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凌霄将饭菜做好端出的时候，发现那师徒俩一个口沫横飞地说着什么，一个面带笑容地侧耳倾听，看上去异常和谐。只是凌霄毕竟跟他们相处了也有一会儿时间了，一眼便看出莫涯虽面带笑容，但明显不在状态。
“李爷爷，吃饭了。”
莫涯舒了一口气，这丫头来的可真是时候。
李华很快抛下徒弟，自己吃饭去了。然后，不出凌霄所料，他又开始一边批评，一边吃的欢快了。
凌霄不去看他，习惯了。不习惯的话会气死的。如果李华不是老人家，她恐怕会直接把饭菜端走。
李华吃饱喝足之后，难得地主动地收拾碗筷，房间里只剩下凌霄和莫涯。
凌霄有些尴尬：“哥哥饿吗？厨房还有吃的。”
莫涯挑眉：“你说呢？我们不是刚吃完饭回来吗？难道你又饿了？”
凌霄低着头，暗骂自己：“要你多嘴！被笑话了吧。”然而抬起头时，她脸上却是灿烂的笑意：“我这不是担心哥哥饿了吗？”
莫涯嗤笑，却不再说什么，像是接受了她的解释。这姑娘这一点最好，就算别扭，也不会太久。
凌霄转转眼珠，笑嘻嘻道：“明天就腊八了，咱们喝腊八粥不？”继而又苦了脸：“我还没煮过腊八粥，煮的不好，你们可别怪。李爷爷要是说我，你可得帮我。”
莫涯却微微愣了会儿，他眉眼低垂，轻声道：“你随意吧。也许，明天用不到呢。”
“什么？”凌霄疑惑，“什么用不到？”他怎么了？
莫涯摸摸她脑袋：“没什么。明天我来煮，这还要送人呢。煮的不好可不行。”
凌霄小嘴微扁，在现代，可没这么多讲究的。谁还过腊八啊？
腊月初八一大早，李华又去给叶清珏查看伤势，天微亮就出去了。
莫涯很有厨神风范地煮粥，还不忘让凌霄来烧火。
天知道，这么冷的早晨，凌霄有多么留恋温暖的床铺。然而，她也不敢不听莫涯的吩咐，乖乖地添柴。莫涯明明用不着她的，这分明是欺负人。
莫涯似乎没察觉到她的怒气，还悠闲地说着什么柴多了，火大了。
凌霄真想撩手不管，可究竟是没这个胆量。她笑得越发灿烂了，连她自己都夸自己演技在进步。
“哥哥，咱为什么要煮这么多啊，都要送给谁啊？”
这个“咱”取悦了莫涯，他道：“谁送给咱们，咱们就送给谁。吃不完就放着，吉利。”
凌霄撇撇嘴，虽不赞同，也不反驳。
不过，让凌霄意外的是，刚到巳时，便有人拎着食盒来了。看来，还真有互相赠送腊八粥的习俗啊。
来者是一个青衣女子，容颜俏丽，婷婷袅袅走了过来。
凌霄瞧了莫涯一眼，这是……相好……？怎么这么别扭呢？他的相好还真多！凌霄斜了莫涯一眼，没看出来啊。
而莫涯却沉了脸，眼神锋利如冰，全身笼罩着森然的冷气。
凌霄一激灵，貌似好久不曾见他这样了啊。自从她跟莫涯混熟之后，莫涯对她很是宽容，使得她都以为当时是自己误会了呢。所以她后来才越发放肆，都有点蹬鼻子上脸的感觉了。如今这么一看，自己似乎有些失策啊。
那青衣女子对他们盈盈施礼：“大少爷，慕姑娘。奴婢送腊八粥来了。”
凌霄一怔，她认识我么？仔细一看，这姑娘挺面熟啊。她转向莫涯：“大少爷？哥哥，她认识你啊。”大少爷？这不是……哦，想起来了，是那个来过一次的李夫人身边的人！
莫涯很快收敛了寒气，长眉一轩，似笑非笑：“原来是平津候府的娘子。山野之人，怎敢劳烦贵府娘子？凌霄，送客吧。”他转身回房。
凌霄呆住了，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大少爷，这是夫人亲自吩咐的。您怎么能辜负夫人的好意呢？大少爷不回去祭祖，连夫人赐的粥也要推辞吗？”青衣女子高声说道。
然而莫涯却似没听到。
凌霄有些尴尬，这也太唐突佳人了吧？她对那位美艳的李夫人还隐隐有些印象。唉，自古嫡庶之争，她一个现代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她自然是要站在莫涯这边的。
“那什么，姐姐，漂亮姐姐，你也看到了。那什么，你走吧！”凌霄只得硬着头皮去委婉逐客。莫涯太坏了，怎么能让她做这个得罪人的事呢？
那青衣女子并未将凌霄看在眼里，极为淡定地把食盒放在地上，笑道：“这位妹妹，好好照顾大少爷。姐姐先走了。”她转身就走，潇洒利落。
凌霄反而不淡定了：“我说，那什么，姐姐，你走就走，把东西带走啊。上次是我错了还不行吗？”她还记得半年前，她拒不接受李夫人的礼盒，这是在报复吗？敢情出来混真是要还的？
凌霄欲哭无泪，拎起食盒，小跑着去追那青衣女子，截住她后，将食盒递还给她：“姐姐，我上次错了，还不行吗？”
青衣女子自然不会如她所愿去接食盒，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她。
凌霄也不敢撤力，万一摔了怎么办？这可不同于上次，这粥绝对是会洒一地的。到时候谁面上都不好看。不过，这都怪莫涯，你说好好的，不就是腊八粥吗？何必这么较真呢？人家大老远送来了，收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青衣女子挣脱凌霄，款款远去，留下凌霄无语凝噎。莫涯，你个混蛋。
凌霄悄悄溜进书房，刚一进门，她便嘿嘿一笑：“哥哥，你好啊。”
莫涯正在看书，他抬起头，神情如常：“嗯，走了？”
凌霄谄笑：“走了。我办事，哥哥还不放心么？”
莫涯嗤笑：“是么？”
“哥哥，那个，那什么……”凌霄小碎步走到他身边，习惯性地去扯他袖子，眨巴着眼睛，声音软糯，“那腊八粥，我没，”她干脆眼睛一闭：“我没本事让她带走。我现在就去扔掉。”
莫涯挑眉：“扔掉干吗？老头子回来给他喝啊。扔了多可惜，平津候府的东西，怎么舍得扔啊？”
“啊？”凌霄睁大了眼，“你，你不是说，你不是说……”
莫涯干脆合上书，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我说什么了？”
凌霄记忆力向来不错，她歪歪脑袋：“你说，嗯，原来是平津候府的娘子。山野之人，怎敢劳烦贵府娘子？凌霄，送客。”她竭力模仿莫涯的语气，一字不差地复述下来。
莫涯点头：“唔，记性不错。倒是一字不落。我还说什么了吗？”
凌霄气得直顿足，他怎么能这样，亏得她还忐忑不安这么久。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松开袖子，抬脚在莫涯鞋上狠狠一踩，踩完之后，拎着裙裾，撒腿就跑，连门也不关了。
莫涯吸一口冷气，这丫头，还真狠。还真看不出来，她居然还有这个胆子。难道他方才很过分？莫涯摩。挲着下巴回忆自己的行为，很正常啊。
凌霄跑出书房，被冷风一吹，就后悔了。她刚才一定是被附体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莫涯他以前是杀手啊。完了完了……她绝对会死的很惨的。要不要回去道个歉，就说自己是刚才昏了头了？呃，还是不要吧，万一撞在枪口上呢？她可是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她可是被刺了一剑呢。哎呦哎呦，想想都觉得心口疼啊……
“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凌霄胡乱的思绪。
凌霄第一反应便是，李华回来了。好了，好了，有人回来就好。她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了门，静慈！
静慈的手里竟然也提着食盒，她对凌霄施了一礼：“阿霄。李施主呢？”
凌霄眨巴眨巴眼睛：“静慈，你来这里，不应该先问候我吗？怎么一来就问别人？你不要告诉我，这腊八粥是送给，那个什么李施主的。”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把静慈迎进家里。大冷天的，可不能冻着。
静慈将食盒放在桌上，才道：“这是庵主亲手煮的。我也有煮，里面有两份，那份加了枣子的佛粥，就是我给你煮的。你不是爱吃枣子么？”
凌霄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这佛粥就是腊八粥嘛！不过，她爱吃枣子？她摸摸鼻子，水月庵只有枣树和柿子树，柿子又不让摘，还不能打枣子吗？
“啊，那是。谢谢哈。我也有煮粥的，虽然我只是打下手。”凌霄有几分尴尬，“用我叫那谁，那什么李施主出来吗？”
她看着静慈，暗暗祈祷：“不用，不用，快点说不用……”
静慈温柔地笑：“不必了，给阿霄也是一样的。阿霄煮的佛粥，沾五荤么？”
凌霄一愣，五荤？她连忙摆手：“没加肉的。素粥，素粥。”
静慈笑了：“嗯，我知道了……”
莫涯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小师太放心，没有五荤。”
凌霄浑身汗毛倒立，心里默念：“他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然而房间就这么大，只有三个人，除非是瞎子，否则不会看不到她。
可惜，莫涯不是瞎子，非但不是瞎子，他的眼力还不错。他一过来，目光便越过静慈，直直地看向缩头缩脑的凌霄。他有些气闷，她躲着他是什么意思？
静慈不知他二人方才的纠葛，她冲莫涯施礼，道：“李施主，这里有庵主亲手煮的粥，望施主平安喜乐，福寿双全。”
莫涯垂眸，还了一礼：“多谢小师太，还望小师太转告尊师，说她的教诲，涯记下了，定当努力做到。涯祝师太心想事成，事事如意。”
凌霄看他们你来我往，倒是正经得很，心小小的放下了些。忘记最好啊。
莫涯侧头吩咐凌霄：“你将师太送来的佛粥收好，去厨房把咱们煮好的粥收拾一下，让小师太带走。”
凌霄哪敢说不，赶紧照办。还好，莫涯还肯同她讲话，事情还不算太糟。
静慈看凌霄走远，犹豫了下，问：“本来不该多言的，但还是，那佛粥……”
莫涯温声道：“小师太放心，料到小师太会来这里，这佛粥是特意煮的，没有五荤。佛家的忌讳，我还知晓一点。”
静慈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阿弥陀佛，阿霄她似乎不大……”
莫涯挑眉，小丫头不知道五荤是什么，以为五荤只是荤腥啊。
凌霄小心翼翼地捧着食盒出来，递给静慈时，偷偷从眼角瞥一眼莫涯，还好，面色如常。她一低头，哥哥，我说你能把鞋印子擦掉吗？你留着证据是纯粹的膈应我吗？
静慈接过食盒就要告辞，因为此时习俗，腊八粥必须要在中午之前分送出去，她要往回赶了。
凌霄很是不舍，却也没办法。静慈中午还要赶回去呢。
送走了静慈，凌霄立即耷拉着脑袋去给莫涯道歉：“哥哥，我错了，你踩回来吧。”话是这么说，莫涯你可千万别这么做啊。
莫涯嗤笑：“我踩你做什么？好生待着去。”
凌霄偷偷觑他一眼，见他并无不悦，知道他是真的不曾生气，才真正放下心来。还好还好，莫涯是好人，是大大的好人。
她甜甜地笑着，又拉住莫涯袖子撒娇：“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莫涯颇为嫌弃：“放手。”
凌霄连忙放手，乖乖站好，咕哝着：“我知道，接下来是，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背都背会了，好吧？
冬日恋歌
清瞳
2025-03-10 2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