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变化的脸色让我有些不悦,可是,我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头,不说什么。厉夙见我神色不对,伸手轻轻将我揽住,我推了推,他并没有放手,反而是揽得更紧了。我无奈,便只好窝在他的怀里,虽然是生气,可是,我毕竟也不能跟死去的人计较什么。
“芷儿……”他望着我,轻轻地唤着我的名字。我不理会他,等着他接下去的话,可是,他又只是盯着我半晌,一句话也不说。我被他看得有些红了脸,只是低下头来,继续不理他。我觉得他似乎是想要解释什么的,可是,他只是叹了口气,缓缓抚了抚我的头发,挥手,让人把画拿下去了。他的手有些冷,有些温热,摸在我的头上,痒痒的,很不适应。我伸手抓住他的手,从他胸前把脑袋抬起来,仰望着他,“你怎么不说了?你为什么……”我想问他为什么画那个人,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我要是说出来,是不是显得我太小家子气了?
他不做声,只是突然笑起来,温润清雅如梨花开,一刹那间教我看也看呆了去,根本记不得要生什么气了,他低头,缓缓吻住了我!他周身的温暖在我周围环绕着,我迷糊起来,有些晕眩。起初还傲气地反抗一下,可是在他的攻击下,一点一点的退缩,情不自禁抓紧了他,任由他在我的身上胡来……
最近,厉夙总是和我黏在一起,他批阅奏折的时候,也总是把我叫在一边。起初几天,我还是有一点新鲜感,在他的殿里干些别的事情,后面就越来越耐不住,我总是坐不住的,总想着折腾,可是,我知道他忙,南边正在叛乱,很多的事情等着他处理,我即使不能替他分担什么,陪着他也是好的,于是即使再闷,我也不做声地坐在那里,不做什么小动作去打扰他。偶尔清醒,偶尔迷糊。他不太管我,只是隔一段时间会抬头看一下我。似乎看到我,就满足了一样,继续埋头去干他自己的事。
南边的战事,他再没有对我说过了。我问起的时候,他也只是三两句话将我打发了。东南西北早已经不在我身边了,厉围也是经常见不到影子的,我根本不知道该去问谁。
我垂着脑袋,望着外面,雪白的一片,天地之间,似乎没有一点杂质一样。
“烦了?”一个声音突然在我的头上响起,我一愣,抬起头来,对上厉夙带着笑意的眼睛,可是,他的眼中又有着一种无法掩饰的疲惫。我胡乱点了点头,又马上摇头。后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表达什么,只是抓着他的袖子,不做声了。
他握紧我的手,“陪我出去走走吧。”
我看他实在是累的样子,出去走走也是好的,便点头了。一晃,我回宫已经有近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不是在明霞殿就是在宬殿,很少去过别的什么地方。他这么一说,我自然也很兴奋。
今天天气不错,我想起什么来,扯住他的胳膊说:“你上次不是说带我去见母亲吗?今天还早,天气也不错,不如今天去吧?”
厉夙停下脚步,望着我,若有深意。我见他迟疑,又说:“你已经忙了很久了,出去走走,就当是放松了。”三年,我从未见过他的母亲。他们不知是私下见过了,还是根本就是两个隔绝开了的人,互不关心。
他还是望着我,似乎在沉思,我当他是不愿意,便不再说什么。稍许,他却说:“你真的愿意陪我见母亲?”
我没想什么,只是点头。如果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我肯定希望早日解除。他握着我的手紧了几分,似乎很喜悦,我觉得有些莫名。却听他道:“我叫人备些东西。一会儿就来。”我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他已经走远了。
我们是坐马车去的,只是简单地给他的母亲带了些东西。在去的路上,厉夙告诉我,他的母亲原是高雪蛮族的公主,有勇有谋,打过很多胜仗,在高雪当时的名声很大,被称为天丽公主,与他父亲厉南就是在战场上认识的,两人不打不相识,一打就打出感情来了,后来,两人定了终身,蛮族归顺了朝廷,蛮族的势力被天丽公主的父亲当做嫁裝,无条件给了朝廷。两人一直很恩爱,只是后来部分部落挑衅,朝廷派厉南出战,厉南遭人暗算,不幸身亡。天丽公主挑起了厉家的重任。厉夙颠覆朝廷之后,她再无牵挂,就皈依了佛门。
厉夙说起这些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头,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起他的身世。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是,我知道,他的内心一定是挣扎的。我曾经断断续续地听人说过他的过去,要是换了一般人,估计早已疯掉。可是,他却在老帝君的打压下一步步成长起来,或许有人骂他乱臣贼子,可是,这个朝廷不是一个人可以背起来的,何况,他当时只有十五岁。
他说得平淡,我听着却苦涩。我伏在他的胸口,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他,只是不停揪着他的袖子,一直揪一直揪。后来,终于真的什么也没有说成就睡着了。
我睡着了,却梦见他被人追杀的情景,杀他的人还是聚烨,那一柄长剑就这么直直地没入他的胸口,然后,鲜血喷了出来……
“不要……”我惊呼了一声,猛地睁开眼睛。
“没事。”一个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他轻轻拍着我的背,我抬起头来,盯着他,紧紧揽住他的腰。心中竟然有着说不出的害怕。他胸前的衣襟是湿的,我才发现,自己刚刚出了很大的汗。
他伸手给我擦汗,“又做梦?”他低低问了一句。
我点头。我以为他会问我做什么梦了,可是,他只是收了手,什么也不问。我觉得他有心事,想问,可是,又只是挑了车帘去看外面,没有问出来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