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楼上最里层的那间房,房内传来寥寥琴音,两人的耐心已被消磨殆尽,狠狠踢开那间房,只见房内的八仙桌边坐着一名年轻的绿衣男子,正自斟自饮,屏风前有一女子温雅的坐在案几前,案几上摆放着一架古琴。因为两名灰衣人的闯入,房内的人都停下来看向门口的二人。
男子脸上挂着一抹清冷的笑意,淡漠的看了两名灰衣人一眼,“此处乃是寻花问柳之地,二位粗暴之举还是施在别处,茗香姑娘是在下的朋友,请二位不要扰了美人的兴致,若是惊着了美人,在下可不好说话!”
灰衣人乙正准备拔剑,却被灰衣人甲拦住,道了声‘得罪’,便拉着灰衣人乙退出房间。少刻,房内的人继续听琴的听琴,弹琴的弹琴。二人匆匆出了醉香楼,灰衣人乙大为不解,问道,“大哥为什么阻止我?那姑娘分明就躲在屏风后面!”
“就算我们知道又如何?我们不是那年轻人的对手!”灰衣男子甲只得咬牙,原本他对那女子还心存着愧疚,如今只恨不得立即将她交给主子处置!
醉香楼里,妃雪尘,绿衣男子,以及楼内所有的姑娘均聚集在楼下,楼里的妈妈捶胸顿足哭喊道,“还让不让人活呀!这场子都让人砸了,没办法活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这一家子还怎么养活!”
妃雪尘眼角抽了几下,那两人是她带进来的,砸坏场子也是她造成的,可她身上没钱赔了!这哭天喊地的,头疼!挤出一脸微笑,“老妈妈,我身上没钱了!”
那妈妈闻言,暴怒而起,带着一枚肥大金镶玉戒指的食指戳着妃雪尘的胸膛,顿时一愣,“你是姑娘?你是姑娘进我的醉香楼做什么?”
她这不是为了逃命么?那妈妈又哭起来了,这次是朝着绿衣男子哭的,这脸皮也忒厚了吧!绿衣男子若有所思的瞧了瞧妃雪尘,浅浅一笑,从宽大衣袖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到妈妈手里,那妈妈的眼睛即刻就亮了,也不哭了!喜笑颜开的吩咐楼里的人开始收拾场面!
妃雪尘不好意思的朝绿衣男子笑笑,这时才细细的打量着男子,凤眉含黛,清俊飘逸,黑发玉冠轻绾,英姿似玉树临风,神容俊美非凡,骨节分明的手指执着一把折扇,闻得男子轻咳了几声才回过神来,脸色顿时闪过一抹不自然!急忙道了声谢,“多谢公子相助!”想到自己身上也没有钱了,可人家救了她,还替她赔了钱,总不能再开口管人家要赶路钱吧!脸皮太厚的事她实在做不来!
“姑娘客气了!”绿衣男子眼中含笑,不缓不急,悠闲的踏出醉香楼。
望着男子潇洒的背影,苦恼的叹了口气,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回过头视线落在方才绿衣男子身后的女子身上,那女子峨眉似柳,唇如含朱,笑容吐娇,身形轻盈,方才听见那妈妈言语中提到,这女子名为茗香,是这楼中的花魁,独她卖艺不卖身,才貌双绝,尤其是琴艺与舞艺更是艳压群芳!皱眉思索了少刻,心中一喜,或许她的路费是有了!
妃雪尘走到那妈妈身边,含起一抹微笑,“妈妈,我与你做笔交易如何?”
那妈妈一见妃雪尘,就心里烦得慌,“哎呀!你这个小祖宗赶紧走吧!要是那些人再来,我这里可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呢!”
对于妈妈的冷嘲热讽,妃雪尘只是轻轻笑过,轻声的在妈妈耳边说道,“我可以让这里的姑娘更加引人注目,茗香姑娘惊艳满城!这笔交易保管妈妈稳赚不赔,也好抵过今日无意砸坏了妈妈的场子!当然,事成之后,妈妈要给我一定的报酬!”
那妈妈一听到有钱可赚,顿时眼睛里放光,半信半疑看了看妃雪尘,只见她一脸深笑,让人捉摸不透。
傍晚,醉香楼里也收拾整理的差不多了,妃雪尘让妈妈放出消息,醉香楼三日之内不接客,起初得到妈妈极力反对,后来茗香也来劝说,费了一番口舌才劝住妈妈。白日闻得茗香的琴声,知道她是有功底的,她似乎是卡在了一个瓶颈上不去,也下不来。三日之内让她的琴技突破瓶颈绰绰有余,这一点她还是有信心的。
楼下,妈妈已经等得脸色铁青,正待破口大骂,只见一袭女装的妃雪尘莲步而下,顿时目瞪口呆,众姑娘一片静默。
妃雪尘与茗香的身材差不多,她借了茗香的衣服,绯色的白底抹胸长裙,精巧的流云发髻中佩戴着一株娇丽的红色绢花,眉间点了一朵朱砂梅,唇如朱丹,清妩的双目婉转动人,媚眼如丝,似是含着秋水,勾唇一笑,嫣然失色。
来到呆木的茗香身前,浅然一笑,“茗香姑娘,我先教你一支舞!”说着,朝着奏乐的几名女子点了个头,乐起,妃雪尘手上拈一支红色的花,轻咬在唇边,柔软的身姿随着月乐声而起,倾身,跃动,翘首,反旋,蹁跹,回眸,花胜美人颜,美人比花艳!
舞曲一闭,一支舞落,众人仍然沉醉在方才的舞姿之中,妃雪尘淡然一笑,“茗香姑娘,方才的舞步可是看清了?”
茗香回过神,眼神从方才的震惊转变成坚毅,朝着妃雪尘点点头。
“好!我再教你一支曲子!”妃雪尘走到琴架前,栖身坐下,手指轻轻附在琴弦上,音起,清脆的琴音似是相思鸟在枝头轻轻歌唱,清脆悦耳,她弹得是李清照的一剪梅,轻吟出声来,“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音落,歌声止。有了刚才那支舞,和这首歌曲,再是茗香本身歌舞上的天分,足够她扬名全城了!
这时,妈妈笑嘻嘻的走过来,“姑娘,茗香姑娘得您赐教定会芳名远播,能否请您再教教其他姑娘一支歌曲或者舞蹈什么的。”
这妈妈真够贪心的!妃雪尘面色微笑,毫不犹豫的拒绝道,“妈妈,我先申明,这支舞我是为茗香姑娘量身编造的,若你一意孤行,毁了这支舞可就赖不得我了!等茗香姑娘参透这支舞,熟得这首曲子,让茗香姑娘教教其他姑娘吧!三日之后,我会如约向妈妈收得报酬!”言罢,妃雪尘便拉着茗香上楼。
“哼!”妈妈见妃雪尘如此不给她面子,脸上顿时挂不住,闪过一丝不悦,“以为自己会跳舞,会唱歌了不起啊!还不是没钱,没地方住,赖在我这儿!”
妃雪尘除了陪着茗香练习这支舞曲,还传授了一些接近现代歌舞的舞步,也教了其他姑娘一些基本的声乐,以及不同乐器奏乐方式,同为女子,在这个男尊女卑,命如草芥的时代,讨口生活也不容易!
三日之后,醉香楼重新开张接客,妃雪尘让妈妈把舞台布置成一枝独秀型的高台,让容色出众的姑娘们接连出场,且以不同的技艺现身,凡事来这种烟花之地的男子都是图新鲜的,来些新花样更能招来更多的人,白花花的银子自然似水一般流进来了。
终于,台下有人按耐不住了,哄起来,“妈妈,茗香姑娘什么时候出来?我们都等不及了!”
有人也跟着起哄,“对啊!快让茗香姑娘出来!”
“茗香姑娘!茗香姑娘!”众人齐齐附和着喊起来。
见此状,妈妈喜笑颜开的安慰着台下的客人,拍了拍手掌,掌声一落,上空中飞花漫天,舞台幕后的红帘朝两侧被拉开,四名舞女踏着舞步翩然散开,会后出场的是一名身着海棠红色轻纱白底襦裙的女子,女子面上蒙着一方绯色的面纱,那双妩媚动人的大眼含着秋水,手上捧着一束红色的娇花,柔软妙曼的身姿伴着台后的琴音舞动,琴音飘渺沉浮,舞步翩然虚幻,台上女子媚眼流转,暗送秋波,似醉非醉,倾倒台下众多看客。而楼中的妈妈躲在一旁,笑嘻嘻的数着手中的银钱,一脸精光吝啬,一边感叹着自己捡了棵摇钱树。
台下远离人群较为偏远的角落里,绿衣男子似笑非笑,神情清逸安然,手指轻敲着桌子,合着琴声扣着节拍。
琴止,舞终,女子的面纱随着飞花飘散而落,回眸巧笑,惊了一地落花。台下一片叫好声,又起哄着要茗香姑娘再舞一曲!而那妈妈也循着妃雪尘教她的方式,“各位抱歉,自今日起,茗香姑娘每日只表演一支歌舞,请各位见谅!”
话音未落,众看客一阵嘘然不满,意犹未尽。
台后,茗香巧歩走到琴架前,朝着妃雪尘委身行了个礼,“茗香今日能够突破自己,全凭姑娘悉心教导!在此谢过姑娘!”
妃雪尘无辜的笑笑,“茗香姑娘客气了,我是与楼里的妈妈做了交易的!且姑娘那日与绿衣公子助我脱离恶人之手,说起来,我还得与姑娘道一声谢!”沉静了少许,又道,“姑娘这等才貌,还是得为自己做些打算,早日脱离这烟花之地,寻个好人家嫁了!”
茗香闻此,眉梢略显一抹哀愁,一声轻叹,“姑娘说得轻巧,我自幼丧失父母,被叔父买身青楼,我脱离这烟花之地又能去哪儿?如今只能想法子保全自己仅剩的清白之躯!”
言毕,那妈妈心花怒放的扭着圆润的身躯走进来,满眼金光,塞了个鼓鼓的钱袋子在妃雪尘手里,瞧了眼妃雪尘肩上的包袱,谄笑道,“姑娘真是神通广大!今日一天赚的银子比夕日一个月赚的还多!姑娘要是肯在此停留些时日,妈妈愿意将每日赚来的银子分两成给你,如何?”若能留得住这姑娘,就算她什么都不会,只要往前台一摆,那银子也定是满天砸下来,更何况这姑娘还是才色双绝!
一瞧着妈妈谄媚的神色,妃雪尘便知她打着什么主意,拉住正想说些什么的茗香,打开钱袋子,数了数装着的银钱,心里掂量了下,一百两白银足够雇一辆马车以及这些时日的吃住了,将银子收进行装里,可是她不能保证出了这醉香楼不再碰上那两个灰衣人!单靠近身打斗,或许她耍些心眼还能有一分胜算,若是用剑,她绝对不是二人的对手!所以,她还得寻求一个能够护她周全的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