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的后来,大概是在三十年以后吧,有一次我见梼杌开心,便舔舔嘴唇大着胆子问道:“恩人,方便将您的尊姓大名透露给我吗?恩人对我有救命大恩,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涌泉之恩无以为报,恩人却是为我破了那九世轮回为畜生的诅咒,实在是一件破天的大恩德。我思踱着总该为恩人立个碑啊,牌子什么的,聊表我的一片拳拳之心。”
“不必了,不过无心而为。”梼杌手里捧着书,斜斜地倚在我的树干上。一派事不关己的模样。
“那怎好?我梨落向来最是知恩图报的。”我坚决抗议。“现下整个绵竹山上的飞禽走兽花草树木都知道你是我的大恩人,我若怠慢你,旁人怎生看我。”
“那就随你。”他纤长的手指轻轻翻了一页泛黄的古书。左手手心平摊高高地举了起来。
我顿时心领神会,轻轻抖落几个梨子,那梨子急速下降,全然没有伤到那厮一分一毫,竟都十分乖觉听话地一头扎到梼杌的手里。梼杌伸手拿起一只,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这厮最近吃梨子真真是吃上了瘾,竟将我那水汪汪鲜灵灵的梨子当成了饭食一般。
对于立牌子之说,我也只是在一个偶然的午后,通过一次偶然的机会,听在我树下推着粪球闲闲聊天的屎壳郎兄弟说起的。
那是一个漫天飞絮和风轻缓的晴天,列成一排正兴致勃勃推着粪球的三兄弟,一边卖力地向前推,一边兴高采烈地巴着山下篱笆村里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关于一个俏寡妇的八卦。
正中间埋头推着粪球的屎壳郎抽空左看看右看看,一双小眼睛兴奋地一闪一闪,倾身压低声音道,“哎哎,知道山下篱笆村的那桩艳事不?”
“艳事?咋一个艳事?”左边膘肥体壮的那一只瞪着大眼,眉眼间流露出八公的专业素养。
“怎么,你居然不知道!”中间的说话间拿眼偷偷瞟了一眼右边的那没有言语的大兄弟,见右边的大兄弟没有自己预期期待的那样甚有兴致,面上顿时有些失望落寞。
“不就是篱笆村里的俏寡妇樊氏与县太爷的小舅子的断袖的相好的艳事呗!”正中间的屎壳郎停下来一手扶着那个巨大的粪球,一手手舞足蹈地挥舞着。
左边的大兄弟也将粪球停好,拉着右边的那位,齐齐奔到中间的大兄弟跟前。
三只八公屎壳郎聚在一起,添油加醋地将那桩艳事娓娓道来......故事是这样的,篱笆村的小寡妇樊氏与云安县县太爷的小舅子的断袖的相好正值浓情惬意颠鸾倒凤之时,好巧不巧地被村中长舌妇的典范彪嫂撞上,这个典范彪嫂激动不已地将那香艳的一幕看了个满眼。彪嫂是个热心肠的人,但凡村里谁家有个需要有点小事,她都是要参合参合的,是以她在村里的人缘也是极好的。自彪嫂知晓了这桩极其隐秘的艳事之后,便辗转于心,子曰:温故而知新。彪嫂正是将这一句的要义精髓领会得极尽深刻,而后又将那句千古名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精髓发扬的淋漓尽致。在两个极尽的作用下,彪嫂的首演极尽成功。
村中一众妇女受典范彪嫂的影响,相互间言传身教,将彪嫂的精神极尽地发扬光大,以至于不过一日,俏寡妇与县太爷的小舅子的断袖的相好的这一桩艳事便广而告之。
与这俏寡妇有奸情的相好的断袖知道了,当时就表现得十分震怒,然而县太爷的小舅子的断袖的相好太厚道太仗义,不忍心俏寡妇被浸猪笼。于是,便求了自己的断袖的相好的姐夫,为这俏寡妇立了一个贞洁牌坊,以示这寡妇的清白。
这贞洁牌坊可是官方认证的,谁敢公然置疑。后来,官府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对彪嫂那激情四射吐沫横飞的演讲,给出了另一个十分有权威却截然不同的官方解释:俏寡妇那一日并没有和县太爷的小舅子的断袖的相好共赴巫山,只是在闺房的床上,为他疗伤。为了更好地为对方治疗,便将对方的衣服除得个干干净净,而后考虑到自己的一身衣服万一沾染了污渍,以至不甚进入对方的伤口,导致对方伤口不慎发炎、化脓甚至会有性命之忧,便大义凛然、义不容辞、勇往直前地顺道将自己的衣服也除得了个干干净净。如此这般,甚是有爱心有医德有操守地医人救命。是以,被救之人,为了表达自己的一腔感恩之情,便将寡妇樊氏的事迹告诉了县太爷,县太爷听罢,也觉得这俏寡妇真真是个大爱无私忠义肝胆之人,应为寡妇中的翘楚典范,特为寡妇樊氏立贞洁牌坊以示奖励。
我和蹲在我树杈上抱着松子冥思的松茗小子,听得云里雾里。待那三兄弟欢畅地推着“飘香四溢”的大粪球走远之后,我便轻声道“那断袖,是个啥?”
松茗小子伸出小爪子揉了揉耳朵,“我到是听凡人说过连襟,估计断袖和连襟许是差不许多吧。”
我顿时成为好奇宝宝,“那连襟又是个啥?”
松茗小子很是自豪地抬头蔑视我,“连襟都不知道,就是姐妹们的丈夫啊!那断袖定然就是兄弟的意思了。断袖、连襟,一个断,一个连,不都是差不多的嘛!”
“哦,然也。”我赞许地看了一眼松茗小子。“那我知道了,就是县太爷的小舅子的兄弟的好兄弟被小寡妇给救了,所以他就为那小寡妇立了个贞洁牌坊以示答谢对吧?”
“嗯,梨落,你果真是长进了嘛,都会由一推三了。”松茗小子十分中肯地点评。
“如此说来,那县太爷的小舅子的断袖的相好,还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我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他就是我的榜样,我梨落定要青出于蓝更胜于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