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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世事难料之名伶之忧

梦中的世界 小肖 2025-03-23 13:34
这一代名伶蔡大脚一手带出来的当家花旦——月牙儿,唱功更是了得,在开封的影响力自是不说,自从北泉寺庙会上大显身手,名声就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瓠城每一个听戏、看戏的人家。
自从北泉庙会上陈怀庆看到月牙儿之后,内心就有了一个强烈的愿望,那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去接近她,去占有她。可是庙会上这台戏是瓠城首富郭大傍那个老家伙请来的,又赶上各方官员商人云集在此,一旦被陈怀庆给闹砸喽,最终他陈怀庆得不到什么好处。于是,陈怀庆就悄悄差人打听,听说戏班在北泉寺接连唱了半个月。于是,在蔡大脚的梆子戏拔营开走的头一天晚上,特意去拜访了一遭。
蔡大脚听人说怀庆帮帮主的帖子来了,本不想见,可转念一想,都是江湖中人,哪方人都不能得罪,便亲自迎了出去。令蔡大脚意想不到的是来人是那样年轻、英俊。
简单寒喧过后,陈怀庆抢先说:“听说一代名伶来我们这弹丸小地献唱,那可真是瓠城百姓的荣耀啊!我这次过来,比较匆忙,一来瞻仰大师风范,二来略备薄礼,不成敬意。还望蔡大姐笑纳。”几个随从抬进来七八箱礼物。光看箱子的做工,蔡大脚就知道这“薄礼”可不一般,便故作推让状,大声说:“使不得!使不得!怀庆帮可是瓠城第一大帮,想我蔡大脚除了一双大脚,无甚能耐,怎敢收此大礼?要说瞻仰,本该我蔡大脚到贵帮拜访您才对,这礼我万万收不得!”
陈怀庆温文尔雅地笑了,一笑,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用“明眸皓齿”来形容陈怀庆,恐怕一点儿也不为过。陈怀庆说:“说句真心话,虽然蔡大姐早已成名,可东奔西走,四处献艺,可不还是为了一班人的吃喝问题?我前天无意中到台下看那《铡美案》,发觉戏台上有些道具、服装旧了,我别无能耐,就差人匆匆找了一些,所费不多,不成敬意,您一定要收下!”
正在蔡大脚与陈怀庆推推攘攘之际,月牙儿来了。月牙儿亭亭娜娜,轻抬莲步,走了过来。陈怀庆刚才还妙语如珠,这下竟看得眼睛直了,也顾不得说话了。蔡大脚见状,忙向月牙儿一边使眼色,一边大声说:“小七(月牙儿昵称),还不快拜谢陈公子!”
月牙儿走到陈怀庆跟前,道了个万福。陈怀庆慌得手忙脚乱,上前去搀扶月牙儿。不想,月牙儿一闪就躲过去了。就好似一阵风,月牙儿做得悄无声息,外人极难看得出来。
陈怀庆忙掩饰自己说:“想来这就是人称‘七岁红’的蔡班主的爱徒了?真是国色天香,一代大师……的爱徒,爱徒啊!”
月牙儿轻启朱唇,不温不火地回答:“有我师父在此,哪有我的藏身之处?只是听说陈帮主施以重礼来到我们梆子戏团,才忍不住过来答谢。就是不知道陈帮主知不知道‘无功不受禄’这句话?”
陈怀庆灵机一动,说:“俗话说‘英雄配佳人,好马配好鞍’,以二位唱功,若再有一个好的演出场所,可真是相得益彰啊!我是蔡班主的戏迷,迷得不得了,那么可以收下一个戏迷的赏钱,就完全有理由收下这份戏迷比海深的心意啊!试想,哪个戏迷不想让他所喜欢的戏班有一个好的戏台,好的服装,好的道具?”
蔡大脚一旁听着,不由暗暗称奇,觉得此人是满口冠冕堂皇,内心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一时还很难判定他想从戏班捞取什么油水。
月牙儿眉头一蹙,反问道:“是吗?!看不出陈大帮主还有如此雅兴。那如此,请我们过来的就不会是郭家而是你陈家啦!就这些东西足足可请两台像我们这样的戏班。只是不知陈帮主作何解释啊?”
陈怀庆并不恼怒,依旧笑着说:“我和婵露兄是八拜之交,他请戏班唱戏,我为戏班加力,又有何不可?这个世道,一个人干他想干,做他所想做的事,又有何可指责的呢?我只是一个戏迷,这礼物虽少,也是一个戏迷的心意,要不要理应由蔡班主作主,我想,……嘿嘿……得罪了!”月牙儿怎么也想不到陈怀庆会用“釜底抽薪”这一招,他既然这样说,自然不给她月牙儿以容身之地,再争辩下去,只能是自掉身份。
于是,月牙儿强忍住满肚子的话,用眼光征询蔡大脚的意见。蔡大脚可是个老江湖,知道陈怀庆并无恶意,便说:“陈帮主,您可千万别和徒儿一般见识,论辈分,她犯不着和您拌嘴。只是我这丫头,平时我跟亲生闺女一样惯着她,都给宠坏啦!月牙儿,还不出去……”
陈怀庆忙制止道:“没事儿,没事儿。我刚才也是和她闹着玩,我不介意,倒觉得很开心。”月牙儿悻悻地拂袖走了。
看到月牙儿走了,蔡大脚满脸堆笑,卑谦地说:“陈帮主,这,我代表梆子戏班暂且收下了,赶明我到贵府好好唱一出,以表感激之情!……”陈怀庆忙说:“好啊!好啊!你们也别走了,就到我府上唱它个七七四十九天。薪水我出,蔡大姐,怎么样?”
蔡大脚也许久没见过这种扶着梯子上墙的家伙了,不软不硬地说:“陈帮主,你这让我很为难不是?外面我已定了场子,今天说走就得走。江湖人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义气’二字,如若不讲这个‘义’字,我蔡大脚这几十年来可不白忙乎了?还不被人戳烂脊梁骨?想来陈帮主不致于把我陷于不忠不义之地吧?”陈怀庆内心一紧,说:“那,倒不至于!你们,啥时候可以赴这个约呢?你们准备去哪里呢?”
蔡大脚内心也是一震,想不到堂堂一个帮主,也会耍小孩脾气,便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一个女流之辈,虽非君子,可自问许过人家的话,还从未爽约过。陈帮主,你……该不是别有所求吧?”
陈怀庆胸口像被人猛击了一棍,神态不自然了起来,忙说:“即使这样,后会有期!明天早上,我会亲自送送蔡班主和梆子戏团!再会……”
第二天不等陈怀庆来送行,蔡大脚一行已如鹞鹤。陈怀庆十分生气,就狠狠地骂了前去打听的人。其实,陈怀庆哪里会知道,对月牙儿窥视已久的岂止他陈怀庆一人。最大的来头当然要数瓠城首富郭婵露了。
郭婵露在开封办事儿时就听过月牙儿的大名,也曾去捧过场子。也就是在北泉寺庙会中间,郭婵露以探班为名,送去了十几箱子绫罗绸缎,外加金银锻造的演戏的道具、手饰。这份阔绰,着实让蔡大脚吃惊不小。
郭婵露按礼数与戏班人员一一见面,其中就数与月牙儿赠送的礼品为最重。当时月牙儿并不知道箱子里是些什么东西。郭婵露就让随行的丫头领月牙儿把真金锻造的凤冠戴上,当时就把月牙儿给吓坏了。
等到她被人领到郭婵露面前,真可谓光彩照人,看得郭婵露两只眼睛都直了。
这一切,看在蔡大脚眼里,记在心里。她波澜不惊地与郭婵露周旋着,应付着随时可能而来的巨大变故。然而,郭婵露却只字未提。只字未提就送如此贵重的礼品,这着实有点儿让旁人觉着不可思议。而蔡大脚通过郭婵露的一言一行,似乎已明白了八九分。但她相对地沉得住气。
她知道风暴迟早要来,对于她和她的戏班而言,这样的意外之财虽隐藏着莫大的玄机,可对于像她这样的老江湖而言,有的就是一种气量,一种静观其变的观察力。
郭婵露先是对蔡大脚的唱功夸赞了几句,接着便大谈时局动荡,唱戏人的不易。蔡大脚面对这样一位不招自来的财神爷,是装模作样大倒苦水。好在她说的多半属实,所以讲起来那是字字动情,声声催人泪下。
郭婵露纹丝不动,静静地听着,待蔡大脚把一肚子苦水倒完,他才说:“这三百六十行,行行不易啊!最近城里换了一帮外地的官员,他们可不像我们,从小到老就是听梆子戏长大的,自然对梆子戏有眷顾之情。可外地来的这些人,偏爱听京剧。依我看,本地剧种的好时候不多喽!一朝天子一朝臣,上面的喜好,可关乎到本剧种的身家性命!不知蔡班主对此作何打算?”
蔡大脚心中一震,哀声说:“真是被您老一语中的了。千百年来,我们戏子的命都随着世道浮沉,一个国是这样,一个剧种也是这样。想我蔡大脚冲破世俗第一个女扮男装学唱戏,如今已有五十六年,虽无大才,却屡有所获。想当年我十二岁在开封一炮走红,又加上爱徒月牙儿七岁红遍汴梁城,这梆子戏的大旗怎可说倒就倒呢?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情,像我这样年纪的人,也只好听天由命喽!只是这一帮人,皆是耗我毕生精力带出来的,尤其是月牙儿这面金字招牌,我不忍心让她在我面前倒下去啊!”
郭婵露说:“所以,这才是我来探班的目的。梆子戏代表一个地域的文化,怎可说倒就倒,尤其是如今看来还是当地的主要流派。依我看,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只要有你蔡大脚在,到啥时候都有像我这样的老戏迷支持啊!哈哈!”
蔡大脚泪水涟涟,忙说:“那是!那是!如果多几个像老爷您这样鼎力支持我们戏班的人,那就好啦!想我这么多年整天在江湖上拼打,熬到今天,我容易吗?唉!真难呀!……只是今天这礼未免太重了吧?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可不再是当年的娇媚娘啦!你意欲……”
郭婵露慌忙说:“不!不!不!绝无它意,绝无它意。我这次来只为叙旧,但没别的意思。至于这点儿东西,哎!钱财乃身外之物,本就是拿来花拿来用的。尤其是看到你培养了这么一个好弟子,那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她的戏在开封我就看过,不错!不错!”
蔡大脚冷冷地说:“你是有所指吧?你这个老家伙,都这把年纪了,还跟年轻时一样?想当初,你,我……其结果还不是你负了我?难道说几十年后连我辛辛苦苦带大的孩子你也要动心思?按辈分她该叫你一声‘伯’才对,几时你就盯上她啦?”
郭婵露面对蔡大脚的抢白,脸色有些难看,说:“你我这么多年的交往,还不知道我的心思?她,像一个人,太像一个人啦!所以,我看到她,总会禁不住想起她……”
蔡大脚狂躁地说:“你撒谎,你纯粹是在撒谎,你也说过你喜欢我,誓把我娶到家。可,结果呢?男人!哼!都是一个样。我不跟你抬杠,只需要提醒你,休想打月牙儿的主意!她即使嫁人,也不会嫁像你这样的人!连你们郭家的人都不嫁!”
郭婵露按捺住性子,说:“这件事儿不急,你可以慢慢儿想去。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件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家是什么样,想必你也知道。我既然当初可以一直把你捧得那么红,今后也完全可以让你不红!知道什么叫做权势吗?其他人未必能做到的事,我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始终是我的人,否则你还能这么风光地站在我面前?你,仔细想想吧!”
郭婵露走出去,带着众随从走了,留下蔡大脚孤零零地站在戏台一角,呆呆地不知做什么,说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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