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曾经的爱慕，就象盛夏里发了霉的瓜果，淌着恶臭的汁水，引得一群绿头的蝇虫。

那曾经亲近的，温和的，小心翼翼的试探，只一夜，就飞散，誓言也只是一时心起时，奢侈的点缀，实在只是一种仅供人茶余饭后的笑柄罢了。

真的没有一种感情可以不顾一切的直到永远，再美的，再亲的，再爱的，也不行。

没人看见母亲的脸，纸一样的白，嘴唇干裂的失去了往日的丰满红润，她的灵魂仿佛在身体内瑰丽的膨胀，仿佛要破壳而出。

可我不想死，那些丑恶的族民鄙夷我只因为我来的时候就是一个无主的孤魂，或者只是一场颠倒恩爱后的恶果。可我是个人啊，我挣扎，奋起全身的血脉消耗怠尽的挣扎！他们并没有看见一个成型的婴孩的怨气冲向九天。

我在心里呐喊着母亲......我要活着……

仿佛是感应到我的触动，母亲睁开了双眼，我感到她的双眼出奇的明亮，可我并不理解她的改变，可是我感到她忽然很想活下去，为了我，活下去是一种往生。

于是我的母亲匍匐着，慢慢的爬出柴门，我在她腹内佝偻着身子，虽然我不知道死亡的滋味，但我也会饿，那是母亲的感觉，生命因为血脉紧紧的联系在一起，饥饿如同一支利刃在胃中里搅动，母亲已经失去了任何力气，此刻，她只是想要一点食物而已。

夏天的阳光蒸发着午后的一切，榨干身体里最后的能量。母亲渴望活着的力量如此强大，她继续爬着，一寸一寸的挪，终于来到了门外。门口，有几个人无精打采的族民们蹒跚走过。

母亲伸出手。

“给点吃的吧......”母亲的声音锁在喉间，她望着那些不理会自己的人，比如，那个正在赤身打铁的汉子手中握着大饼大快朵颐的吃着，食物通过喉咙的吞咽如同臻馐佳肴。

比如，旁边树下有几个纳凉的妇人，怀里依着几个孩童，一个幼童手里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果子，诧异的抬头，看到泥浆里一个挣扎的妇人，咯咯的笑了：“母亲母亲！你看，坏女人，坏女人！”

他的脸上真是无邪的天真，他看见的仅仅是一种挣扎求生的游戏，这和他们把蚱蜢放在火里活活烧死时那种挣扎并无分别。

游戏的结果就是死亡。

对于他来说，死亡就是一种有趣的游戏。

大人们一个个急急的起身离开，一个孩子不愿意走，被他的母亲在屁股上狠狠的给了一巴掌，哇哇大哭起来。

“再哭，小心妖精剥了你的皮！”哭声嘎然而止。

孩子乌黑发亮的眼眸沉浸在恐惧里，原来受伤害的也会因为伤害变质，腐化，变成一个恶魔，在他们眼中，我的母亲，怀的是一个怪胎，是一个妖孽。

霎时间，人去空渺。

终于，那个打铁的汉子拿着吃了一大半的饼向前移动了一步，却有点怯弱，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啪”的打落。

食物，母亲存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掉在地面被灰尘脏物沾染的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