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每逢佳节倍凄清

第四十九章每逢佳节倍凄清
天气太冷，皇后已经免了后宫众妃嫔的日常请安，众妃嫔只是有事才会去清宁宫请示皇后。皇上又不准我去看望有孕在身的子卿，所以我总是待在素钦斋懒得出门，只是隔三差五地去长乐宫陪容仁太妃聊聊天。自从除夕夜发生子卿那件事后，李隆基再也没有来过素钦斋，偶尔到兴乐宫看望华妃和太子，也绝不会来素钦斋。除夕夜过后的新年初一我也假病没有出席。
这几乎与外界隔绝的日子就这样过了十几天，闲来没事就看看古书或者跟着玲珑她们做些针线活，完全不用和后宫中其他人有任何交集，更不用与他们虚情假意地寒暄。这样的日子，坦白说，我还挺喜欢的。
正月十五元宵节，在唐朝，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素钦斋虽然十几日没有迎来皇上，也没有妃嫔前来，显得格外冷清，但是依旧张灯结彩，宫女内监也都穿红戴绿，倒是很有一番过节的景象。
吃过午饭，小满提了一个精巧别致的灯笼来，笑盈盈地对我道：“美人您看，这是我特地到尚宫局去选的花灯。今日是元宵佳节，民间会有热闹的灯会。宫里自然没有民间那么热闹，但是也会举办庆典，皇上皇后也会带领后宫众人赏灯。今晚咱们出去就提这个灯笼好不好？”说着将灯笼递了过来。
我伸手接过，仔细端详，确实是极为精致的花灯，笑道：“好啊。”小满喜笑颜开。玲珑领着萍儿也走了进来。“呀，好漂亮的花灯！”萍儿看到我手中的花灯，忍不住上前夸道。玲珑则是一如既往端庄地走到我身前福了福身子，道：“让奴婢们为美人梳洗一下，晚一点便该去出席元宵节的家宴了。”
我点点头，将手中的花灯递给一旁的萍儿，萍儿欣喜地把玩着。小满和玲珑便扶着我到了梳妆台旁坐下，接着便是玲珑仔细而娴熟地为我盘头、化妆。看着镜中满头珠翠、满脸脂粉的女子，我神思恍惚，不知是庄周梦蝶呢还是蝶梦庄周，不知是唐朝的我在梦中，还是现代的我在梦中。
化完妆，站起身，小满和萍儿便端了吉服上前为我更衣。想到上次除夕夜被人设计与华妃撞衫，现在再看到眼前这身绣着春海棠的鹅黄色吉服，我有点心虚，生怕上一次的事情再次发生。眉头微皱，显得有些迟疑。玲珑见我这样，走到跟前，笑盈盈道：“美人放心，这是奴婢带着小满和萍儿亲手做的吉服，别人决计不知。”我这才点点头，张开手臂让小满和萍儿更衣，又问玲珑道：“怎么我平时都和你们在一起，却不知你们在缝这件衣服。”
玲珑回道：“奴婢们是想着元宵佳节也不知如何孝敬美人，便想着绣一件吉服，给美人一个惊喜。这鹅黄色正好衬托出美人雪白的肌肤。”这几个丫环倒是有心。衣服确实做得很好，而且鹅黄色并不张扬，也确实是能将一个人的皮肤衬得更加雪白通透。
我伸手轻轻滑过光滑的吉服表面，质地轻盈，让双手流连忘返，道：“也亏了你们有这心思。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确实是一个不小的的惊喜。还有，我不是说过没有外人在时，就不要奴婢前奴婢后的嘛。”玲珑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穿戴完毕，玲珑便叫来小成子，吩咐他去叫步撵来，小成子领命去了。不多时步撵便停在了素钦斋外面。玲珑依旧说是要留在素钦斋照看，只吩咐小满和萍儿跟着我。
领着小满萍儿刚走出素钦斋，在小满和萍儿的搀扶下正准备上步撵，却见李隆基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荣强跑了过来。我停下来站在原地，荣强走近，见到我，忙福了身子行了礼。道：“董美人，奴才奉陛下口谕，陛下叫美人不要去今天晚上的家宴了。”
我身体打了个寒颤，心里说不出滋味，只感觉十分失落。却强作镇定，道：“哦？公公可知是何缘故？”荣强摇摇头，道：“皇上没说，奴才并不知道。”我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有劳公公。”荣强道了句“奴才告退。”便离开了。只剩下我尴尬地站在原地，小满和萍儿面面相觑。我小声道：“叫步撵回去吧。”说罢便走进了素钦斋。身后传来小满叫轿夫们回去的声音。
玲珑和小安子见我去而复返，忙迎上前。玲珑问道：“美人怎么回来了？可是忘了什么？还是身体不舒服？”我只是笑笑，并不说话，此刻也实在不想说话。就像是精心准备了一场约会，结果却被放了鸽子，心里自然不好受。见我不说话，玲珑又问身后的萍儿，萍儿垂头丧气道：“皇上派人传来口谕，不准美人参加今天的晚宴。”玲珑和小满皆是瞠目结舌。
看着一个个垂头丧气、大气不敢出的样子，我忙微微一笑，安慰道：“没事，正好我也不想去，好好休息一下不是更好。”见几个人还是不说话，我又道：“小安子，你快去准备一下，玲珑，你去小厨房看看能做出什么好吃的，今天咱们素钦斋上下好好热闹一下。”小安子这才笑道：“好嘞，奴才好久没和美人一起吃过饭了呢。这就去准备。”玲珑也终于笑了，道：“也好，我这就去厨房看看，再叫小德子去御膳房要点上好的食材过来。”说罢便各自散去，由萍儿陪着我进了屋。
暖阁内是很暖和的，进了屋我便顺手脱下了身上的吉服，只穿了便衣。坐在梳妆台前，我伸手慢慢摘下头上的首饰。萍儿也站在一旁帮我，她一边轻轻地拨弄我的发髻，一边安慰道：“美人不必难过，想必是皇上想到杨良娣今天也要出席，怕你去了，两人见面会有些尴尬，才会让你留在素钦斋好好休息的。”
我笑道：“这有什么好尴尬的，这么久没看看子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今天本打算趁机去看看呢。结果皇上居然还是不准！”正说着，便听得有人走了进来，原来是翠茹。翠茹见了我，也不行礼，只是站在一旁。我问道：“你这几日都说身体不好，现在好些了吗？”翠茹答：“好多了，多谢美人挂怀。”说完依旧是沉默，我料到她是有什么事要说，便吩咐萍儿道：“你先下去吧，去厨房看看玲珑是否需要帮忙。”萍儿便应声出去了。
看着萍儿出去，我道：“有什么事，说吧。”翠茹这才懒懒地上前几步，道：“之前美人一直给我的胭脂香粉，已经用完好几天了，怎么还没给我新的？”
这段时间失了宠，用到翠茹的时候不多，何况最近她老是生病，确实很多天没有管她了。只是她现在用这种语气来质问我，我多少有些不悦。我并不看她，只伸手拉开身旁的抽屉，冷冷道：“就剩下这些了，你先拿去用吧。”
接着她便上前，在抽屉中翻弄了一阵，拿了所有的胭脂香粉在手中，语气中全无一点感情道：“多谢美人。”说罢便走出了暖阁。
看着空空如也的抽屉，我冷冷地笑了笑。
睡了个午觉，醒来时已是傍晚。玲珑他们早已准备好了晚膳，煨在火上，只等我醒来便可开动。小满伺候我梳洗了一下，便带我来到了一大桌丰盛的美味佳肴前，满桌珍馐，看得人直流口水。玲珑、小满、萍儿、小安子、小德子、小成子都齐了，唯独差一个翠茹，我道：“怎么没人叫翠茹吗？”萍儿嘟哝着嘴，道：“已经叫过了，她不来。”
我道：“既然说好是素钦斋上下一起过元宵佳节，怎么能少了她呢？小成子，你嘴巴甜，你去想办法叫她出来一起吃饭。”小成子忙应了下去。萍儿小声抱怨道：“她那副臭脾气，美人你干嘛对她那么好。”我只能笑笑，玲珑忙上前拉萍儿坐下，道：“好啦，美人对我们这些下人向来都是这样宽容的呀，你快坐下吧。大家都应该高高兴兴的才是。”“就是就是。”小安子也应和道。
六七个人这才有说有笑地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小成子不辱使命，不多时便领着翠茹走了进来。翠茹着粉红色绣花袄子，画了精致的美妆，看起来格外妖娆美艳，她皮笑肉不笑地与众人坐在一起，也不爱开口说话。素钦斋的其他人是不太喜欢翠茹的，她也不像是素钦斋的人，总与素钦斋上下有层隔膜。当下坐在一起用膳，也不过装装样子，并没有吃多少。
“来，咱们举杯恭祝美人永远美丽、盛宠不衰，咱们素钦斋上下和和睦睦、和和美美。”小成子不愧是众多下人中口才最出众的，一句话便活跃了气氛，众人纷纷举杯庆贺。一杯饮尽，八个人这才坐下，刚放下酒杯。翠茹又倒了杯酒，举杯起身，道：“这杯是奴婢敬美人的，这段时间来多谢美人的照顾。”坐在一旁的玲珑忙为我斟了酒，我浅笑盈盈，与翠茹喝了。不料喝完这杯酒，翠茹便道：“美人，实在抱歉，奴婢还有别的事，想先告退。”
此话一出，屋内活跃的气氛又陷入僵硬，小安子忙圆场道：“翠茹，你能有什么事啊，素钦斋的事，咱们都已经忙完了。今天啊，大家就好好地玩一玩，不醉不归。”翠茹却不理小安子，看着我道：“望美人批准。”倒让一旁的小安子面露尴尬。
我将酒杯重重地放回桌上，发出“嘭”的一声，一旁的玲珑忙道：“美人息怒。”我冷冷地笑笑，道：“有什么事，你快去忙吧。”翠茹得令，忙谢恩出去了。
看着剩下的六个人，我笑笑，道：“反正你们也不喜欢她，现在她走了，我们更能尽兴，不是吗？来，快尝尝玲珑的手艺如何。”说罢便率先下了筷子。气氛这才有些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