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双目失明（一）

“我也不愿相信你父亲能做出这等事情……可是，证据确凿，如果他和魔灵没有任何交集的话，那么洛家何以会被魔灵屠杀殆尽？”见到一向安静缄默且懂得隐忍谦卑的女子那样无助且绝望的哭诉，白言轻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微有不忍，却仍只是以为她小孩子单纯，仍未看清当年的事实，故而语气微夹了一抹严厉，道：“你当初年纪小，不知轻重，当年的事情我可以承认你是无辜的，可是，如今，你是要向着这个孽障么？”
洛北辰的唇色蓦地一片惨白，指尖触到的冰雪仿佛瞬间将寒意尽数渗进了身体，静默良久，她忽然轻轻的笑了，血珠从唇角滴滴零落到地上，“我是洛家如今的家主，他是我洛家唯一还幸存的族人。不要说慕容拓当年屠尽我洛家全族，如今苏念所做的，只不过是代替我讨回了当年的债——就算他的手上真的沾了无数无辜的血，要惩处也该由我亲自动手，与旁人何干？”
“慕容拓屠你全族？”听得那样尖锐不留情面的话语，白言轻面上不禁微微一阵尴尬，一旁蓝家的家主蓝初见此，只好接过话来，面色一凛，端出了上一代十二神将的长辈架子，沉声一问，“你有什么证据？”
“我若说我就是人证……”洛北辰挣扎着爬了起来，眼神没有变，语气里却有了难以察觉的无望悲凉，还有……愤懑，只将眼中的水汽硬生生逼了回去，声音依旧很弱，“你们可有人相信？”
蓝初的答案给的很果断，几乎是话音刚落便轻轻摇头表明他的立场，“这个并不能做证据。”顿了顿，语气一变，“何况当初你年龄过小，尚不能分清事实真假，所以不可信。”
…………
洛北辰的眸光闻言一阵涣散，双拳紧握，嗓子里陡然竟是再度有血腥翻涌。
不远的地方突然就有击掌的声音散散的传了过来，蓝雨循声望去，却是宮夕容对面的苏且正一脸轻嘲的看向场中的位置，如夜色般魅惑的面上带着凉凉的讽意，似笑非笑的祭出八荒合虚扇，扇骨抵着下唇，冷笑，“那么，依蓝初前辈的高见，应当怎么解释当初的魔灵从魔地禁制中大批出移时，慕容家既是受害者，却为何无一伤亡？——”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忽然开始模糊，声线渐渐收紧，“中间隔了千山万水，而洛家，却被全族屠杀——只因为洛家曾经救过一个魔灵孩子的原因，就做如此推断……还是你潜意识里不愿相信有人会对同盟做出灭族之事，所以否认了你曾想到过的结果？”
“洛家和魔灵勾结的证据已定，至于破坏幻夜森林禁制，放出大批魔卫的人，难道苏皇阁下还不清楚？”蓝初面有寒意，言语之间已然开始咄咄相逼，“如果不是你，那些施加在魔地入口处的禁制，难道是十二神将自己解开的不成？”
“哦？阁下是把我当成苏念了么？”苏且轻轻垂下眼帘，苍白修长的手指握紧手中的折扇，语气冷淡，“看来你们认人的功夫实在不怎么好……”
“阁下是不是苏念并不重要。”白言轻眼神一凛，语气沉了下来，“重要的是慕容家的性命全是你葬送的，无关你是谁。”
苏且敛容，妖惑的眸子里一片冰凉，“你能这么想的话，最好不过。”
…………
气氛渐渐剑拔弩张起来，御敌结界之内，被困住的人并不在少数。
宮夕容不动声色的狠狠拉过奈奈，退到一边，默不作声的收起狐火长鞭做出旁观的姿态，眼里有讥讽的光——呵，北冥皇室虽然内乱，却终究比不过眼下的这场内乱来的让人唏嘘喟叹。
慕容画也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过来，红肿着双眼抱着地面上已经僵硬了的慕容止的尸体，呆呆的在雪地里坐了半晌，双眼忽然闪过狠厉的光。因慕容止一死，唯一拯救她的希望也已经破灭，她将永远被束缚在无妄殿的奴印之下，再也不得翻身。
“贱人。”微睁着血红的一双眼，慕容画妆容精致的风目中荡漾着浓烈的恨意，竟是一个闪身掠到洛北辰身边一个巴掌高举着扇了过去，“你怎么不去死？！”
“住手！”蓝初和白言轻尚未来得及出声制止，加之洛北辰伤重也无法躲避，‘啪’的一掌下去，只见洛北辰的右脸颊登时便高高的肿了起来，上面清晰的映着五道红指印，唇角有血渗出。白言轻不由出声朝慕容画呵斥，“杀你慕容家全族的人是苏且，你怎能对旁人滥用私行？”
洛北辰稳了稳将倒的身子，却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絮飞快的将她扶住，冲着慕容画破口大骂，“你才是贱人，你们全家都是贱人——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你的袖子下面是什么，你不会忘记吧？”
慕容画的脸色悠忽变了几变，终于安静下来，只是躲闪的眼神之间仍旧锋锐如刀。
“苏且是我洛家的一份子，我说过，就算是他杀了慕容家的全族，我也会担全部的责任。”眩晕感一波接着一波袭来，并没有多仔细回味小絮说过的话，洛北辰只顾听得所有的矛头统统指向苏且，不由一急，嗓音干涩的脱口，脸色愈加苍白的近乎透明。
“你要为了这个孽障背离十二神将么？”白言轻陡然一怒，语气沉得似要滴出水来，眸中涌出阵阵失望和痛心，“简直胡闹！若是今日不除苏且的话，他日后定当为祸，你若执意要阻拦，那么就不要怪世伯不容你……”
蓝雨见事情发展的越来越糟糕，不由暗暗焦虑，只想向白慕楚秘空传信，却无奈御敌结界太强，消息无论如何也无法传递出去。
洛北辰踉跄着挣出小絮的搀扶，抬眼望向白言轻的方向，眼中有隐忍许久的泪珠滴滴滚落——蓝家和白家的家主，无论哪一个，都能轻易的令她一败涂地，遑论让她保护那个少年？当年她没有办法救得了的人，如今，也同样要看着他在眼前消失不见么？
“你觉得我会坐以待毙等你动手？”场中僵冷的气氛却并没有持续多久，苏且唇角蓦地牵出一丝邪冷的弧度，充斥着嘲讽和诡谲，“阁下对自己的实力就那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