
——————离洛迎着午后的阳光正坐在一辆宽敞的马车上,马车微微晃动让他思绪有些飘荡。他记得,他好像是换了新的账房,不知道余虎这些个欺生的人会不会针对夜沫。
一想到在账房里她独自冷然战众人的样子,心情就出奇的好,不由得想要车夫加快速度,回去看看战况。
眼前好像已经看见那些余虎和那些老账房在夜沫面前丢盔卸甲的样子,想到这嘴角扬起的弧度慢慢加深。
红妆眼底闪过一道暗光,银牙微微咬紧,压抑住心底的情绪说道:“公子,你喜欢她了?”
一句带着试探的疑问。
离洛神色未变,只是微笑看着红妆,脸上的微笑似乎比刚刚多了些什么,他淡淡说道:“没有。”
这回答,红妆不信!离洛几次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温柔与纵容都是因为那名叫做夜沫的女子,她的眼睛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所以自然没有漏看他对她的温柔。
红妆看着离洛的笑容,心底一寒,挣扎了几秒说道:“也许是红妆逾越了,但公子最好不要忘记老爷的吩咐。”
“我自然是比你清楚。”说完这句话,离洛将手中的书册放下,看向马车外热闹的人群。眼底好像隐藏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马车没过太久就回到离府。
刚进离府,就看见墨香在凉亭调侃一名貌美的丫鬟。墨香用双臂将丫鬟锁在自己的身前,却不靠近,只是暧昧的说着什么。不一会,丫鬟白皙的俏脸便渐渐染上了红潮。
“墨香。”离洛叫道。
墨香听见离洛的声音一脸轻佻的转身,懒洋洋的走过去。而此刻丫鬟的表情却有些纠结了,好似如释重负,有有些失落,看了离洛一眼瞬间跑开了。
红妆恶狠狠的瞪向墨香,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你将离府当成什么地方了,有伤风化!”说完便转身离开,既然回府,她自然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墨香也不理会她,反而懒懒的靠在了离洛身上,倚在他耳畔轻声说着:“她在账房做账,余虎他们故意孤立她,都告假回家了。”
离洛扭头,带着春风般的微笑:“墨香,我让你留在她身边只是保护她,并不是监视。她的举动,你没有必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我。”
墨香听见离洛的话微微一怔,微楞之间离洛已经走开,墨香站在原地嘴角旋即又多出一分嬉笑。
是保护而不是监视吗?!
离洛踏进账房的时候,白薇正趴在书桌上睡觉。
她似乎特意找了一张能照到夕阳的桌子,橙红色的夕阳透过窗子照射在她素白的衣裙上。一张苍白的小脸也被夕阳镀上了浅浅的胭脂,双睫投下的剪影斑驳了素净的容颜,温暖了孤寂。
只是这样的美好的场景却相当短暂,一晃即逝。
她似感觉到自己的到来,眼睛微微睁开,散发出阵阵寒光的看着自己。
“醒了?”离洛开口,带着优雅的微笑。
夜沫看清楚来的人是离洛,身上的冷意微微降低,模糊的应了一声。
离洛随手拿起一本账册,账册已经整理完毕。各项分类、节余、盈利,都清清楚楚。换一本,依然全部做完。
“这些你都做好了?”离洛环顾四周,看着堆积成山的书册。这句话听起来不像是疑问,更像是陈述。
夜沫点头,代替回答。
她果然只是翻看一遍,便可以算清账册上的数目。她不止看完了账册,竟然还有时间睡觉,这除了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还需要很强的心算能力。
她就像一本刚刚打开的好书,内容精彩到你想要窥探最终的玄机,却又害怕错过中间炫目的场景。
离洛看着夜沫标注如此精细的账册:“这些账册,其中有的我也审核过。”
夜沫自然是知道的,有些账册有离洛用笔划过的痕迹,但即使审核过依然留下了一些微小的漏帐。
看着正在思考的夜沫,似乎知道她的想法。他优雅微笑,转身眺望远处的一池碧波,不时有几只鱼儿吐出泡泡,泛起微波:“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沉吟片刻,夜沫平静的说道:“水至清则无鱼!”
她说完,离洛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润优雅。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正视白薇。窗外,夕阳最后的微光正铺洒在他流转的墨色瞳仁之上,而此刻他的眼眸就好似波澜壮阔、深不见底的汪洋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