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今天遇到师父的话说了一遍,表明了回去的决心。夙什么也没有说,干干地坐在一边。我说:“师父的药,不管有没有用,对眼睛都没有坏处,你试一下,兴许会有帮助。”我将药塞给他,我是不能等到他的眼睛恢复了,他要用便留着,不用扔了也好。
其实,夙这个人经常喜欢耍小性子,生气了,就不理人。有时候看着,就觉得幼稚极了。我要是半天也不理他,他便急了,死皮赖脸也要赖着我。说是冷酷,也确实冷酷,不过,也不算是没有救。
晚上,他躺着,也不知道睡着没有,我看了他一眼,心平气和地说道:“我终究是一个外族人,与你是不相干的。不过,哪日,你要是出去了,可以到莲城找我。我叫生衣,在莲城可出名了。你稍稍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我本还欲说些什么,见他没反应,也没有了兴致。只是静静地躺着。半夜里,他却突然坐起来,将我也拽了起来,我正在睡梦之中,迷迷糊糊地问他什么事。
他不吭声,闷闷地将我往他怀里拖。我气急地将他推开,这人怎么这么别扭,该生气的是我,他折腾个什么劲!我被他骗得这样辛苦,哼。
他见我生气,闷了许久,终于可怜巴巴地说:“我的眼睛还没有好。”言外之意分明是,你还不能离开。
“你就是个瞎子也没人敢把你怎么样。再说,你用了我师父的药,没几天就可以好了。”我冷冷地说。他老是拿眼睛说事,我烦躁得很,他再说下去,就算他不瞎,我也要将他给弄瞎。
他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死皮赖脸地还缠着我,我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打得过他,一下子就败下阵来,被他搂得死死的,张嘴想要咬人,一口气竟是没有提上来。他的下巴埋在我的颈窝,小声地道:“你叫我去找你,是不是等着嫁给我?”
我那暂时没有提上来的气,因为他的一句话,终于提了上来,狠狠咬了他一口。我分明没有叫他找我,我是说他出了高雪的话可以去找我。天知道,他位高权重,哪里需要出去。这人听不懂我的话吗?
“要是你答应,我就放你回去。否则,你的师父,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出现了。”他冷声说。倒不像刚才,正经多了。我头上像是被泼了一盆寒冰,他的威胁,不得不让我心生防备。可是,答应什么?我脑子慢了半拍,一下子转不过来。
“答应什么?”我愣愣地问。好歹,我给他当牛做马半年,他应该不会这么绝情对我师父下手吧。
他一时没有说出话来,咳了一声,许久才说:“没什么。等我眼睛好了,去找你。”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嘴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竟然说不出话来,只是绝对没有眼睛涩涩的。有种想落泪的感觉,想着,眼眶竟然湿了。为了不让他发现我的不对劲,只好别开脸。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手,尽管隔着虎纹面具,还是暖暖的。
“生衣,怎么不说话?”夙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第一次这样叫我,我都不知道这两个字,这样好听。他叫起来,软软的,咬得很清楚。
我拽下他的手,突然来了兴致,兴奋地道:“我给你吹一首曲子吧。以后,你要是想我了,可以吹这首曲子。”我从腰间摸出了笛子,靠在他的怀里吹了起来。
吹的是《采葛》。说的是男子对女子的思念。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本是兴奋得紧的,可是吹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竟然又落了泪。我不知道吹得如何,吹了多久,后来我就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梦中,夙低迷的声音响在我的耳畔,他说:“要是我找到你,嫁给我,好吗?”
我说:“要是你将你的公主殿下休了,并且找到我,八抬大轿来抬我,我兴许会考虑。”
“好。”他浅笑着捏了捏我的鼻子,埋头在我的脸颊亲了一下。我躲了一下,没有躲开,有些怒气。见他腰间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便悄无声息,顺手牵羊,牵了一块过来,恶声恶气的道:“本姑娘可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这块玉,我拿走了,要是你不来找我,这宝贝就是我的了。”
夙不怒反笑,“就是小孩子的性子。我说去便会去,你担心个什么劲?”
我哼一声,“本姑娘本就还是小孩子,都是你这个恶人,连小孩子也要欺凌。哼,要是你说话不作数,我便不再见你!”
他作什么表情,我已经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我软趴趴地趴在他的肩头,手里还握着笛子。夙的心情似乎不错,说了好大一堆话,我认识他这么久,他的话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他的话像是说不完一样,我忍不住怀疑他中邪了。不过,我听得挺兴奋,对他的过去了解了几分。
他从小就要在外面历练,八岁的时候,高雪的人已经是无人不晓他的名字。他七岁就开始带兵打仗,首次出兵,就灭了北边的一个族,慢慢地就成为了高雪唯一一个外姓的王爷……我听得胆战心惊,基本不敢相信。听着听着,竟然睡了去,醒来时,夙已经不见了。只是我的耳边还响着他的话:“我出去一趟,明天回来,等着我。”
我等了三日,却一直不见夙回来。师父也没有影子。心里顿时不安了。想要下山去找人,可是,发现完全找不到路。夙大概是怕我走开,用了幻术。我便只能困着。
第四日,我睡得正熟,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以为是夙回来了,爬起来,横在眼前的却是一把冷剑。来的人倒是不少,都是一身的黑衣。
“你们是何人?”我看着他们,用高雪的话,冷冷问。这些人,像是与那日来找夙的人,是一伙的。我心里一冷,想到师父的话,这里,是不许外族人进来的。又想起夙那天那个莫名的威胁,心中的阴寒顿时又加了几分。
“王爷叫我等送姑娘一程,看在姑娘救过王爷的份上,王爷仁慈,给姑娘留个全尸。”其中的一人看着我,眉间射出寒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