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小心驶得万年船

第十二章小心驶得万年船
剩下的十来匹马，我随便打发了便回到寝室，和子卿拿了干净衣服匆匆忙忙跑到澡堂洗澡。正是晚饭时间，整个澡堂只有我和子卿两个人。
“思雨不是比我们先回来吗，怎么没看到人？”我泡在温暖的澡池里问一旁的子卿。
“哎，”子卿先是叹一口气，才慢慢道来：“肯定到她姐姐那里去遭罪了。你今天倒是骂痛快了，这会儿啊，只怕她姐姐把对你的怨气全都出在她身上呢。”
“啊，”我更觉得罪孽深重：“我骂她，关思雨什么事啊？再说了，她们是亲姐妹，她为什么要为难思雨呢？”
“说是亲姐妹，嫡庶长幼区别可大了。钱思云是正室所生，又是长女，骄扬跋扈惯了。思雨呢，小妾所出，从小就是在钱思云的欺负下长大的。加上思雨长相、学习能力样样比她姐姐强，她姐姐更是把她当眼中钉肉中刺呢。”子卿靠近我压低声音道：“你没来之前我可亲眼见过，当时好几个同学在场呢，一句话不对，她一嘴巴子就扇在了思雨脸上，思雨连哭都不敢哭。”
这么恶毒的姐姐！
正说话间，思雨也抱着衣服走了进来，因为听了子卿的话，我刻意看了看思雨的脸颊，左边脸果然隐隐有几个手指印。肯定又被打了。
“思雨，你还好吧，对不起呀。”我凑近思雨有点心虚。
子卿也过来安慰思雨。
思雨靠在我肩上，我光着的肩膀能清楚地感觉到眼泪滑下来的感觉。我暗暗庆幸自己生在二十一世纪，也同情这些封建社会的可悲的女性，即使是盛世唐朝，封建枷锁依然足以摧残人的心智。
“思雨，真是对不起，我当时太冲动了……”
“玉儿，不怪你，”思雨哽咽说道：“从小到大都这样，习惯了，就算你不骂她，她看我不顺眼，还是会打我。不过以后在众人面前，我不能和你表现得太亲密了，她好像不喜欢你。”
“哦，没事，那咱们私底下还是好姐妹。”我尴尬地笑笑。
“玉儿，子卿，”思雨擦了眼泪，在水里拉着我和子卿的手：“我喜欢你们俩，虽然你们都是嫡女，但是你们从来没有看不起我这个庶女。我跟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却能亲如姐妹，反而自己的亲姐姐……”思雨又留下几滴眼泪，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在家只有两个哥哥，没有姐妹，在这里认识你们俩这么投缘，肯定是老天爷疼惜我，把你们送到我身边，自然要亲如姐妹了。”子卿道。
而我，生活在一夫一妻的新时代，对嫡庶毫无概念，自然不存在嫌弃不嫌弃之说了：“对呀对呀，我也只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难得遇到你们俩。”
“哎呀，讨厌。”
我见气氛有点凝重，故意溅起水花，拍得子卿思雨直喊救命，三个人便在这小型游泳池中打起水仗来。气氛这才活跃了起来。
思雨果然故意在我们之前用完早餐，一个人走进了教室。
当我和子卿走进教室的时候，钱思云正一脸厌恶地看着我。不过我并不在意，最大的伤害就是不理不睬嘛，所以我越是不理会钱思云那杀死人的目光，她越是生气。看到她生气，我就很高兴。我从来不认识她，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不能怪我过分吧。
通常在一个班里有了死对头，就必须注意自己的桌椅是否有异常。虽然我从不屑在别人背后做小动作，但是经过初中那个叛逆的年岁，现在又有钱思云这种极品同学，我不得不仔细一点。
我看着我的坐垫（古时上学学生是跪坐地上），明显和旁边白玉的不一样。我再抬头看看钱思云，果然在悄悄看着我。
掀开铺在坐垫上的毯子，十几根绣花针正针尖朝上。我要是和往常一样跪坐下去，两条小腿可就完了！太狠毒了！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做得出来的恶作剧，甚至不能叫恶作剧，因为这远比恶作剧凶狠多了。
我一根根拔出绣花针，然后挑衅地看了钱思云一眼。她阴谋被发现，羞得脸通红。
虽然这一次识穿了，但是这种要命的恶作剧防不胜防啊，看来我得好好想个万全之策杜绝伤害才行。
诗文课的许夫子还在台上讲个没完，不过我可没心思听。直到最后的一阵骚乱，我才回过神来听到了许夫子的话：“下旬的诗文课，将由今科探花彭远相公给大家上。”
太好了，我倒不是高兴能见传说中才高八斗的探花，而是终于可以有十天不用看到许夫子了，这个一开学就给我留下阴影的小老头儿。
“听说这个今科探花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呢。”
“听说还没定亲呢。”
……
离上课还有近半个小时，若是往日，同学们还在吃早饭呢。可是今天，居然已经全部到齐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那位传说中风流倜傥的探花相公要来给大家上课。难得有机会可以明目张胆地欣赏一个青年才俊，这些大家闺秀也不免要花痴一下了。
“有那么优秀吗？大家都这么期待？”看着教室里这么骚动，我有点不屑地和子卿思雨讨论着。
“听我哥哥说过，好像是还不错。”子卿眨巴着一双天真的眼睛。
“有没有具体一点的嘛，什么不错，这么笼统。”我道。
“那我就不清楚了。思雨，你听说过吗？”子卿又问思雨。
“我，”思雨脸颊红了一片：“我怎么会知道。”
坐在一旁的白玉露出难得的笑容，道：“他是我爹的得意门生，我曾见过几面，自认为没有传说中那么了不起。”
“你爹是？”见白玉难得加入我们一起聊天，我当然不能放过。
“白远驰。”白玉一语带过。
“白远驰是谁呀？”我问道。
“白远驰就是我们白大人的名字啊。”思雨笑笑。
“原来你是白大人的女儿啊，难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那么好呢。”子卿一脸羡慕。
正说话间，便见“辅导员”孙林领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走进了教室。男子一袭青衫、面容清秀，比起一旁的孙林，更显得潮气蓬勃，不过孙林却是给人成熟稳重的感觉，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孙林。男子手中一柄折扇并未打开，给我一种做作的感觉。
“各位同学，”领着男子站在讲台上，孙林开始介绍道：“这位就是今科探花彭远先生，彭相公可是我们白大人的得意门生，受白大人的邀请，才在上任前来给同学们上几天课。彭相公博学多才、见解独到，大家有不懂的可以好好请教一下。”
看着教室里的姑娘们一个个那花痴样，真替她们难过，想必一辈子还没见过什么大帅哥吧。
想到大帅哥，一张熟悉的脸突然出现在脑海，就是那个在董府寿宴，以及骑马的树林里遇到的那个遗世独立、神秘悠远的戏法师。虽然只见过两次，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他居然突然跳进了我的脑海，我自己都吃惊不小，赶紧从飘渺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彭远已经恭恭敬敬、温文尔雅地行过礼做过自我介绍了。此刻两个男子正在互相吹捧。
“难得有机会向彭相公学习一二，今天孙某也想做一回学生，领略一下彭相公的风采。”说着便拣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而这个正好的空位，别处没有，只有我们最后一排，孙林坐到了我们，准确地说是白玉旁边，和白玉隔了一条过道。
就在孙林坐下的一瞬间，我曾怀疑自己眼花了，因为我看到了白玉难得的微微扬起了嘴角、雪白的脸颊也隐隐出现了醉人的红晕。
不得不承认，彭远讲课确实比“小老头儿”许夫子讲课有趣多了，彭远青春阳光、活力四射，学识丰富而且见解独到，就算是一个很普通的字，他也能讲很远很广，扯进来许多知识。所以一堂课下来，那些姑娘对他的好感更上一层楼了。
不过下午的舞蹈课依然是一个难以跨越的坎。
“董茉玉，”柳先生又点我名了：“自从你进了咏励园，三天两头的不是晕倒就是腿脚受伤，还没有真正地上过课，你是不是不想练功，故意受伤的？”
先是跑十圈晕倒、双腿肌肉受伤、又被罚跪、骑马被摔，双腿好像真的没有好过，不过我发誓我绝不是故意的呀。
“先生，我也不想受伤啊。真不是故意的。”我习惯性地辩解。
“很好，别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不懂。腿受伤了，不能跑步？不能跳舞？没关系。”柳先生这句没关系说得我后背发凉，果然，没有好事。
“我就给你准备一些不用腿的基本功。”
双腿盘坐，头顶一只碗，碗中盛满清水！这就是柳先生给我准备的“不用腿的基本功。”我一动不敢动，因为柳先生说“只要洒出一滴水，加一个时辰。”
我要这样一动不动端坐整整一个时辰，如果不小心洒出水来，还要加！我有一种欲哭无泪，或者说欲哭不敢哭的感觉。
“同学们，今天我们来练习一些基本的舞步。”我不能转头看，只能听着柳先生那让我全身发麻的声音给她们讲解。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觉得全身真的开始发麻，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有点发抖。
“柳先生，向你借个人。”鄢羽的声音传入耳朵，我还是只闻其声不能见其人。
“鄢姑娘今天来又有何指教？”柳先生语气不悦。
“我想找董茉玉谈谈。”
鄢羽说了我的名字，难道是见我受罪来拯救我？想到之前威胁我时鄢羽那得意的神情，我立刻否定了这种滑稽的猜想。
柳先生并不说话，也许是默认了。
“多谢柳先生。”鄢羽说完，这才走到我身边：“起来吧。”顺手拿走了我头顶上那只碗。我如绷紧的弦突然被放松，整个人瘫在地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