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伊人归（八）

风芷站在原地，回过了身，只是盯着风萧。一年不见，他还是老样子。只是穿着有了些变化，不再是以往的简单。反倒是一身的贵气。雪花洒在他的头上，白花花的，看着有些恍惚。
“傻丫头，别这样看着我，被有心人误会了，我可要被赶出去。”风萧咧嘴笑了一下，转头看着一边笔直地立着的厉夙，挑了挑眉。风芷怒瞪他一眼，看也不看一边的那人，“大不了我跟三哥走。”
“真的？”风萧已经走了过来，伸手将她抱起，转了一个圈，朗声笑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收拾东西！”
风芷从他身上爬下来，干干地笑了一下，“没什么要收拾的，说走就走。至于莫离，你背着就好。”她说着的时候，又连忙把杵在一边的莫离扯了过来，塞进风萧的怀里。风萧将莫离驮在背上，小声哄了几句，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才转头去，看了一眼在一边黑着脸的男人。看着厉夙那张山雨欲来的脸，他不由在心里狂笑。这小子太狂妄，就应该挫一下他的锐气。他可不会忘记眼前这个人当初是怎么不顾他和风定的意愿，强行将风芷带走的。
“你这小子，还记得三舅舅呢？小小年纪，记性倒是不错。”风萧想起刚刚莫离叫自己的那响亮的声音，心里一阵喜悦，忍不住捏了捏莫离的小脸。这小子就是翻版的厉夙，他奈何不了厉夙，欺负一下这小子也是大快人心的事。
“三舅舅还是这么喜欢捏脸。”莫离抗议叫道，“娘亲说，捏脸会变傻的。”
风芷原先是笑着的，听了这一句，脸色立即一暗，“你这小子，娘亲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昨天，夫君捏娘亲的脸时，娘亲就是这样说的呀。”莫离一脸无害地道。
他话一落音，风芷立即听到两个笑声，三哥笑得尤其大声。厉夙只是勾了勾唇，看到她脸上腾起的绯色，他感到很受用，表面上莫离还是跟他不太亲近，可已经在慢慢地向着他了。
风芷和三哥寒暄了一会儿，便听到一个女声：“郡主！”她有一刻的发愣，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子，七年不见了，季锦的变化不算大，就是发饰和服饰的变化，整个人比从前更精神了。
“郡主，奴婢是季锦，你不识得奴婢了吗？”季锦上前来，紧紧盯着她。
风芷握了握她的手，含笑说：“怎么会不记得？每次我闯祸，你都是我的挡箭牌。我只是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其实，她一度以为她已经被害了。
季锦的眼眶红了红，许久说不出话来。风芷看了厉夙一眼，将季锦拉到了一边。季锦的手一阵冰冷，似乎还是不适应这里的气候。
风芷叫人给她备了一个炉子，季锦连连推辞，“郡主折煞奴婢了，奴婢哪里敢受。”
“傻丫头，跟我客气什么？别奴婢长奴婢短的。啰啰嗦嗦的，跟个小老太婆似的。”风芷直直地把炉子塞到她的手里，“跟我说说，这几年你都去了哪里。”
季锦抿嘴笑了一下，似乎在沉思，许久才道：“病了一段时间，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北疆了。我想回王府，黑将军没让。”
“黑将军？”风芷不由问道。
“栗木。”
风芷点头，似乎季锦就是这样称呼栗木的。她在高雪这段时间，真正见到栗木的次数并不多，也很少听人说起。现在一想，也许他本来就不在高雪，而是在北疆。
“栗木经常带消息给我，说郡主在这边过得很好。听到这些，我便放心了，在莲城的集市上开了一间绸缎铺子，勉强过日子。”季锦一边想着一边说。
季锦说完只用了极小的一段时间，几乎都是一句话概括。风芷却很难从她的话语中找出什么破绽来。可是，她发现季锦说到栗木的时候，神色都不一样。想来是对栗木有情。对栗木，风芷是比较放心的。
“王府的事，你知道吗？”
季锦低着的头缓缓抬了起来，“在先皇宣布郡主的真正身份后，王爷就称病在王府，拒不上朝。之后，天北墨河开始进攻北疆，先皇派遣世子殿下出征，王爷不答应，可圣旨难违，世子一腔热情，有报国之志，并未听王爷的吩咐，带了兵出征了。那次征战持续了一个月，敌人直逼北疆边境，世子落崖，再没回来。王爷因此大病一场，之后二殿下为报世子之仇，欲带兵出征，被王爷软禁，关了一月有余才放出来。”
风芷沉浸在季锦低缓的声音中，她的气息越喘越急，不用闭眼，似乎都可以看见父王盛怒的表情，还有那惨烈的征战场面。大哥哥从来没有带过兵，他只对文墨法政那些东西有眉目，朝廷派他出征本来就是一个错误。这点，皇伯伯不可能不知道，难道是为了给父王给王府一个下马威吗？
大哥哥没了，那二哥哥呢？皇伯伯那样分明是在逼着父王造反。三哥哥素来跟父王不亲，大哥哥没了，二哥哥又要去送死，而我，从来不是他的血脉，他怎么忍受得了？
“后来呢？”她不敢想象当时那个混乱的场面。
季锦摇摇头，“那些都是路上，三殿下告诉我的，后面的事情不论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了。郡主要是真想知道，还得去问三殿下。”
风芷有些恍惚，却当真一直没再找她问话。
拎了一坛子酒，风芷跃上了明霞殿的屋顶。胡乱地饮完了那坛酒。想起风萧跟她说话的情景来。
“都过去了，为什么还要问？”她找到风萧的时候，风萧冷不防地答她。
“我不想当一辈子的傻子。”
“然后呢？像你说的那样，带着莫离，逃离这里？”风萧冷冷哼一声，“芷儿，那是不可能的。别再做傻事了。那件事情，我也不准备告诉你。”
“为何？”
“你难道还希望厉夙再一次把整个北疆掀起来？一年前，他差点杀了你，也差点杀了他自己。为什么要相互折磨？别再任性了，简简单单的事情，愣是叫你们把天和地都搅合了一遍。我是来看你的，回去还要复命，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不想被天南地北地追杀。”
风萧回殿前，回头道：“你若真想知道，不妨去问厉夙。他没有什么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