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遇见（二）

“如果这世上还有一样能让我万劫不复的东西……”苏且回过头，淡漠冰凉的神色间夹着一抹嘲弄，空茫的目光没有焦距的落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然而嗓音却仍是轻缓而飘渺的，让人觉察不出任何端倪出来，“大概也就只有那个人加在我身上的禁锢了罢……”顿了顿，脸上竟似携了一抹隐秘的自嘲意味——“你应该是很想要效忠他的吧？”
忘川闻言，冰冷淡漠的脸上却是一片坦然，微微摇头“他和你，如今又有什么分别呢……”顿了顿，低下头去“时间不多，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便先告退了。”
默不作声的收起唇边的笑，苏且漠然点头，算是默许。须臾，将目光重新移回客栈，隐在黑暗之下的脸上已没有任何表情。
忘川见此向前躬了躬身，做了一个告退的姿势。半透明的身体便如同被夜风拂散一般快速融化在黑暗里，眨眼便再无踪迹可寻。
……
或许是睡得太沉，白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的她微阖着眼看到她的床前站了一个人——一个有着无与伦比的精致五官，表情漠然而诡谲，且周身散着君王般强烈压迫感的妖艳男子。而她，总能感受到，他在不经意间就能展现出的眩惑姿态。
此刻的他对她而言全然是陌生的，故而她不曾了解过，黑暗，危险和诱惑才是他的领地。很久很久之后，她也许才会发现——他往往不用刻意，就能让所有人都深陷其中，甘之如饴的坠入万丈深渊。
片刻后，他似乎俯下身来看她，而她不知何时竟不自觉的睁开了眼，恰巧对上了那双妖惑的眸。脑中瞬时便是一片混沌，思绪也开始莫名的飘渺起来。
身心都被控制了呢……迷蒙中，她想。然而却不知为何放弃了挣扎，完全在那样深沉淡漠的目光中沦陷。
当他冰蓝色的瞳孔逐渐变得幽深，直至完全成为神秘的深蓝色时，她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要被吸进他深邃的双眸里，过往的一切种种便就这样恍若刚刚才发生一般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重现，一幕接着一幕……真实而又血腥，连同缠绕她多年的梦境，也被人窥探的一清二楚。然而没过多久，当她的思绪恢复清明重新对上那双眸时，入眼的已经不再是神秘深邃的幽蓝色，而她不知何时又重新闭上眼。只是那样淡漠且复杂的目光即使是在梦中，也让她不安的蹙起眉。
“洛北辰，你竟然没有死……”
“我应该杀了你吧？……”
梦里的她似乎听到了这样的话，仿佛还带着浓浓的遗憾和喟叹——其中陡然多出的邪异杀气甚至还让她从梦中惊醒。
然而房中的一切都没变，甚至连窗户都关的很紧，只是无端多了股陌生的味道和诡异的气息。
“我刚刚究竟都梦到了什么？”白夏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抚过额头，便带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可见梦里的人有多辛苦，虽然几度努力尝试记起梦里的场景，然而一切却在苏醒的一刹那忘得干干净净，任凭如何努力也再难回想起那个诡异的梦境来，这让她很是不解，却也并没怎么在意。
次日清晨，尽管睡得很晚，白夏却很早便起了来。抓着还在熟睡的小蛇鼠放到肩上缓缓下了楼，客栈内稀稀疏疏的坐着几个人在用早点，习惯性的给小灰要了盘鸡爪，白夏便坐在桌前开始发呆，她此刻一片茫然，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舒洄交代过她，若想尽快知道真相便去沐守郡，不过她显然还记挂着梦中那个叫枫溪郡的地方。
不多时客栈外进来两个风尘仆仆的中年人，其中一人面色悲戚，另一人看样子似在安抚。
白夏自那两人进来便注意到他们的谈话。
“你若去沐守郡运回他的棺木，只怕连你也没命回来了，老兄，不是贤弟拦你，自从五年前那场变故之后，沐守郡哪里还是乐土？北冥的那些妖魔岂是老兄你雇佣几个猎妖师就能除去的？现下只能等当今圣上派来皇家仙道军来坐守那里，方有可能安然前去。”
“可我那儿子到如今都尸骨未寒，让我如何忍心……”
“哎……作孽啊…….”
“我们现在去哪里？”离开了客栈，肩上的小灰懒洋洋的问道“不如逛会街吧，我那爱妾临出门前特意嘱了我说想要一瓶上好的蜂王浆和御厨做的花生米。”
“先去师父说过的沐守郡吧，那个地方好像不大安稳呢。”白夏皱着眉，淡淡道“不过不管去哪里，总归都要问路的，还是先找个人问问的好。”
“我们可以边逛街边问路的。”小灰盯着街边卖艺的杂耍摊不禁有些心动“那边人好像挺多的，我们去看看？”
“我知道你只是想看热闹……”虽然嘴上这么说着，白夏还是依着肩上的小东西缓缓向着街边人多的方向走去。
却不想看见一个熟人，小灰这厢还在同情那只被耍的猴，同时愤慨着围观的众人没有同情心。白夏却已经带着它向外围走去。
果然是昨晚那个叫小絮的小姑娘。不过此时的她却被人用绳索缚着双手，撅着嘴，神情看似有些沮丧，隐隐还听见她抱怨道“真倒霉，这两天真是不走运，怎么尽遇到些高手……”
白夏闻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又想起似乎还有些想问的话，于是便缓步走了过去开口唤道“小絮姑娘……”
小絮看向来人，立马像得了救星般的大喊道“好姐姐，快救救我，我被坏人抓了。”
“你说谁是坏人？”前方抓着绳子另一头的人没好气的轻声道“你若不是偷了我的包裹，我又怎么会绑着你。”
白夏向前看去，却见抓着绳子另一头的人同样是个约摸十六七岁的少女，不过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却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乌黑的墨发及腰，清澈的双眸如璀璨的星辰般让人移不开目光，一袭浅蓝色素雅长裙衬出她愈发素净白皙却又精致的脸。似是不习惯被人盯着看，那小姑娘表情怯怯的低下头去，看上去极是安静腼腆。但白夏却分明感觉到对方周身散发着深不可测的灵力涌动，只是这感觉何以会如此熟悉？她想不出，也看不出这个小姑娘到底有多强，于是不禁有些郁闷。
小絮打断她的思绪道“姐姐，我真的没拿她的东西，你要相信我。”
“怎么会没有，明明就是你拿的。”小姑娘的眼圈有些红，“我包袱里的那株花可是要拿来救我哥哥命的，你把整个包袱都偷去了，若不还我，我就……我就……”小姑娘出来混显然还没学会威胁人，结巴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