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晴天霹雳

……我头脑之中一片嗡嗡之声，巨大的恐惧和难言的疼痛冲击着胸口，已是无力喊叫，无力抵抗，正当我感觉快要气绝身亡之际，突见身旁之人一把握住卫芸掐在我项间的手臂，急言道：“卫姑娘，手下留情。”
“难道连你也要为她求情不成！”卫芸恼羞成怒，指腹已深深陷入我的肌肤之内，片刻间颈部的血流全部被阻断，大脑已开始缺氧，气息急促，目光微弱。
“她对我部有恩在先，还望姑娘大人大量放她一马！”身旁之人语气急促，一把用力将卫芸向身后猛拽，卫芸一个踉跄便松开了手。
我张口猛吸一口气，后背顺着树干滑落，“噗通”一声坐在地面之上。
“杜姑娘，你无碍吧？”
我缓缓睁大眼睛，在方才的一瞥之间，我已看清，他就是当年带我前去彭城的徐吉，想必因为我曾在糜府之中救了何其的缘故，所以他对我感恩在心，才力劝卫芸饶我一命。可我先前已对卫芸矢口否认，现在我横竖都得是貂蝉。
“多谢壮士救命之恩，貂蝉感激不尽……”我喘息着回到。
“貂蝉？你不是杜伶？……”婆娑树影仍掩不住徐吉满脸惊异之色。
“小女子却是貂蝉，并不知晓你口中杜伶是何人……”说话间我一抬眼，看见卫芸满脸凶相毕露，凑上前来。
“呸，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她说着便从衣袖之下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刀刃直指我胸口。
“你干什么？！”何其一声呵斥，将卫芸推向一旁，“既然她不是杜伶，那你就更不应该错杀无辜！”说话间他弯下身来将我扶起，“姑娘快速速离去吧！”
一听他此言，看着一旁卫芸如狼似虎的眼神，我还来不及拍去身上的尘土就一撒腿跑了出去。
只听身后卫芸厉声与徐吉说道：“你知不知道，她很有可能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一推门进屋，“独眼龙”看着我慌张的神态，一身的污迹，东倒西歪的身姿，便快步上前扶住了我。
“怎么了你？”
我向前走了几步，一屁股瘫在案边，喘着粗气回到：“刚刚在回来的路上，又遇见卫芸了，差点就双眼一闭两腿一蹬去见马克思了……”
“独眼龙”眉宇深锁，诧异的问起：“这马克思是谁？”
“是……”我双目一斜，一滴汗水流入眼中，有些热辣，我一拂面，此刻才想起徐吉来，倍感事情蹊跷无比。
“你知道我今晚看见谁了吗？”
“谁？”“独眼龙”听我这么一问，也不禁伸着脖子凑近了些。
“徐吉……”我深深吐气，喃喃道，“他怎么会和卫芸在一起？”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独眼龙”也一言未发，我深深的望向他，他似有回避之意。我心尖微颤，略有试探的问道：“你不是负责跟踪卫芸的么？你难道不知道徐吉为何而来么？……”
“这……”“独眼龙”垂目而立，不敢直视我的双眼，话语也是嘎然而止。
我站起身来，一把拉过他的衣袖，扬起头窥视着他的双目，太多的惊慌失措，太多的闪躲不安。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我问的淡然。但更多的是忧伤，如果连“独眼龙”也不能尽信的话，那么在这郿坞相府之中，我该怎样去面对这滔天的尔虞我诈和明争暗斗。
“我……”他把头一偏，躲过我热辣的眼神。我缓缓放开他的衣袖，深深的说起：“你我还有子月，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相府危机四伏，卫芸虎视眈眈，我们更应该同仇敌忾才是，为什么你却支支吾吾，言不由衷，你是当真有事欺瞒我吗？”
“我确是有事情瞒着你……”“独眼龙”突然转过头来，这一刻的目光却异常坚定，“只是，这件事和你，和我们的计划无关。”
“既是无关，那你为何不能直言相告？你这样遮遮掩掩，只会让我对你心生猜忌。还有，这几日你都心不在焉，你知不知道，方才若不是徐吉相救，我早就死于卫芸之手，你就忍心看着我死于非命吗？！”我说的字字愤慨，“独眼龙”在此关头居然知情不报，我实在是怀疑他的居心。
“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独眼龙”苦笑一声，“我承认，这几日，对卫芸，我是有些疏忽……”
我看着他满脸不以为然的表情，想着方才所受卫芸的欺凌，颈部的掐痕隐隐作痛，手指的结痂片片入目，我便恶言回到：“行，从此刻起，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是生是死与你无关，你既是不愿相告，我自有办法知道！”
说着我便转身走向里屋，却被“独眼龙”一把拽住胳膊，“你真的就这么想知道吗？”他说的字字艰难，眼中不知何时竟泛起了血丝。我更觉不安，究竟是何事能让“独眼龙”如此怪异……
“你若不想说，我绝不勉强……”我冷冷的回到。
“好……”“独眼龙”深提一口气，缓缓开口：“自从卫兹战死以后，卫芸便将兖州田地、屋舍等尽数变卖，如今她将这万贯家财都用来资助了黄巾军，徐吉此刻出现在相国府内，也是为此事而来……”
“什么？”我听得一头雾水，“卫芸不是投靠董卓了吗？为何又要去资助黄巾军？”
“投靠董卓也罢，资助黄巾也好，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置你和曹贼于死地，为他兄长报仇。”
我倒吸一口凉气，“照你的意思，近日会有黄巾军袭击河内曹操所在之处了？”
我问的急切，“独眼龙”却半日不语，双眸深沉而凌冽，须臾过后，他才翘首相告：“你猜错了，黄巾军要袭击的地方不是河内，而是陈留。”
“什么？！”“独眼龙”的话语，犹如在我头顶炸开一记响雷，我措手不及，上面拉着他的衣襟，踮着脚尖疾声回到：“陈留那是曹操起兵之处，现如今他爹、弟弟还有妻儿都在那，卫芸要徐吉攻打陈留，那岂不是要将曹操的亲人都赶尽杀绝吗？”
“卫芸正是此意……”
“不！”我拼命的摇着头，恳求道：“陈子虚，我求求你，你一定要阻止徐吉，徐吉和你是旧交……”
“我为什么要阻止！”不待我说完，“独眼龙”就一声怒吼，红着眼对我说起：“你难道忘了吗？是谁杀了我全家？是谁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学士，是曹嵩狗贼！如今得此良机，能让他曹家血债血偿，我为何要去阻止？！”愤怒和仇杀已充满了“独眼龙”的血脉，二十多年的隐忍和屈辱终于化作一把利剑，直指仇人心尖。
我重重的垂下手来，头脑一片混沌不堪，双腿无力再次瘫坐在案边。惦记起河内的曹操，心头一阵酸楚疼痛。初识之日，他的狼狈与憨厚，谯县之夜，他的痛哭与良善，陈留府中，他的忠诚与踌躇，暖阁灯下，他的深情与关爱……一切是那么的亲近，一切又是那么的遥远。此刻的他一定还在袁绍的篱下隐忍韬晦，步步为营，若是此时得知陈留亲人尽数被杀，那该是怎样的悲恸欲绝。不，我绝对不能让卫芸得逞，不管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我猛的一个站起，将桌案掀翻在地，不等“独眼龙”反应，便一个箭步冲出了门外，可还是被他拦在门前。
“你要干什么去？”
“我要去找秦宜，让他去帮我杀了卫芸和徐吉！”
“杀了他们又有何用？”“独眼龙”见我方寸大乱，便高声提醒道：“如今数万黄巾军已屯兵兖州，就算徐吉死了，也改变不了陈留的命运……”
“你，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发疯似得咆哮着，泪水冲刷着眼眶，“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我一边高喊着，一边捶打着“独眼龙”的胸口，他却岿然不动，脸上的表情我已看不清晰，直到我精疲力竭瘫倒在地，颈项间残留冰凉的泪滴传来丝丝冷寂，我才意识到寒冬还并未走远……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