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讲给别人听，或许听得人会感激不尽芳心暗许，奈何凌洛初时的羞窘过去，只是淡淡一笑：“是吗？那与我何干？”
莫涯一噎，转了话题：“令妹……”
凌洛也挑了挑眉，不同于凌霄的齐刘海遮住双眉；凌洛发髻高绾，光洁的额头，弯弯的秀眉丝毫不做掩饰，另有一种美感。
“若是阿沅信得过你，我便让你带她走。若你话中有假……”凌洛看了看手中的剑，言下之意两人都很明了。
莫涯有些意外，他可是知道凌霄的身世的。看来这位凌二小姐，还是真心拿凌霄当妹妹的呢。
此刻的官山因为有窝阔台托雷和贵由等都在此地避暑，大军也在此驻营，守卫森严。然而，他们两个就在这里商讨如何带走窝阔台想见的人。
凌洛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阿沅在我帐中，我本打算让大官人使人送她走的。”
“你不走么？”莫涯疑惑了。
凌洛低头：“大官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轻易离开。”她其实也是想回家的。
她没怀疑过眼前这个人是窝阔台他们派来试探的。一来，蒙古没有这样的高手；二来，这个人对她的事情真的很熟悉。
莫涯默了片刻：“蒙古和宋眼下虽然交好，但将来总会有敌对的一天。”
“我知道，”凌洛抬头，看着天上悠悠飘过的白云，“我记得，我是大宋的子民。”
她红色的衣裙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随时都要飞走的样子，轻盈得不似凡间女子。
莫涯想起那个姿容绝代的唐季轩，突然觉得他们还是很相配的。
甩掉脑袋里不合时宜的想法，莫涯开口道：“我想见她。”
凌洛倒不意外，知道他会有这么一句。她明白，眼前这个人只是打个招呼罢了。即使她不同意，他也会轻松地见到阿沅。
在去凌洛帐中的路上，她很好奇地问了个问题：“我很奇怪，为什么在江湖里没听说过你的名字，阿沅说你也是江湖中人。”
莫涯还是易了容的模样，他挑了挑眉：“是么？可能因为我不出名吧。”他微微低头，掩住唇角的笑意，戏谑道：“老实说，在我认识你妹妹之前，我也没听过凌二小姐的名字。”
他这话倒也是实话，他之前是个杀手，除了杀人，不在江湖走动。况且，那时凌洛年幼，在江湖中也无甚名声，是以，他只知凌家而不知凌洛。看着凌洛与凌霄相差无几的模样，不知怎地，他竟口出戏言。
凌洛有些羞窘，但她到底是豁达之人，问莫涯那个问题也只是好奇而非挑衅。她只是笑笑，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这样一来，莫涯倒颇觉得过意不去，这欺负小姑娘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有心道歉，可见凌洛淡定自如，又觉得道歉是多余的了。
渐渐地，他们能看见人了。
凌洛想提醒莫涯注意一些，回过头，却见他早已收敛了气质。看上去完全就是再普通不过的蒙古士兵。她心下称奇，却也没有显露在脸上。
快到凌洛自己的帐篷时，贵由带着几个随从过来，说是大汗要找凌洛。
凌洛心中一咯噔，面上却丝毫不显。她微笑着问：“可知大汗找我所为何事？”
莫涯站在她身后，宛若隐形人。贵由连瞧都没瞧他一眼。
贵由对这位漂亮能干的凌姑娘颇有好感，当即回答：“到了不就知道了？别担心，是天师找呢。”
凌洛笑笑，贵由没提起阿沅，看来此事与阿沅无关。她稍微放下心来。但是她想到在窝阔台帐中的事情，托雷能很快知道；那么同理，她帐中的事情，托雷帐中的事情，身为大汗的窝阔台又怎会不知？她心里打个寒颤，压下这种不安。
她点了点头，却对莫涯道：“巴图，你去我帐中告诉哈林，到阿也那颜那里问他讨要些茶叶来。”
莫涯也不是傻子，知道她是要他去见凌霄。但是他却看着凌洛，没有行动。
凌洛的手指搭在剑柄上，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无事，无须担心。
莫涯看了她一眼，终是抵不过对凌霄的思念，低头领命，进了帐篷。
贵由笑道：“真不知道凌姑娘帐中藏着什么宝贝，连进都不许人进。说来也奇怪，凌姑娘的女奴居然连我的面子也不给，连我都不让进。她们对凌姑娘还真是忠心呢。”
凌洛只是笑笑：“王子说笑了。”这些女奴都是当日托雷拨给她的，她也没想到，这些女奴跟了她之后只认她做主人，连托雷都退了一射之地。
贵由性情疏狂，这些事情他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因为凌洛受窝阔台重视，所以她的帐篷离窝阔台的中帐极近。很快，他们便到了窝阔台的帐篷。
远远的便听到了窝阔台爽朗的笑声，凌洛脚步一顿，看向贵由。
贵由却不去看她的眼睛，只是说道：“凌姑娘进去啊。”
凌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步走了进去。
贵由看着她的背影，面上表情复杂。
“凌姑娘，过来，过来。”
窝阔台看见凌洛，便招了招手，满面笑容，似乎之前的嫌隙都没有存在过。
凌洛暗自警惕，脸上却挂着清浅的笑意。行了礼后，她问道：“不知大汗找我，所为何事？”
窝阔台不说话，看向萨满天师。
萨满方说道：“长生天的意思，姑娘该留在草原。”
“什么？”凌洛秀眉微皱，“留在草原？”
窝阔台哈哈大笑，直接道：“不瞒你说，我瞧着你跟我儿挺般配的。不若嫁给我儿可好？”
凌洛当即变脸，她从来没有想过留在草原上，更别提嫁给贵由了。何况贵由早有妻室。凌洛性子高傲，她不是屈居人下的人。连蜀中的少年才俊唐季轩她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在她眼里是异族的贵由？
但是，话也不能说的太绝，凌洛低头喝茶，许久才抬起头，说道：“大汗有所不知，我们中原儿女的婚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凌洛孤身在外，婚姻大事，怎敢擅自做主？”她微微一笑，继而又道：“况且，凌洛在家中时，是许了人家的。”
唐季轩这个未婚夫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凌洛适时地流露出些许小女儿的娇羞之意。莫说窝阔台，就连本来对此事并不赞成的贵由都有些怔忪。
窝阔台有些失望，听萨满的意思，这个姑娘即使不是老萨满所说的那个人，估计也差不了多少了。萨满希望凌洛留在草原，谁都不想让那传说中的二龙相争兄弟相残的局面产生。
在窝阔台看来，他的儿子容貌才能都是一等一的，贵由是草原出了名的好汉，凌洛应该感激涕零才是。但凌洛话中的推脱之意，窝阔台听得出来。他很不悦，眼中瞬间布满了杀气。
凌洛是习武之人，又怎会感觉不出来？她假作不知，笑道：“大汗也不必着恼，凌洛自知配不上王子，但还是很喜欢草原的……”
窝阔台明白，她是说她愿意留在草原，但不想嫁给贵由。
贵由心中有怒火，他虽然对凌洛无意，但被一个女人拒绝对他而言，绝对是奇耻大辱。他狠狠地捶了一下坐具，起身离开。
凌洛只管喝茶，对贵由的怒火，她只能在心里说声抱歉了。
窝阔台不管儿子，又道：“我听说，凌姑娘跟我四弟很熟？”
凌洛心中一动，满脸惊讶之色：“阿也那颜？是啊，他救过我的命，对我有恩。可能就熟了点吧。不过，凌洛受命当大汗的护卫，应该跟大汗更熟些吧。”
窝阔台哼了一声，凌洛为何会成为他的护卫，他们心知肚明，只是没说破罢了。窝阔台道：“希望凌姑娘记得今天的话。”
凌洛起身弯腰施礼：“大汗放心，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道理，凌洛是明白的。凌洛定然不会辜负大汗的期望。”
窝阔台又哼了一声：“你记得便好，四弟也是记得的。”
凌洛点头称是，后告辞离去。
出了窝阔台的帐篷，凌洛长长地舒了口气，还是外面的气息清新些。天空有鸟飞过，看上去自由惬意地很。凌洛闭了闭眼，回想起家里的四方小院，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在家中时，她羡慕外面广阔的天空；一旦离家，方知广阔的天空也不是完全自由的。她知道自己陷入了泥淖中，却只能袖着手等待时机。
“你倒潇洒得很。”
耳畔是贵由的声音，他似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
凌洛睁开眼，淡淡一笑：“王子说笑了，我哪里潇洒得起来？大王子有事？”
贵由到底是心有不甘，他是直爽的人，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为什么不同意？别跟我说什么许了人的！要是许了人，怎么还不嫁？”
凌洛看看四周，侍卫们安守岗位，没有人注意他们。再看看贵由脸色通红，眼中满是怒火，她心下歉然:“我记得大王子是娶了妻的。”
“好汉娶百妻，我祖父的女人也是多得数不清的。”贵由不解。
“可我不愿，”凌洛一字一字道，“我不愿意。如果，如果好汉娶百妻，那我宁可不嫁。”
贵由怔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大宋的男人不也是三妻四妾？我四叔他也不止一个女人！而且，我四叔是不会娶你的。”
冬日恋歌
清瞳
2025-03-10 2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