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瓠城一提起“南郭”,人们很快就会联想起郭婵露(绰号大傍)。其实,在瓠城北门里有两家姓郭的,既非一户两居,也非同宗近族,当地人只是根据他们居住的位置来区别,把居住在郭家巷一带的郭婵露家称为“南郭”,把居住北城门附近的一家姓郭的称为“北郭”。
郭婵露祖籍西山城东朱村。清朝中期,郭家一世祖郭云带着两个儿子郭德、郭彬逃荒要饭来到瓠城西南一个小县城,给一家地主做长工。父子三人长年辛苦劳动,也只是解决温饱而已。这一年郭云劳累过度,猝死在那座小城。郭云去世后,郭家两兄弟商量后决定到经济富庶的瓠城谋生。瓠城距那座小城有100多里,兄弟俩走走停停,渴了到附近寻些生水,饿了啃几口随身带的干粮,几天后他们来到了瓠城。
开始的时候,兄弟俩手里只有几元钱,吃饭不敢吃饱,睡觉不敢到店里去,怕贵,自己又没太多的钱。郭德、郭彬两个人愁得夜不能寝,食不甘味,后来看到大街上有人提着篮子卖小百货,兄弟俩这才开了窍,问过几个卖小百货的,一问还真中,一天能挣些钱。兄弟俩第二天便到杂货铺里买了些针头线脑,开始走街串巷卖起来。
“绳头线脑,剪刀胭脂……卖货郎来了。”在古城瓠城的幽深小巷,郭德、郭彬兄弟俩分头售卖。郭德不会与买主讨价还价,常常受到顾客欺负。一次,在二龙里,一个老太太拦住郭德,找了半天相中一个小圆镜,原本谈好价钱,老太太突然就变卦了,说自己没有带钱。唠叨了半天,眼看生意就黄了,郭德干脆以保本价格将镜子出手。老太太看着郭德憨厚的样子,拿着镜子摇摇头。
郭德在家虽是老大,可做生意显得有些迟钝,不如老二郭彬。郭彬头脑灵活,花言巧语,见啥人说啥话。看到小媳妇带着娃娃买针头线脑的,郭彬总会拿着小玩意斗孩子玩儿,孩子们看到玩具像没命似的黏着郭彬的小篮子半步不愿意离开,大人仔仔细细挑选需要的生活用品后,禁不住孩子们死缠烂打索性大方一回,将孩子玩了半天的玩具以极为便宜的价格买回去。这样一来二去,远远地听到郭彬叫卖的声音,孩子们耳朵都竖起来了,大人也放下手头的活儿,思考着怎么一天听不见这个滋滋润润的小伙子似乎少点什么。
孩子禁不住逃脱大人牵绊的手,飞一样逃离自家的小院来到空荡荡的大街上,远远地,郭彬?着篮子的身影映入孩子们的眼帘。其实多年之后,很多人还记得当初,那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孜孜不倦地街头售卖的情形。
过了一段时间,兄弟俩手上渐渐有了点儿钱,文彬便决定一个人一个篮子,两个人都去挣钱。因为这种小生意利薄,有时还需要些王婆卖瓜的勇气,渐渐地,就有些回头客,专门等着买兄弟俩的东西。他们劳累一天后也有了歇脚的地儿,在城外小南海附近村子里租了间房。郭彬看到城里卖小百货的越来越多起来,便和郭德商量,想到农村去做生意。经过再三斟酌,他们决定做布匹生意。于是他们又背起了小布捆,卖起了印花棉布。几年后,兄弟俩都有了老婆,过着太太平平的日子。
直到兄弟俩相继去世,大哥郭德没有孩子,只有郭彬有一个儿子叫郭元善。元善继承了兄弟俩身上所有的优点,既精明能干又善于钻营,很快甩掉小布捆,摆起了地摊,又甩掉了小地摊,自己开起了门面,生意做得有声有色,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古城的路面全是宋明朝代的大青石条铺就,由于车来车往,青石板上已经斑驳陆离,上面已经不平整,走在这样的路面上也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每个捞莫(踩的地方),就像乡下人说的脚下没跟,走起来摇摇晃晃的。每天一大早,郭元善就打开门面的木门,然后就拿着扫帚清扫房间和路面。这种刷刷刷的声音传出去很远,和小南海沙弥的晨诵一样成为古城一天来到前的一种特殊声响,印记在很多老人的心中。
郭元善平时省吃俭用,目的就是省下钱将生意一步一步扩大。“货不全不卖钱”是郭元善的口头禅。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默默付出的结果就是生意一天天壮大,家中逐渐有了积蓄,随后就想方设法多囤积点货物,逢年过节的时候出售。由于是在淡季的时候屯的货,所以比起同行郭家的生意更加红火。
元善有三个儿子,分别叫杆陛、杆柜、杆机。兄弟三人在他父亲元善勤劳持家、苦心经营的基础上,把小店扩大了规模,由一间门面发展到兄弟三人一人一间门面。三个门店由兄弟三人统一进货,同时又增加了经营的项目。他们三个多方面打听信息,广泛联系货源,经营手段灵活,采取赊购年终还利等办法,使小布店的生意日趋兴隆。
到了后来,郭家的生意在瓠城已能左右市场、兴隆无比了。这时,他们又把小店合三为二,在二龙里和估衣街分别设有两个“祥泰”布庄,不仅经营布匹,而且兼营稠缎,成为瓠城鼎鼎有名的绸缎庄。有了大把大把的银子,郭家便大肆在瓠城购买房产和土地,同时还在二龙里路西开设了一个“祥昌”钱庄,与当时山西那些巨贾开设的“恒昌”、“同兴顺”、“玉和公”等钱庄互相竞争。
“南郭”田连阡陌,屋舍半城,拥有土地100顷,约合市亩1万亩。他家在瓠城的房舍从后马场到关王巷有400多间瓦房。在这400多间瓦房东边,还有郭家几十间门面。在宝树巷路北,西半条街也是“南郭”的房子。在东关大桥附近,也有郭家的房产。每天清晨,当郭家的400多间房屋的房门一齐打开的时候,半个瓠城的居民都能听得见。当郭家遇到农忙的时节,到郊外收割的长工能够排半里地。
郭婵露年轻时并不在生意上用心,平日里在吃喝玩乐上费尽心机。他常常和一帮纨绔子弟在一块厮混,提笼架鸟,出红入绿,过着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奢靡生活。
人常说:人怕穷、猪怕壮,有了钱男人就混账,其中也不无道理。郭家这期间出重金买通官府,为郭婵露弄了个进士。郭婵露家人看到他年纪轻轻就误入花柳巷,他的父亲杆陛便打起了为他娶媳妇的主意。
郭婵露的母亲温凤钗是“瓠城四公子”之一温其亮的女儿,因而子为母贵,母以子荣,是郭家后院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当凤钗明察秋毫地观察到丈夫的心思后,便早早打发人回娘家想给自己的宝贝儿子找个自家门上的姑娘。凤钗家在瓠城西老君庙南的温庄,家里面有一个哥哥叫温若云,人称“温大少”,在瓠城较有影响。
这一次,凤钗看中了侄女当中一个叫温玉儿的姑娘,温玉儿按阴历算,正好大郭婵露3岁,不过她认为这很正常,又因了“女大三抱金砖”的老俗语,私下里她打定了要让娘家选出来的人尖子做自己的儿媳妇。这样以来,可以壮大温家在郭家的势力,同时对儿媳管教起来又有个分寸。郭婵露私下听母亲讲,给他介绍了一个大他3岁的姑娘,同时又是母亲娘家那边儿的人,依他的性格,满心地不乐意。但实在拗不过母亲,表面上只好答应。而郭婵露自己其实早就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她就是郭婵露二妈焦巧针的亲外甥女王云丝。王云丝是郭家二房巧针外甥女中最漂亮最深得“温、谦、良、俭”的一个,一双三寸金莲,面若桃花,娇若春风,深得巧针喜爱。又加上巧针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青儿,所以便有了顺理成章让侄女王云丝搬到郭家与她母女二人同住的理由。
平时郭婵露与妹妹青儿常在一起玩耍,来了一个貌若天仙的妹妹云丝,便对这个外来的妹妹视若珍宝起来。因为从小一块长大,郭婵露对王云丝的感情便愈发显得弥足珍贵。这一年郭晓南正好16岁,温玉儿19岁,而王云丝只有14岁。在她们这样的年龄,还有没有自己选择的能力。自然,郭婵露的母亲温凤钗凭借她在郭家无可取代的地位最终让杆陛同意了这门亲事。巧针出于报复,就撺掇娘家人为王云丝及早物色门当户对的人家。没想到很快就有弱冠的男子相中了貌美的王云丝。
就在年轻的郭婵露为婚期临近而苦恼时,却传来了14岁的青梅竹马意中人王云丝嫁人的消息。这对于郭婵露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他无数次梦中的幻觉被现实活生生地践踏,他眼前晃动的云丝娇弱的背影,长长的青丝像天边的一片晚霞,让人留恋却无能为力无法无挽留。
郭婵露哭肿了双眼去找母亲求情,希望母亲能够促成这一对苦命鸳鸯,可是母亲的脸上是温暖的,可是行动确是决绝的,容不得郭婵露有半点非分之想。
郭婵露骑着马去找云丝,可是闺房不是他这样的陌生男子可以随便进进出出的,他被王家人婉拒了。这扇门进进出出多少人,可是唯独对郭婵露是一座天堑。他索性将马系在王家大院外面的槐树上,自己翻墙进去寻找云丝,可是得知郭婵露来找云丝后,王家人将云丝藏起来了。即便郭婵露就在门外,可是在丫鬟仆人的监视下,王云丝听着郭婵露声声呼唤依旧紧闭嘴唇说不出话来,任凭泪水打湿双眼,任凭苦涩的泪水进入嘴里,肚里。
喊累了,哭累了的郭婵露呆呆地游走在王家大院里。身后是王家的家丁跟在后面。王家人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可能让他见到王云丝,王云丝不敢也不可能挣脱家庭的桎梏投奔不可能得到两家人祝福的郭婵露。
这一刻,郭婵露注定是失败的。而王云丝也注定将这一桩美好的姻缘,美好的爱情在心底自行剿灭,过着本不想却无奈的平淡生活。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王云丝直到婚后才明白这个道理,看似不可理喻,却踏踏实实如影随形地跟随着这个弱小的女孩一辈子,直到奔向坟墓!
郭婵露凭着他自小养成的说一不二、飞扬跋扈的性格,暗暗地在年轻的心灵深处埋下了情感的伤痛。最终,郭婵露与大他3岁的温玉儿结合了。虽然碍于母亲,他不敢对玉儿太过张扬,但自从与玉儿结合后,他拒绝同房。不知道这罪恶的种子如何在他这种人身上疯长,他让温氏守活寡,过着“闲坐说玄宗”的生活。温氏是一个把什么事都隐藏在心底、不肯轻言对谁把心事诉说的人。无论婵露母亲私下里如何追问,她都不吐半句。迟迟不见她肚里动静,婵露的母亲便坐不住了。于是张罗着请城里最好的郎中为她治病。可医生都说她身体好好的,并非传说中的“石女”。有了郎中这样的结论,婵露妈便把宝押在郭婵露身上,也渐渐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便追着郭婵露与玉儿同房。
几年后,郭婵露的父母又给他娶了泌阳县乡绅、焦巧针的弟弟焦敏斋的堂妹焦萍。
过了一年,焦萍倒是老龙王搬家——离海(厉害),给郭家生了一个女儿。婵露的母亲因为非常想要温玉儿生一个和温家有关联的孩子,便给这个女娃取了个小名,也叫“玉儿”。这也难得婆婆一片苦心,感动得温玉儿热泪盈眶。这之后,郭婵露像想通了什么,便也开始与温氏同房,过了一年,温氏生了一个胖大小子,取名叫春晓。在春晓之后,焦氏又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叫夏勉。而蓝儿是郭婵露与姘头柳白梅生出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