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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灯海人潮动,倾城两相欢

冬日恋歌 清瞳 2025-03-10 20:35
凌霄没有因为他的话放下戒备,相反她戒心更严重了。她有点后悔,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误上贼船吧?她不想跟他周旋,低声道:“时候不早了,能不能让船家上岸?我要回去了。回的晚了,哥哥要骂的。”
李公子拦住她:“别急着走啊,小小年纪,戒心倒重,我若想为难你,你逃得出去?”
凌霄不说话,怒视着他。
“别动怒,女孩子生气就不好看了。”李公子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你放心,我就是想听你说说话。你不知道,你的声音有多漂亮。”
他用漂亮来形容她的声音,这让凌霄感觉怪异。她的音色是娇娇嫩嫩的娃娃音,说可爱吧,还能接受,但跟漂亮绝对沾不上边。
“你坐啊,你不是说我像你哥哥吗?哥哥怎么会害你?”李公子又斟了一杯酒,“你能饮酒吗?”
凌霄硬邦邦地说:“不会。”
李公子叹了口气:“可惜了,那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喝了。”他又笑笑,“莫怕,等会儿就让船家送你回去。我不是恶人的。”
凌霄只是看着他。
李公子笑笑,他的温暖和煦。
凌霄稍稍放心。他给她的感觉,也不大像恶人。
“哎呀。”李公子拍拍脑袋,恍然大悟的样子,“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姓李,单名隐。我叫李隐。”
凌霄点头:“李隐。”
李隐闭上眼,轻声道:“你给我唱首曲子吧。唱了就送你回去好不好?”
唱曲子?凌霄不解,却没有回答。他这是在侮辱她?
“我没有一丝亵渎你的意思。”李隐似是晓得她的心思,“就是觉得这么漂亮的声音,唱小曲儿肯定好听。再说了,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唱首歌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若想听曲子,可以找别人。我不会唱歌。”凌霄有些生气了,谁小孩子?她快步走了出去。
李隐竟没有拦她,就这么放任她走了出去。
凌霄出去的时候与进来的叶清珏擦肩而过。凌霄不仅替她可惜,多好的姑娘,跟这么一个主子。
叶清珏掀帘进入,看到她家公子正毫无形象地半趴在矮桌上,手里摩挲着酒杯。她叹了口气:“公子,您这又何必呢?”
‘我怎么了?”李隐有些委屈,“逗逗她罢了。”
叶清珏夺过他手里的酒杯:“这里民风与西夏不同,公子这么做是很无礼的。”
“珏,世上已经没有西夏了。我们来到宋境也不是为了复国。”李隐倏地站起身来。
他的神情很严肃。叶清珏一怔,垂首道:“属下明白,可是。。。。。”
“珏,就这样吧。怎么又自称属下了?”李隐痞痞地笑,“来,给爷唱个曲。”
叶清珏眼神冰冷,语气冷淡:“公子是又想挨揍了吗?”
李隐摸摸鼻子:“一点都不好玩。还没刚才那个小姑娘有趣。”
“慕姑娘就在外面,要我叫她进来吗?”叶清珏神色淡淡的。
李隐忙道:“不用不用,我刚才吓着她了。你帮我安抚一下。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吓坏了就不好玩儿了。”
叶清珏瞥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凌霄就等着船靠岸了,她把五文钱给了艄公,和艄公说着闲话,看着湖面风光,胸中浊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慕姑娘没事吧?”叶清珏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凌霄回头:“没事,我就等着回去呢。”
叶清珏点点头:“我家公子的话,慕姑娘不要放心上。他平日里就爱开些玩笑。”
“哦哦哦,”凌霄忙道,“没关系,没关系。”她不讨厌李隐,尽管他的玩笑让她觉得别扭。但不能否认她对李隐挺有好感的。
叶清珏笑了。
凌霄很文艺地想,这一刻,她听见了花开的声音。什么叫一笑倾城,大概就是这样吧。
船终于靠岸了,凌霄不等船停稳,便拎起裙裾往岸上跳,逗得艄公哈哈大笑。
凌霄站定后,冲艄公笑笑:“别笑了,再见,我走了。”
莫涯看到凌霄回来时,有点诧异:“怎么回这么早?”
凌霄很委屈:“我钱花完了,我也饿了。哥哥,我们去吃阳春面吧?”看看旁边的赵乙,又道:“要不,让掌柜和小乙也去?”
赵乙红了脸,嘟囔:“我才不去,后堂有饭吃。你别叫我小乙。”
凌霄吐吐舌头:“对不起,赵大乙。”又开始扯莫涯袖子:“哥哥,我们去吃面吧。我饿了。吃面吧,吃面吧。”
莫涯有些无奈;“把手放开。说了多少次了?”
掌柜凑过来道:“东家,要不,我吩咐我们家那位,做碗面?”
莫涯摇头:“算了,我带她到外面吃。”
凌霄差点跳起来,拉着莫涯胳膊晃:“哥哥,你最好了。”
莫涯拽出自己胳膊,反正现在没病人,就带她出去了。
下午凌霄极其乖巧,给莫涯端茶递水,还不停地打扇。她甚至非常谄媚地要给他捏肩捶背,被他拒绝了。
傍晚莫涯问她:“你又想要什么?”
“哥哥这话真是的,我对你好就是有所求吗?”凌霄脸上有些挂不住。就算你看了出来,也不要说这么明显吗?
莫涯似笑非笑:“你说呢?”
此时已经离了回春堂,旁边又没有熟人。她干脆甜甜一笑:“哥哥,你下个月不是生日吗?过生日不是要吃面吗?我们要不要。。。。。”
“你就是为了吃面?”莫涯不敢置信。
凌霄的脑袋点得飞快:“对啊,就为了吃面。最好我们买了面,再雇辆马车,我都不想走了呢。”
莫涯没有拒绝她,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凌霄感到心满意足的同时,竟有些遗憾。她是要回家的。回去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他了呢。
坐车回去果真比步行舒服。凌霄看着马车,很是新鲜。下了车还恋恋不舍。太想念面粉,以至于她坚持自己把面粉扛到了厨房。
当天晚上,她动手做的面食是她长这么大最成功的一次。太幸福了。
莫涯搞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兴奋,却也由着她去。只要她不是太出格,他都不会计较。
凌霄想到六月初一莫涯没有参加那个老爷的寿诞也没人理会,更觉得莫涯身世堪怜;她更是不愿拂他的意,对他倒比之前更真心实意了。
六月十五的时候天下着小雨。凌霄在撑着伞院子里站了很久也没有如愿穿越回去。这让她心情低落了好多天。
时间就这么匆匆流过。凌霄已经把《京本通俗小说》看完了,她万分期待莫涯的生日。七夕啊,古代情人节啊。
莫涯对她的想法嗤之以鼻:“你觉得你乞得来巧?”
凌霄恍然,七夕在古代是也是乞巧节。虽然她不够心灵手巧,但是莫涯这么说也太伤她面子了吧?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理他了。
当然最后这单方面的冷战没有持续多久。凌霄很快就又跟莫涯搭话了。所以,莫涯并不知道,他们曾经冷战过。
七月初七早上,凌霄就给莫涯采了捧花。其实,她垂涎凌霄花已经很久了。这么好的借口怎能不用?
莫涯看到那些花时,脸色非常坏:“你摘花做什么?”
“送给你啊。”凌霄也很委屈,“你过生日,我又没有什么东西送你。我什么东西都是你的,送给你也没意思。”
“这花不是我的吗?”
凌霄强辩:“不一样,这是我亲手摘的。代表我的心意。”
莫涯挑眉:“什么心意?吃我的住我的的心意?”
凌霄顿足:“哥哥,你明知道。。。。”算了,不跟他说了。他今天过生日,不跟他计较。
凌霄一直等着那天那位李夫人的到来,甚至中午做面都多做了一碗,谁知道直到天黑李夫人也没来。她怏怏不乐,但是莫涯就显得淡定多了。一整天都没人造访,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晚饭过后,凌霄犹豫了很久,还是把她准备的礼物递给了莫涯。
然而莫涯的神情令她羞得只想找个洞钻进去。他什么意思嘛!但是既然已经送出了,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她眼睛一闭,豁出去了:“呶,给你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莫涯失笑,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所以,你就把你抄写的《急救章》拿来作礼物?唔,还有这个煮鸡蛋?”
凌霄咬咬牙:“才不是哩,这个是我默写的。鸡蛋上面不是有图画吗?那是。我画的笑脸。。。那是寿蛋。对,是寿蛋。”
莫涯挑了挑眉:“你是说这三条黑印是笑脸?唔,你是拿炭画的?看懂这个这委实需要人费脑筋。”
凌霄憋红了脸:“不要拉倒。”真是的,她好不容易才想到的。不领情算了。她赌气不理莫涯,自己回房了。
莫涯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还是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呢。虽然这礼物也真心算不上贵重。不过她这份心意,他心领了。
很快就到了七月十五,中元节。凌霄跟着莫涯去了临安。进城的机会不多,她一直很珍惜。她不耐烦看着莫涯给人看病,就征得他同意,上街去了。
让她奇怪的是,明明不是元宵节,为什么街上这么多的人卖灯呢?中元节不是鬼节吗?
傍晚,莫涯忽然说了一句:“待会儿去西湖看人放灯吧。”
“放灯?”凌霄一愣,“西湖放灯?”
莫涯点头:“嗯,中元节,临安城会放荷灯。交子时之前,很热闹。今晚就不回去了。”
原来如此。
夜色渐浓,整个临安城却灯火辉煌,热闹非常。回春堂就在西湖附近。赵乙回家祭祖尽孝道了。凌霄看着莫涯,他不回家吗?听李夫人话里的意思,他家应该就在临安城内。他几次进城,却没有一次回家的。他跟家里的关系是有多不好啊。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月光如水,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有大大小小不同的荷灯在湖面飘荡。
凌霄问莫涯:“咱不放荷灯吗?”
莫涯一笑,眼角微微挑起,眉眼之间似有光华流转。他低声说道:“不。”
西湖旁边看灯的放灯的,游人众多,人声鼎沸。然而凌霄这一刻却只注意到他的笑容,听不到任何喧闹的声音,她想起那个梦来,脸在一瞬间变得通红。她低下了头,清咳一声:“好吧。可是咱不许愿吗?”
莫涯挑了挑眉,有几分诧异:“你说,这个荷灯是用来许愿的?”
凌霄看他这个样子,就猜想自己搞错了,犹自辩解:“我不是这么猜的嘛。”
只能看,不能玩有什么意思?凌霄很快就兴致缺缺,闹着要回去:“要不,我们去逛街?或者回去吧。没意思,没意思。你又不让我放灯,光看着有什么意思啊。”
莫涯眼睛盯着凌霄拽着他袖子的手,修眉紧蹙,星目含火,他沉声说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要毁我几件衫子?”
这是生气了?凌霄小心翼翼松手,还顺带帮他抚平褶皱,举起右手,神情郑重:“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偷偷觑着莫涯的脸色,见他不像刚才那样面沉如水,抽抽鼻子,声音又放软了些:“哥哥,你别吓我嘛!大过节的,把我吓哭了怎么办?”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有两个小小的他的身影。莫涯一时间竟觉得移不开眼。初见她时,她衣着举止处处透着怪异,他并未留意她的容颜。只是听她声音稚嫩,常常撒娇做痴,一副小女儿形态;便私下以为她是个孩子。况且她当日脸颊肉嘟嘟的,更添孩气。以至于他忽略了,她已经是个及笄的女郎。
而这一刻,他突然发现,她脸颊的婴儿肥不知何时消退了下去。短短两个月,她看起来明显瘦了,原就不大的脸庞更是只有巴掌大小。虽说当下以瘦为美,可她这个样子,看得他直皱眉。
见他只是皱着眉不说话,凌霄有些怯怯的:“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莫涯移开视线:“没事,走吧,去逛街。带你去看临安夜市。你不是爱看话本吗?瓦舍有很多先生会讲话本。”衣带当风,他不理会尚自发愣的凌霄,往前走去。
“真的?”凌霄很快笑了起来,大大的眼睛微微眯着,她伸手去扯莫涯的袖子,却在刚碰到他袖子时反应过来,硬生生地停住了动作,讪笑,“我错了。”
莫涯瞧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梦梁录》记载,南宋临安,夜市十分兴盛,闹市区与日间无异。凌霄初时还不大相信,待得身处闹市,方知古人诚不我欺。
据莫涯说,这还是因为中元节,百姓要拜祖宗,送魂灵,放荷灯,看佛会,忙碌非常,故此比平日冷清了许多。
听得凌霄直咂舌,乖乖,这都算冷清了?这跟她想象中的衰败完全不同嘛!她头看向莫涯:“哥哥,要是南宋亡了,你怎么办?”
她刚刚还一脸喜色,怎么突然就关心家国大事了?“没有一个朝代能千秋万代。宋肯定是要亡的。”莫涯有些不悦,她是又在提自己来自未来?
凌霄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怎么觉得他不高兴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对他心情的转换非常敏感。她立即转换话题:“哦,呵呵,我也觉得。我们去听人讲话本啊。”
她话题转换的并不高明,但莫涯在前一刻,分明看见了她瞬间苍白的脸。是因为自己吓着她了?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并不顺畅。然而他却点点头:“嗯。”
莫涯带着她越过十几家灯火通明的勾栏院,直奔瓦舍。他有些后悔,勾栏瓦舍相连,怎么提议去听书了?勾栏的女子虽以唱曲为主,卖艺不卖身;但风尘女子,总是风尘气息浓厚。她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学坏了怎么办?而瓦舍虽稍好点,但是鱼龙混杂,他还真有点不放心呢。可一回头,见凌霄漂亮的眼睛里充满好奇,算了,他多注意就是了。
凌霄双手握拳,心里一直默念:停下来,停下来。说书虽然有意思,但如何能比得上美女唱歌?白胡子的老头子和花朵般的小姑娘,莫涯,你一定要做出正确选择啊。
她把脚步放得很慢,耳畔是勾栏院的女孩子细细的唱曲声,吴侬软语,凌霄听不清楚。这时的音乐乐曲较为单调,节奏感不强。如果放在现代,她未必肯去欣赏。可现下听着,却觉得那声音仿佛是柔柔的风,就吹在耳蜗处,痒痒的,酥酥的。她没有喝过酒,这个时候,她却有种醉了的感觉,熏熏然。
莫涯怕污了凌霄耳朵,步子迈得极快,却迟迟不见女孩跟上来。他疑惑地回头,却见她一身鹅黄衣裙,俏生生地站在灯下,侧着耳朵倾听着什么。她小小的脸上满是陶醉,两只眼睛仿佛有星光闪耀,熠熠生辉。他猛地想起辛弃疾的词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然而这不是品味诗词的时候,他勉力抑制住怒气。瞬间他就到了她面前。他长眉一轩:“怎么?很好听?”
凌霄乍见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吓了一跳:“吓死我了,好听呢。哥哥,我们不去听书了吧?这个就挺好听的,是姜夔的少年游。虽然我听不大懂,可是这首词我会背啊,偶尔听懂一两个词就够了。”
“是么?”莫涯似笑非笑,拉着凌霄就走,再待一会儿,他怕他会堵她耳朵。
凌霄心道不好,估计又说错话了。可是,她错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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