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结局

两军交战之机停了几日，听闻墨朝军队已向另一处行去，只留几个伤员在此休养，萧韩也带着队伍跟了去，为防有诈，在此处留了不少精锐。
柳梦涵算是半个随行军医，也就一同留下了。自打那日心中生出不该有的情绪，她一时间也不敢与萧韩距离太近，留在此处，倒能稍微整理心境。
伤亡惨重，带来的药也早已告罄，这不，柳梦涵受命，去采一味止血的药。外间危机重重，本不该叫她单独前去，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自然不会让人跟随，一般大义凛然的说道，老大夫也就随她去了。
其实，她此行的目的，是借着采药之机，将周边的军事部署与地形地貌打探清楚。
到了这一片，已经有高大的山脉绵延起伏，草药自然是生长在这些山岭之上。柳梦涵仔细转了一圈，纵有绝顶武功在身，也熬不住偌大的区域，为防让人察觉，她亦不便停留太久。
天色渐渐黑沉下来，周围的一切渐渐模糊，离了阎罗宫，当日所服药丸失去作用，在黑暗中已然不能视物，可是采摘的药材还没有着落，只得在山间继续行走。走了许久，却像始终没有走出那片小小的区域，她想起凌云阁中的奇幻异景，才明了此处也被人设了奇形八卦，这才得以走出。
只是未料想，出口竟是一个大大的山洞，在黑暗中自然看不清，柳梦涵一脚才塌，落了下去。山洞太过幽深，一身武艺也无用武之地，落了许久，才到了底，人也跟着昏了过去。她没有发现，背上的鸢鸠花散发出道道柔和的光芒，托住她的身子，才让她免于粉身碎骨。
诚然，陷入昏迷的柳梦涵也没有发现，她掉落的这片区域，火红的枫叶像蝴蝶一样徐徐坠落，即使是万丈深渊之下，却仍然保有亮光。一些常人看不到的星星点点，在空气中游动。这可以说是一个死局，若是出不了迷阵，就得在里面盘旋，直至饿死，然而出了迷阵，又是深不见底的山洞，摔下去同样难逃一死。在柳梦涵落下去之后，山洞的入口渐渐缩小，最后完全封闭。
翠绿色的光芒在柳梦涵头顶浮动，清凉的气息注入身体，让佳人得以悠悠转醒。
入眼的一片美丽的近乎虚幻的景致，柳梦涵只当自己还在梦中，可那几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蝴蝶，却让她觉得无比熟悉，胸口闷闷的，很是不舒服。
好在没有受什么伤，稍加调息，便可恢复，但奈何洞太深，怎么出去倒成了最大的问题。
山洞很是宽阔，一眼望不到头，她只道是因着同样进了山洞，所以眼睛恢复了黑暗中视物的能力，倒没有无所适从的感觉。
走了片刻，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再加上山洞的回音效果，更显阴森，柳梦涵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
“嗯？”声音带着千娇百媚，透着骨子里的柔情，很是悦耳，可不知怎么，却让人觉得很是难受。
有吸气声传出，像是在嗅着什么，癫狂的大笑声中，有影子鬼魅般飘来。
蓝色的百褶裙绣着片片蝴蝶，一张妖娆至极的脸有着魅惑众生的能力，只是，这张脸，却冰寒刺骨，冷若冰霜。
一双秋水似的眼睛看着柳梦涵，像是带着无尽的恨意与痛楚。
“东枳，哈哈……”癫狂的笑充斥着整个山洞，有黑暗的因子在女子身上涌动。
“我等了几百年，终于让我等到了。东枳，你果然落到了我的手里。”女子幽怨的目光扫向柳梦涵，柳梦涵只觉得全身的起皮疙瘩冒了出来，一阵莫名其妙，但是这种感觉，却是那般熟悉。
“呵……你一定不记得我了吧！我在这儿苦守数百年，才盼来你轮回转世，你说，我要怎么‘报答’你呢？”尖利的嗓音，带着无尽的恨意。柳梦涵不明白，为何这个初见的女子，会对她有那么深重的恨。
“嗯？阳雪草的味道，看来，这一世，你与他，已经见过了。”女子像是陷入了什么追忆中，眼神一片恍惚。
柳梦涵趁机打量眼前女子，这女子容貌，算得上是极美的，只是，骨子里的魅惑影响了这份美丽，失了一分端庄。看之，似妖。
不知怎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端庄的女子与这女子对峙的场景，那端庄女子，分明就是柳梦涵面具下的模样，只是更显庄严，有神圣不可侵犯的味道……
女子的面色变得狰狞了几分，狠狠地盯着柳梦涵，像要将她撕碎。
“看起来，你活得不错，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你怎么还能这么幸福呢？”她喃喃着，一双眼盯着柳梦涵，像是看穿了她的来世今生，那双厉眼，仿佛在剥着她的灵魂，将她赤裸裸的扔在地上。柳梦涵打了个哆嗦，心头不舒服的感觉更甚，奈何身子却是怎么也移动不了。
“呵，你那个师兄待你倒是不错，竟给你想出这般法子来渡劫，可惜，命途若是这么好改，他……也不至于……”有低低的叹息传出，女子妖媚的脸上带着沧桑，莫名的，让人心疼。
“你，到底是谁？”一直不曾开口的柳梦涵看着女子，脑海中像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却又被更强大的力量压制，挣脱不得。
“哈哈……我是谁？东枳，你果然不记得了。帝君的忘忧水还算美味吧？凭什么你能够抛却前尘往事愉快地活着，我却要受着万世不灭之苦？”日日回忆着深爱的男子为了另一个女子死去的情景，那种痛楚，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滴血液，蚕食着所剩无几的理智，又是一个人被禁在此处挣脱不得，那分恨意，浓得要凝固成冰。
柳梦涵呆呆地看着她癫狂的模样，一个眉目如画的男子侧脸不知怎的，突然跃上脑海，头也跟着疼了起来，像有千万只虫子在拉扯着她的神经。
“东枳，没想到你这个高高在上的神女也有今日，既然想不起，就不必想了，帝君的药水，哪儿是那么容易就解得的。不过，该还的，却是一份也不能少。”千百年来深入骨髓的寂寞全是拜这个女人所赐，早已刻画到灵魂深处的恨意像是找到宣泄口，她连解释都懒得。
你害死了他，我要让你也万劫不复。
柳梦涵全身像是被什么缚住，使出全身力量都挣脱不了，女子只是在她上方轻轻一点，她就浑身僵硬，再也移动不得半分。
橙黄的光芒向柳梦涵袭去，她只得呆呆看着，眼底满是绝望。背后有红色的光芒闪动，竟是将那橙光的力量抵御。
那女子轻斥一声，恨恨地骂了句什么，显然是没有想到她如今成了凡人，也还在受着鸢鸠花的看护。那样炽热的力量，是她接近不了，也解除不了的，很是无奈。
“我虽然伤不了你，但让你受些苦楚，却是怎么也不能少的。”女子终是想通了一般，狠狠地盯着柳梦涵，有着决绝的光芒闪现。帝君对你当真那么好，让你来此历劫，还有那么多的保护，虽然动不了你，哪怕拼尽全力，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柳梦涵想要张嘴，奈何连说话的能力都已失去，只能呆呆地，无助地看着眼前诡异的女子，脑海中，却不由浮现出初见夏逸轩时，那漫天飘落的垂丝海棠和那人一身白衣，眼神淡漠的样子。
原来，到了面临生死的时刻，脑子里，还是不能将你忘怀吗？哪怕你给过我那么多是伤害，哪怕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到了这最后一刻，心里念的，终究还是你……
女子嘴里不知念了些什么咒语，沉重的梵音如实质般灌注在柳梦涵头顶，彩虹般的光芒在山洞中流转，很是美丽。
很多属于或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浮现，挣扎着，叫嚣着，撕扯着，前所未有的疼痛袭击着她，像是经历了一世又一世的甜蜜折磨。记忆化为片片星光飞离身体，在女子的咒语中尘封，消失。
“啊……”她终于大吼了一声，陷入昏迷之中。
那念咒的女子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脸上却又事情成功后的得意，细心的人终究会察觉，她眼底淡淡的悲伤，可惜，这悲伤，与此时的情形相比，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东枳，我恨你……”女子低喃着，本就已是灵魂的躯体化为星星点点，永远消散在尘世之中。
鸢鸠花的力量终究没能抵挡得了女子加诸了一声灵力以灵魂做赌灌溉的咒语，女子完全消散与天地之间时，山洞中的美好景致也随之消散而去。
微凉的风吹着，原本是洞口的地方已变得严严实实，女子撑起沉重的眼皮，原本清明的眼如今只余一片空洞与茫然，白纸般空白的脑海找不到一丝关于过往的零星碎片，如一个初生婴孩般纯真无垢。
她到底是谁？为何在荒无人烟的地方苏醒？
遗忘，是一切的终结，也是一切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