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洛不欲再议论这个话题，她淡淡地道：“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带她出去？难道要像带走苏龙格那样，迷倒整个官山的人吗？唐家四少就这么点本事？”
她的语气里有轻微的嘲讽，联系到唐四在官山，想到苏龙格失踪时无人发现，她便推测他们可能使了迷药。
莫涯摸摸鼻子，这的确是唐四的主意，他要替唐四说好话吗？他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我有法子就是了。”
凌霄在旁边插嘴：“姐夫的药的确很好使。”当初自己动弹不得的情景，她可是记忆犹新啊。
凌洛瞥了她一眼：“谁是你姐夫？姐夫在临安呢。”
凌霄晃着她胳膊，撒娇：“大师兄是姐夫，这个是未来姐夫。姐姐别生气嘛，他能从四川赶到官山来，我就不信是为了我。他对姐姐，肯定是放在心上的。”
凌洛垂眸不语。她微微冷笑，为了一个从没见过面的人？
莫涯看看除了他们三人再无别人的帐篷，好奇地问：“你的那个哈琳呢？还有巴图？你不是也有很多女奴吗？”
凌洛抬眼：“没我的命令，他们不敢进来。我在大宋三脚猫的功夫，在蒙古倒成了高手了。”
莫涯一噎，觉得还是凌霄好些。虽然一样的相貌，但凌霄比凌洛委实好相处。
详细制定了计划，打算明天晚上在托雷的掩护下离开这里去跟唐季轩他们会合，再一起离开。
凌洛执意不走。莫涯思忖这件事他不好勉强，让唐季轩出手阻止就是了。至于欠托雷的恩情？莫涯表示，凌洛都救过他三哥一次了，这也算还了吧。三年的时间太长，何况还是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留在草原可惜了。
然而，事情总有意外。
傍晚时分，窝阔台的亲兵前来邀请凌洛去中帐，特意声明，大汗想见的是她们姐妹二人。
凌洛犹豫不决，不知该拒绝还是遵命。她本来一直阻止阿沅跟大汗见面，但窝阔台毕竟是草原最有权利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宜跟他交恶。
莫涯轻声道：“那就去吧，我跟你们一起。”
凌洛不说话。
莫涯又道：“你不是说我是巴图吗？”
凌洛这才点了头，她相信这个男人不会让阿沅涉险。
凌洛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今夜会有意外。她看看阿沅，再看看站在她身后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莫涯，告诉自己是她想多了，会有什么事呢？
到的窝阔台的中帐外面，莫涯被贵由拦了下来。
贵由看也不看凌洛，只对莫涯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在外面守着。”
莫涯躬身退下。
凌洛阻止：“大王子，你什么意思？”
贵由只是一笑：“没什么意思，父汗只要你们姐妹进去，可没让旁人也去。”
眼看着凌洛要动怒，莫涯忙道：“小人在外面守着便是。”
他的蒙古话说的不好，他也知道，所以刻意压低了声音，含糊不清。但饶是如此，贵由还是多看了他几眼。
凌霄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也晓得不是什么好事。她看向莫涯，眼中满是不舍。
凌洛拉了她一把，悄声道：“我们进去。”
她想，窝阔台的打算，左不过是想证实阿沅是不是萨满天师说的那个能化解他们兄弟相残的人罢了。是又怎么样？不是又如何？只要他们兄弟不想互相残杀，谁能奈何得他们？把这些寄希望于外人，不是傻子又是什么呢？
她想的没错，萨满一见到她们姐妹便站了起来，激动地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都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老泪纵横。
凌洛也学了不少蒙古话了，可她能听懂的只有“长生天”。她心下一惊，难道阿沅就是他们要找的人？懊悔充盈在心间，她不该带阿沅过来的。她随身背负着长剑，此时，不由得手按剑柄。
窝阔台却迷茫了，什么叫哪一个都不是，哪一个都是？难道这就是长生天的旨意？莫非是她们姐妹在一起才算是萨满要找的人？
凌霄紧紧拽着凌洛的衣袖，生怕有什么意外发生。
短暂的茫然过后，窝阔台挥手令她们坐下，安抚了萨满，然后才道：“有些事，凌姑娘并不晓得。”
凌洛颔首：“愿闻其详。”她的戒备却不肯放下。
窝阔台瞧了她一眼，缓缓说道：“我们蒙古的规矩，是小儿子守帐，但是父汗把汗位传给了我……”
凌洛在那边听得直皱眉，兄弟二人的话大同小异，但说来说去，无非还是汗位之争。凌洛对忽里台大会不感兴趣。老实说，草原是谁当家都与她们无关。
托雷的话里一直在强调他即位的正统性和父汗对弟弟的偏心。
凌洛忍住笑意，面无表情地听完。
不久，有士兵进来禀报，说是有了苏龙格的消息。
窝阔台闻言直接站了起来：“当真？”
凌洛也有些紧张，这个苏龙格好像跟阿沅他们是一路的。不是说她已经被唐四给救走了吗？被发现了？
那士兵快步走到窝阔台身边，双手捧着一张羊皮卷，高高地举过头顶，奉给窝阔台。
窝阔台不疑有他，伸手接过羊皮卷。
电光石火间，只见那个士兵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直直地刺向窝阔台。
窝阔台早年也征战杀伐，身手敏捷。如今变故发生得突然，他竟呆立在原地。
凌洛一怔，拔剑纵身上前，她飞起一脚，踢走了那个士兵。然而，那士兵手里的匕首却堪堪刺在窝阔台胸前。
窝阔台大骂一声，踹向那个士兵。
却听那士兵高声叫道：“阿也那颜，我做到了！哈哈！”
帐中人大惊失色。
那士兵却将身一纵，撞在了凌洛的剑尖上，当场丧命。
此刻的帐中除了地上的死尸，只有窝阔台萨满天师和凌洛凌霄。萨满连连叫着赶到窝阔台身边，又是祈祷，又是做法。
贵由在帐外听见声响，急忙带着人进来。帐篷里乱成一片。贵由探了探那人呼吸，那士兵无疑是死了的。贵由招呼着让人将他抬出去。
窝阔台一面由萨满包扎伤口，一面道：“先搜搜身，看他是什么人。”
凌霄傻了眼，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她面前丧命的。她面色苍白，显然是被吓着了。
“是阿也那颜的人！”不知是谁惊讶地吆喝了一声。霎时间，整个帐篷都是窃窃私语声。
凌洛却怔怔地站在原地，她心里茫然一片，她相信这是个很明显的栽赃。可这样的栽赃却很管用。
如果托雷在这里，肯定百口莫辩。
这就是所谓的兄弟吗？凌洛看看脸色煞白的阿沅，伸手掩住了她的眼，柔声道：“别看，这些脏东西，不是你该看的。”
帐篷里的人们还在各种惊讶和难以置信，凌洛只觉得恶心。都说江湖人心险恶，那么朝堂呢？
窝阔台声音里带着虚弱：“跟四弟没关系。四弟怎么会想杀我呢？今晚的事情谁都不许说出去！咳咳……”
议论声更大了，无非都是什么阿也那颜怎么可以这样，大汗胸怀宽广之类的话。
凌洛牵了凌霄的手，悄悄地退了出去。
走出帐篷，看着天上的繁星，凌洛叹道：“阿沅，你真不该到官山来的。我单知道江南的烟雨不甚清明，没想到草原的风光也这么……”
凌霄刚从那变故里回过神来，问道：“那是怎么了？谁要杀谁？那个人怎么自杀了？我好像还听到了庵主的名字……”
莫涯默默地跟在她们身后，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中帐里发生的事情莫涯也晓得，那个士兵很明显不是杀手，只是个卒子罢了。真正的杀手哪里会暴露身份？这不是明摆着陷害吗？
凌洛说道：“阿沅，这跟你没关系。”
正说着，只见萨满天师远远地从帐篷里走出来，对凌洛和凌霄施了一礼。
凌洛上前一步，挡在凌霄身前。这个萨满天师看上去老态龙钟，步履蹒跚，看着是没有内力的。她微微放下戒备。
萨满天师却对她身后的凌霄说道：“尊贵的客人，你是来自遥远的以后吗？”
凌霄听不懂，只把脑袋放在凌洛肩上，歪着脑袋问凌洛：“姐姐，她说什么？”
凌洛浑身一震：“遥远的以后？”
莫涯也是一僵，这个老者真的能看出什么吗？他攥紧了拳头，既然能看得出来，那么是否可以……他的心猛地一抽，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是啊，她来自以后，呃，来自未来……”
凌洛秀眉微皱，她眯着眼看向凌霄：“阿沅，你知道什么是未来吗？”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只会说些蒙古话里较为简单的，那么这个可能是听错了吧？
凌霄却睁大了眼睛：“未来？姐姐，他说未来？”他说未来，是指她可以回去吗？
她越过凌洛，走到萨满面前：“老爷爷，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知道我来自哪里？”
凌洛心中的疑云越来越浓，阿沅不是来自凌家吗？
萨满天师却很诚恳地问：“尊贵的客人，是否可以告诉我，大漠的腥风是怎么制止的？大汗和阿也那颜他们的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啊？”凌霄挠挠脑袋，疑惑地看着凌洛，“姐姐，他说什么？”
凌洛面无表情，一字一字地尽量还原萨满天师的话。
“啊？”凌霄更纳闷了，“我怎么会知道？”她又不是研究蒙古史的，对历史也不精通，她怎么会知道窝阔台和托雷的事情？
冬日恋歌
清瞳
2025-03-10 2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