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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庵中无岁月,客自远方来

冬日恋歌 清瞳 2025-03-10 20:42
凌霄低头喝茶来缓解内心的紧张。她自己也明白,如果莫涯不想再收留她,将她赶出家门也就是了,没必要再这么多此一举送她到庵堂中来。莫涯待她已经是极好了。易地而处,她是绝对不可能收留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的。
这么想着,她心里倒是平静了许多。她凭什么要求他事事都为她谋算呢?他又不欠她什么。相反,一直都是她欠他啊。
不到半个时辰,那静慈便来请他们去正堂,说是庵主有请。
莫涯低声叮嘱凌霄:“见了庵主,不要乱说话。”
凌霄先时不解,待见得庵主后,便明白过来。这庵主不像是中土人士!只见她鼻梁高耸,面部轮廓分明。这像是胡人,又不大像。凌霄之前没有见过庵主,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庵主看起来好生面善。她是像谁呢?
见凌霄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莫涯拉拉她衣袖,她才回过神来,连忙向庵主行礼。
庵主跪坐于蒲团之上,她只是掀了掀眼皮,吟诵一声佛号:“施主有事?”
她的官话说的不好,更确切地说,是她的汉话极为生硬。
莫涯施了一礼,方道:“涯有一件事情想请师太帮忙。”
庵主持着念珠的手一顿,慢吞吞地问:“何事?”
“涯有事需要远行,家眷不宜随行,劳烦师太照看一二。异日归来,涯必有重谢。”莫涯躬身行礼。凌霄见状,连忙也对着庵主行礼。莫涯对庵主这么恭敬,庵主应该也是高手吧?可为什么她觉得莫涯的态度那么不对劲呢?
庵主这才睁开了眼,扫了凌霄一眼;“她?”
她说话很慢,这一声又冷冰冰的,凌霄有点害怕。
莫涯却直起了身:“是。不知师太可否愿意帮忙?”
“你人都带来了,我能拒绝吗?只要她不嫌庵堂清苦,我自是无所谓。”庵主又闭上了眼,一副生人勿扰的样子。
莫涯点头:“如此说来,多谢师太了。涯有事,就先告退了。”言毕竟躬身欲往外退。
“你要去哪里?”庵主却忽然开口了。
“唔,洛阳。原来师太也会担心啊。”莫涯笑了,他笑起来双眉微扬,目光之间光华流转,“回来之后,涯可以给庵中的菩萨重塑金身。”
凌霄这才明白是哪里不对劲儿了。刚才莫涯对庵主太过恭敬。那种恭敬并不像是发自内心的恭谨,更多的是一种刻意,像是在激怒庵主,哦,他是在挑衅。可是,他为什么挑衅这个与世无争的师太呢?难不成两人之间。。。。。。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她又打量了庵主一番,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年纪啊年纪,那庵主的年纪可不小了。
她在这边胡思乱想,神游天外,那边庵主却已经站了起来,她直视着莫涯,扬声道:“你又要做什么?”
凌霄突然福至心灵,一个念头在脑海再也挥不下去,这语气与那个平津候很是相似啊。难道他们是母子?她看看这个,望望那个,越看越觉得靠谱。怪不得看着这庵主似曾相识呢,原来她是像莫涯啊。不对,是莫涯像她。
莫涯苦笑:“师太,我只是要去洛阳。师太是方外之人,六根清净,自然能看淡生死。可是,涯身在红尘,尚不能看开。听闻家师在洛阳,涯理当前去尽孝道。此前师太常劝涯行善,如今涯已弃恶,师太还不满意?”
庵主沉默良久方道:“听闻洛阳大战在即,施主注意安全。”
“涯谨记师太教诲。”莫涯行礼退出。
凌霄正神游天外,不料莫涯已经出去。这是要走得节奏啊!她二话不说,撒腿就追上去,一把抱住莫涯的腰。
腰际多了一双小手,手的主人还勒得紧紧地。莫涯身子一僵,沉声说道:“松手!佛门净地,你要做什么?”
凌霄死命搂着就是不松,脑袋摇晃,嘴里嘟嘟囔囔:“我不松!哥哥,你一定要回来啊。”
莫涯无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快放手。”
凌霄犹豫着松手了,却拦在莫涯身前,仰望着他:“那哥哥,你注意安全。你不让我去,那我不扯你后腿。可你一定要好好的。”
莫涯安抚她:“你只要乖乖的就行了。我回来就来看你,你莫要闯祸,也不要惹庵主生气。”
凌霄眼珠一转:“庵主是出家人,怎么会生气?”她贼兮兮地笑:“哥哥和庵主。。。。。”
莫涯直接屈起食指敲了她的脑袋,看着她龇牙咧嘴地揉着脑瓜子,心里才稍微舒畅了些:“想些什么呢?我这就去了,回来给你带好东西。”
凌霄咬咬牙,褪下手腕的佛珠,举到莫涯面前:“呶。哥哥对我那么好,我无以为报。这个是我顶顶珍贵的东西。哥哥就收下吧!我大哥说这个能保平安。虽然我不相信,可是。。。。”
莫涯扶额;“你自己拿着。我先走了,过年之前,必定回来。”
他转身就走,凌霄狠狠心,把佛珠塞进他手里。保平安什么的也就罢了。自己给他一个重要的东西,感觉心里平衡多了。
莫涯掂了掂佛珠,看了凌霄一眼,她双眼水汪汪的写满期待,一时之间,竟令他难以拒绝,他把佛珠放进袖带里,回来还她就是了。
凌霄盯着莫涯的背影看了许久,觉得奇怪。为什么心里空空的?难道是真的太依赖他了?不好不好,她是要回家的人。
静慈遵照庵主的吩咐,将凌霄安排进了客房。客房里家具装饰极为简朴,凌霄盯着那蓝色的粗布被面愣了很久,果真是出家人啊。
静慈的声音清脆悦耳,说话也甚是温柔。如果不是她明显的尼姑装扮,都会让人以为她只是个邻家小妹妹。
凌霄想了想,开始跟静慈搭话。她们年纪相仿,说起话来也亲切。凌霄自穿越以来,与莫涯朝夕相处,没有同龄的女性玩伴,上次遇到叶清珏不过一面之缘,再也没有见过。她心里不是不遗憾的。如今见到年龄相近的静慈,不由得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
静慈远离人群,为人单纯,对凌霄的话有问必答。
凌霄心下叹息,看来出家的女孩子也是女孩子啊。话匣子一旦打开,很难关住啊。
从静慈的话里,她知道水月庵看着不小,庵中却仅有4个尼姑,庵主法号清音,庵主有两个师姐,常年在外。凌霄暗叹,也就是说现下庵里只有庵主和静慈两个尼姑了。那庵主看着一副远离红尘的样子,如此说来,还是静慈最好啊。
凌霄看静慈的目光炽热起来,恨不得和她结为异姓姐妹。
客房坐落在偏院里,离禅房有一定距离。凌霄干脆和静慈提出,跟她合住。静慈请示了庵主,得了庵主许可后,就将凌霄的包袱拎道了自己居住的禅房里。
与静慈相处之后,凌霄发现,静慈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原来她才只有十六岁,她自幼被庵主收养,从记事起便已经出家。每日只知礼佛,侍奉师父。她极少见外人,所见之人大多也是匆匆而来匆匆离去的香客,凌霄对她甚为怜惜,越发掏心掏肺起来,甚至还常常帮她做饭,扫地。两个女孩的关系越来越好。
不过毕竟是长身体的时候,每日青菜豆腐的吃着,静慈看上去极其瘦小。凌霄自小在北方长大,对米饭并无太大兴趣。她自穿越以来,就在吃上极不如意。如今,菜里连油水都少得可怜,她也馋巴巴的,每次扫院子时都盯着院子里高大的石榴树,这石榴能吃了吧?
凌霄打石榴的注意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她板着手指头算也该中秋了,再晚熟的石榴,也该摘了吧?她偷偷问过静慈。
静慈很吃惊:“以前都是附近的农户来摘的。我们怎么能吃呢?”
凌霄默,好吧,不教坏好孩子了。
中秋节很快就来了,前两个月,月半的时候,凌霄还能跟着莫涯进城游玩,顺便吃碗热热的阳春面。可现在,凌霄倒是跟静慈提过,静慈诧异地问:“庵里米还有许多,又没有人家来请庵主,我们进城做什么?”
凌霄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我错了。
至于去告诉庵主?凌霄摇摇头,自她借居水月庵以来,除了用餐时间,她就没见过庵主。当然了,主要是因为她故意避开庵主。这个庵主可不像静慈那样是个好相与的。
附近的农户摘了石榴之后,倒是送了些别的瓜果,还好心地送了月饼,哦,对了,他们叫它月团。
凌霄大喜,看来出家人也过中秋节啊。她期待万分。
岂料八月十五,水月庵与往日并无区别。只是晚餐后,庵主嘱咐静慈祭拜一下月亮娘娘。沮丧了一天的凌霄这才提起了神。
凌霄帮静慈布好香案,放好瓜果,见静慈跪在蒲团上,低声祷祝。月光洒在她虔诚的脸庞上,凌霄也安静下来。
等静慈结束祷告后,凌霄忍不住问她:“你们佛教也过俗世的节吗?”
静慈双手合十:“师父说,身在红尘,行红尘事,只要心中有佛即可。”她又笑了笑:“你听说过道济禅师吗?”
凌霄默,这是又提起济公了,她所认识的济公和静慈听过的道济禅师,是有区别的。然而这样的差异并不妨碍两个女孩子叽叽呱呱说话,吃瓜果,看月亮。
其实,这月亮和现代的月亮并无太大区别。而静慈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凌霄曾问过静慈,愿不愿意还俗,想不想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发,想不想有个幸福美满的家。
静慈只是笑,她歪着脑袋:“阿霄,我很感激佛祖让我遇到师父,让我活着。红尘内,红尘外,又有什么区别呢?还俗不还俗不都是一样的吗?”
凌霄看着静慈,悄悄摸上颈中的玉饰。她是不是也应该豁达一些,在哪里都快乐?不,不,她和静慈不一样。她还有家人。
夜里,凌霄起床走出禅房。夜很静,石榴树唰唰地在风中响着。
凌霄有些害怕,但无奈水果吃多了,她飞快地往院子角落的厕所跑去。
中秋节月色甚好,凌霄解决完问题后,不知怎的,心里一动,又看了一眼角落。不看不要紧,一看她直接跳了起来:有贼啊!
那个小贼可能是从院墙上跳进来时扭到了脚,歪在地上,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凌霄努力镇定下来,暗自琢磨,庵堂总共就三个人,还都是女流。不过这小贼看上去并不像多厉害的。捉了他?凌霄看看自己细胳膊细腿,又嫌弃地摇摇头,算了。
壮着胆子,凌霄喂了一声,然而那小贼一动不动。
凌霄后退一步,这是有阴谋还是要死了?
这个小贼也够傻的,偷东西不去富裕人家,却跑到尼姑庵里,难不成是个淫贼,欺侮庵中尽是女子?
凌霄匆忙回房,唤醒静慈:“静慈,静慈,你快起来,院里有个贼。你知不知道大家什在哪里?我们把他打出去。”
静慈从睡梦中惊醒,她坐起身来,揉揉眼睛:“有贼?在哪里?”
凌霄忙道:“在院墙那里。要不要去告诉庵主?我们拿上大家伙,抓住他报警,呃,报官吧。”
静慈却显得极为镇静,边穿衣边道:“阿霄你别急,用不着报官的。庵里没有什么值钱东西,如果那位施主有需要的东西,自己拿去就是了。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能。。。。”
凌霄目瞪口呆,这是圣母吧?
二人来到院中的时候,那个小贼还在地上,凌霄手里握着扫帚,挡在静慈身前道:“你还是去请庵主吧。我在这里先顶着。”她说都带着颤音,心里是极其害怕的。但她毕竟年长于静慈,总要挡在妹妹前面。
静慈却看了地上的小贼一眼,说道:“他受伤了吧?不然,怎么怎么会趴在地上不起来?”她越过凌霄举灯凑近那小贼,惊呼:“呀,他。。。。”
“怎么了?”凌霄凑过去近看,才发现那小贼双目紧闭,脸色煞白,额头似乎还有汗珠滚落。
两人面面相觑。凌霄先开口:“不如,告诉庵主?”
静慈点头:“我这就去。阿霄你这边守着,若是害怕,就先回房待着。”她匆匆忙忙往庵主所在的正方走去。
凌霄在则对着地上的小贼发呆。你说,一个小贼有必要对他那么好吗?
夜里静悄悄的,隐隐听见静慈敲门呼唤庵主的声音。起初她还能听到小贼的呻吟时断时续,可现在却听不见。不是死了吧?
这个想法让凌霄手心冷汗直冒。她放下扫帚,壮起胆子去试探他呼吸。然而结果却吓得她直接坐在地上!不会是因为她耽搁了救援时间导致他的死亡吧?
她鼓起勇气再试一次。然而手刚到他鼻下,手就被抓住了!
那人低低地问:“什么人?”
凌霄直接惊叫:诈尸啊!她努力去抽回自己的手,未果。那拽着自己手腕的手烫的厉害,凌霄恍悟,敢情是假死啊!她想起刚才的心绪起伏,到现在小腿还打颤。既然他不是死人,怕什么?
凌霄看看自己尚且自由的左手,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打在那人脸上。哼,有本事你松手啊。
庵主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收这么一副诡异的画面。凌霄穿着宽大的缁衣,坐在地上,一只手被地上的不明人士拽着,一只手揪着那人耳朵。庵主咳嗽一声。
凌霄当然听得见,可她手自由不了啊。她其实都想踹那个小贼一脚了。
倒是静慈关切地问:“阿霄你没事吧?他怎么样了?”
凌霄终于抽出了手,她揉着略微红肿的手腕,没好气地说:“他没死,我快被吓死了。”她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注意到庵主的目光后,便乖乖站立一旁。
庵主上前,静慈举着灯照着。庵主细细打量那人后,吩咐凌霄和静慈先将那人送到客房,并再三叮嘱一定要小心,不要碰到他的伤口。
凌霄这才注意到空气中那种奇怪的味道,原来他背上腰侧都是深深的划痕。凌霄暗自庆幸,刚才没去踹他。
静慈立即执行庵主的吩咐。凌霄虽有些别扭,但静慈一个人肯定搬不动那人,凌霄也只得上前相助。那个人始终一声不吭,如果不是手腕疼痛犹在,她都要怀疑刚才被抓住手腕是她的错觉。
她们到底是年轻女子,于是,庵主亲自为那人上了伤药。并告诉她们:“他的伤并无大碍,只是失血略多才会昏迷发烫。上了药应该没什么大事。
凌霄私底下问静慈,庵主就不怕他是坏人吗?
静慈很诧异地看着她:“世上哪有那么多坏人?能帮人之处自然要尽量帮了。”
凌霄默然不语,境界还差得远啊。
一切收拾停当,庵主令她们二人先回房休息。凌霄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庵主,那个,收留他真的不会有事吗?万一他要是个坏人。。。。”
这是凌霄自来此之后,第一次这么主动地跟庵主说这么长的话,她心里仍有几分不安。
庵主只是一笑:“无事,若是他心存歹意,我自不会饶他。更何况他身受重伤,当下还是保他性命要紧。你们且去休息。”
二人劳碌许久,也觉得困倦,一起回房不提。静慈很快进入梦乡。凌霄却翻来覆去好久,才有些睡意。朦胧之间,她不知怎地,突然想起,那个人说的是普通话!尽管他只说了三个字,但凌霄非常笃定,绝对不会错!难道他是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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