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十三章：我和皇后娘娘

中宫离刚刚的那一个亭子并不远。我只是走了几步便到了。中宫里的花儿开得正是茂盛的时候，五彩缤纷，星星点缀。前面有好几个婢子，都是皇后贴身的宫女，我上前一步，朝她们笑了一下，她们都识得我，对我行了一个礼。我问：“娘娘可在？”
其中的一个婢子道：“回郡主，娘娘去了太子那边，估计一会儿便回，郡主且随奴婢们进了内殿等候便可。”我闻言，也只能随着她们的步子走了。
入了内殿，只见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我从来不曾仔细观察过皇后的宫殿，现下看来，真叫一个奢华。皇伯伯的轩辕殿，也是不过如此吧。这些地方皇后住着，我没觉得有什么，若是二哥哥进来，我肯定会骂他劳民伤财。
“郡主，请先用茶。”一宫女给我斟了茶，搁在碧玉桌子上，我端起来，呷了几口，只觉得清香扑鼻，顿觉心旷神怡，先前的那种烦闷的感觉也一去不复返了，通身舒畅不少。心道：这莲花茶，真是不错，以后我在王府也要备着一点。不能治病，总是可以消除疲劳的。不过，我这个人，对什么都会，唯独这茶不会，因为哥哥们都研究琴棋书画和武学之类的去了，在茶这一方面，便有了空挡。我随着他们，如今便也成了一个不会品茶的人。
听说，北疆的莲花茶独具一番魅力，是美名远扬了的。泡莲花茶可是讲究了，非得用什么无根之水，莲花要摘三更天的，说是那时候的花儿最鲜艳，是味道最浓之时，这时泡的茶，别有一番的香味，沁人心脾。
我正品着茶，便听到外面公公的叫喊，“皇后娘年回宫！”我忙将杯子搁在一边，规矩地跪下给皇后请安，“芷儿叩见娘娘，娘娘千岁！”
皇后甩了一下手，在场的这些人都自行下去了。只留下了我和她两个人。她今日是一身的素雅，基本没上什么装，看起来倒不像是一个皇后，而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只是有比平常的女子多了一分的贵气，与冷清。皇后其实是一个孤清的人，与生俱来就是有一种傲人的气息。以往，我见她时，她总是身着凤冠霞帔，给人一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压迫之感。不过，这是在别人的眼中，其实我并不怕她，还经常亲近她，偶尔还会惹怒她，但是她从来不会重罚我。皇后自然也是一美人，尤其是现下的她，倒是多了几分的纯净，看起来像个十多岁的姑娘家，倒是一下子把我给比下去了一样。
“芷儿，许久没见你倒宫里来了。总是不见你这闹腾的妮子，还甚是想念呢。”皇后用温和的语气和我说话，这样子，倒像是朋友一样。
我莞尔一笑，“上次见了定哥哥，他告诉我娘娘身体不大好。现下如何，可是大好了？”我见她的神色，分明也是有一点惨白。
“无碍。”皇后回我，但是从我的这个角落里看去，她的眼神一直没有变过，动过。我见她这样，一时间也想不起要问什么的，两人沉默了一下。
“芷儿，给本宫弹一曲，如何？”皇后突然侧了侧脸，盈盈地对我说道。她的脸上很温和，微微的有一丝的笑意，我看上去觉得舒服。我说好。以往我进宫，都是不碰琴的，皇后深居宫中，不知为何竟然也知道我会弹琴，该是私下的，关心过我的事情吗？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郡主，皇后母仪天下，又怎会有时间去关心我的事情。我诧异了一下，以我大大咧咧的性子，什么都不会，只会和人打架，闹小脾气也是正常的。奈何，皇后说这话时，根本就没有半分的犹疑，倒像是对我知根知底一样。
皇后引我到了一幽深的小屋子，与内殿是直通的。只是这里绿水环绕，树木丛生，树的底下，是一片绚烂的花海，姹紫嫣红，是一个清静幽雅的好地方。我心想，皇后真是有闲情雅致啊，雍容华贵的中宫竟然藏着这么一块宝地，真真是不可思议。似乎连定哥哥也不知道这里吧，不然他早带我来了。
屋子里和简朴，是一些简单的木桌子、木凳子罢了。桌子上摆着一个木匣子。皇后让我坐下，她从木匣子里面取出了一把古琴。这古琴像是很久没人用过了，上面还有一些的灰尘，那木匣子也是。这琴也是一简单之物，和民间的那些琴，没有什么区别。皇后将琴放下，青葱般的指尖挨在上面，许久都不曾移开。
“娘娘要听什么曲子？”我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此刻的她似乎是有一种愁绪，或许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来。我还真从未见过这般的皇后呢，之前她给我的感觉都是大方端庄，永远尊贵轻易不让人靠近的。今日却是这般的和谐。我都怀疑自己身在梦中了。
“一曲解忧，好吗？”皇后坐了下来，目光在我的脸上停了一会儿。我只是一笑，“是一首好曲子。”我将琴上的灰尘掸了掸。开始弹奏这一曲忧伤如流水一般的曲子。这首《解忧曲》是一个富家的千金所作，讲述的是对过去美好的回忆与思念。据说那位富家的千金是因为后来的生活不如意，因而总是想起从前的事情。我弹完了这一曲，缓缓回了神。皇后的目光正盯在我的脸上，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似乎有一丝的忧伤。其实，我也只是随意地弹着罢了，并未过多地投入。皇后赞了一句，说我弹得好。我们在小屋子坐了一会儿，聊了些家常。皇后平时最喜欢和我聊家常了，她膝下无女，皇伯伯又是日理万机的，许多的话都不知道对谁说起。当然，偶尔母妃也会进宫来陪她，母妃和皇后所在的家族以前是死对头，可是她们的关系却颇好，也聊得来，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皇后道：“芷儿，你在宫里陪本宫几日吧。其实早就想叫你进宫，可是定儿的事情闹不清楚，又担心你进来会受什么伤害。”她缓缓道来，眉宇间有着愁怨。
我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皇后在我的面前似乎从来都不摆什么架子，但是，她毕竟是皇后，我在怎么闹腾也知道分寸。“定哥哥有什么事情？娘娘心情不好？”我问道。刚才二位哥哥的话一下子蹦到了我的脑门，说不关心这些，那是假的。
她似乎有些吃惊，可能是不料我会又突然提起太子，可是她脸上的愁怨越来越深了，好久才开口：“定儿那孩子属意于你，上个月就求了皇上，要求赐婚于你，可是皇上回绝了。他再次要求，还是同样的结果。这几日，这孩子心情低落，呆在东宫里，都要憋出病来了。皇上不得法，才给你赐了婚，以断了他的念头。芷儿，你会不会怪你皇伯伯？”皇后轻声道。这些话似乎和她的声音一样，风轻云淡。
我心中有几分苦涩，却只是笑着问：“皇伯伯不喜欢芷儿给他做儿媳妇吗？”我凝视着皇后，颇有几分不甘心。我敬仰定哥哥，尽管没有想过要成为太子妃，但是他要是开口，我不会有什么介意的。现在听了皇后的这一番话，皇伯伯的态度真的让我寒心，他不答应我还可以接受，可是，他何故又把我推给别人？说不怨恨吗？那是假的。至今为止，我要嫁的那个人，我都没有见过，尽管母妃说他是我的恩人，可是我多少有一些不信。若是换了以往，我肯定会跑到天北墨河去瞧上那个人一眼，可是现在知道了这些，我哪里还有那个心情。
“芷儿不适合呆在深宫大院里面。定儿以后是要当皇上的，芷儿是个活络的人，这深宫会扼杀了芷儿的灵性。”皇后道。
我愣了一会儿，他们说得也是有道理，呆在宫里面就相当于折断了我的翅膀，必然不会有什么快乐可言。可是，定哥哥呢？他怎么想？
我想起那日在临安王府门前见到他时，他并不是太好，显得劳累。二哥哥那时还多次追问我父王跟我说了什么。莫非二哥哥也知道些什么。
“娘娘，芷儿知道了。一切遵从皇伯伯的意思。现在这样，定哥哥那里，芷儿就不过去了，这个时候，他若见我，也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我顿了一下，“先前娘娘说叫芷儿留在宫里两日的话，还请收回吧。娘娘也知道，芷儿的婚期近了，必定是要回府的。况且，定哥哥若是过来请安，见了芷儿也是一件不好的事。”现在这样，我已不该再去见定哥哥了，只是不知，皇后何故又叫我留在宫里。这皇宫里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复杂。
皇后犹疑了一下，才道：“也罢，你去吧。”说罢，便背过了身子，不再理会我。屋子里顿时有一种冷冷清清的凉意。我行了一个礼，这才退开来。
婢子们见我出来了，一个个都表示要给我带路。我没有吱声，一个人走在了前面，走得飞快，一会子的功夫已经将她们远远地甩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