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云国与辽军的大战拉开了帷幕,火药经过工匠的加工改造后用在了投石机上,点火投石,便能炸得敌军黑乎乎的一片。而我只能但愿,但愿自此再无战争,再无杀戮!
两军交战,那白衣黑发的男子伫立于城墙之上,衣袂飘飘,发丝轻扬,伴随着那象征着胜利的云国战旗一起在空中张扬着。那嗜杀的气息,有着足以睥睨天下的气魄,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嘴角边挂着浅浅的笑意,似运筹帷幄,似胜券在握!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与辽军的最后一次大战,也是我消失的时候,留下的人,原来那么痛苦。
“离小姐,你不能上去!”苏铁云拦住我,面露难色。
“苏将军,麻烦您让开。”我客气的看着他,毫无惧色。
城墙上的云墨言听见声音向这边望来,皱眉:“你来做什么?”
苏铁云见此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我跑上前抓住云墨言的手,道:“让我站在你身边,好不好?”
他抿唇,看了看下方那厮杀的黑色人影,“回去,这里不适合你。”
“不要!”我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莫名的慌,我害怕,我只是想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听着你有力的心跳,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与辽军的最后一次大战,成败全看今天,可我却越发的不安,只有看着他,抓着他的手,心里面才能稍稍安稳点。
他看了我良久,最终轻叹了口气,“站我身边,不要动。”
我如愿以偿的点头,扭头看向下方,只一眼,便足够震撼身心,真正的战场不像拍电影那般只是做做样子而已,这里,是真正的厮杀!血腥,暴力,杀戮,混合成一片,那黑乎乎的影子不时被血花渲染,为了权势,可谓是疯狂!
只觉得头晕目眩,同时也庆幸云墨言没有亲自上战场,相比较而言,他不仅是云国的主帅,还是云国士兵的精神脊梁,他站在这里的作用远比亲自上战场的作用要大。
远远看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落入了视线,尤其是那双充满不甘的眼睛。
“耶律明?他竟然御驾亲征?”掩不住的诧异和惊讶,耶律明自登基辽国皇帝也不过才几月时日,居然下得狠心亲自上阵,果然是想打胜仗想疯了么?
“呵!不自量力!”云墨言冷冷一笑,将我拥入怀中,我微微仰头凝视着他清俊的侧脸,怕只怕,这世上也只有他一人才有资格俯瞰整个天下了吧,如果说他是神的宠儿,还不如说他是因现实所逼,今日的一切,全是他九死一生后才得到的。
“小离呢?”他低头问我,视线却一直停在战场上,观察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
我有些忍受不了那残忍而现实的画面,闭上眼道:“睡着了,紫影正守着……”
话还没说完耳边猛地传来破空声,睁眼看见得便是黑影徒手接住了一只黑色长箭,而那箭刃,正直直的对准云墨言,近在咫尺之间。
我吓得一颗心都快停止了跳动,却见云墨言忽然轻轻一笑,嘴边泄露出残忍的弧度,只听见他轻轻吐出三个字:“杀无赦!”
话音刚落,黑影顺手拿出弓,将那只黑色长箭对准了那个依然还在战场上挥剑破刺,手起刀落的耶律明,随着黑影的头箭发出,其他的箭同时射向耶律明,一瞬间,剑雨濒临而至。
耶律明一惊,连忙避开,不幸还是被一只箭身射中了肩膀,他咬牙一把将箭拔出,愤恨的目光投过来,似乎……有些血海深仇一般,我下意识的心头一惊,那眼神太过可怕。
我早该知道,先不说云墨言自身功夫就很好,光是他身边这隐匿的如同影子和透明人一般的影卫和暗卫,就没有人能够伤到他一分一毫,可为什么,今日的我却是如此的不安?仿佛,什么东西正慢慢消失一般……
黑云压城,不过片刻,城墙之外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半城烟沙,兵临池下,金戈铁马,到底是为了谁不惜一切代价来争取这天下?
城墙之上的我与他,很自然的成为了敌军的目标,所谓擒贼先擒王,箭雨如麻,可奈何在重重保护下箭矢火炮根本无法近身,羽箭在半途中就会被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给拦截下……
“皇上,我军损失惨重,还是先撤退吧!..”一位将军急切道。
耶律明双眼发红,手起刀落又一个士兵被砍头。撤退?他努力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注定了失败么?不,他不甘,不甘凭什么那个男人可以运筹帷幄,不甘他凭什么可以轻易得到天下却不屑一顾?!
那个女人,那个出生青楼的女人,她确实不同于其她女子,可是,凭什么?凭什么这世界上的好事全落在了他们身上?!
“云墨言,既然赢不了你,那我就让你尝尝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他目光一暗,泛着丝丝狠毒,拿过身旁一个将军的弓箭,搭箭拉弓,一气呵成,几乎是在一瞬间,银芒破空,直朝城墙上那白色的身影袭来...风起云涌,我们永远不会猜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就像我不会猜到云墨言会拿起弓箭一箭射落耶律明向我射来的羽箭。
他目如深谭,面容冷峻,看着底下那依旧在垂死挣扎的辽军如同求生的蝼蚁,不值一文。森冷的目光连我都不由自主的感到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冰冷,我知道,胜利在即。
可是,羽箭相击破空拆下时,耶律明却笑了,一种计谋成功的笑容,竟也那么苦涩……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只羽箭夹杂着破空的呼啸声伴随着云一言那惊恐的目光直直的刺中了我的心脏...“噗...”我只觉得思想空了,仿佛,灵魂一点一点被抽离……
“妖妖!”他伸手想要抓住我,这一刻,我也多么想能够被他拥入怀中,可如果,有那么多的如果...失去重心的我只能看见他惊恐的目光急切的身影,然后,向后摔去,落下城墙之外这一别,便是永恒!
“墨言...”我想要唤他的名,却发现也是那么的有心无力,血花四溅,我仿佛看见了梦中那熟悉的血河,看见了那熟悉的白色身影,和以往不同,她微笑着站在血河对面向我招手,朱唇轻启,仿佛在说:“我说过,他生,你死,你生,他亡。”
他,是指得云离么?孩子...我的丈夫和孩子,这一刻,我便要失去了么?不,我舍不得,割不了,弃不下……可是,又能如何?终究是有心无力,这偷来的幸福,便要拱手还给别人了,可是云墨言,我爱你至深,这千万缕情丝如何斩断弃下?
“不...妖妖!”城墙上那白色的身影急切的想要飞身而下,身旁的苏铁云及其他将军一把拦住他,“王爷!您不能下去,您若下去救离小姐,便是正中敌军的下怀!为了江山社稷,云帅,请三思!”
“滚!”势如破竹,那个男人顿时红了双眼,遍布着死亡的罗刹气息,可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忽然倒了下去,长发飞舞,白衣飘飘,在这血腥的场景中如一只断翼的蝶,坠空倒下,与之,形成了一道凄凉的爱意。
不...那是他用尽一切努力想要保护的女子,可如今,却终究还是害了她么?离妖妖,你怎能如此忍心弃这一切于不顾?我怎么承受得起再一次失去你的痛苦?
视线渐渐模糊,云墨言,再见了,所有的所有,都再见了,这一切,从此,都将与我无关了...……
长达半年的明争暗夺到最后发展成的叛乱被彻底铲除,战争结束了,云国如意料之中的大胜而至,辽军吃了败仗签了等等不公平条约后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回了自己的边塞,从此安分守己,再无非分之想,辽国破灭大败,非兵不利,战不善,而是弊在急功求利。
只是唯独不见了那个初为人母的女子,没有找到她的尸体,战场上,有的不过是战事后的烽火燎烟……
大云十年,皇帝云墨寒莫名的悲痛欲绝,传说,是因为一个名叫离妖妖的女子身亡一事,万念俱灰之下,退位让贤于墨王云墨言。
有传闻说,云墨寒退位后只身一人离开了皇宫,策马奔腾浪迹天涯不知所踪,有人说曾见过他,不过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穿梅粉色衣衫的女子,从未离开过。
云墨言登基为皇,普天同庆,并立了不足岁的云离为太子。只是后宫,仍无妃!
云萱公主与威武将军夫人清香也足足伤心了大半月有余,只是这一切,都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冷却,被遗忘,除了,那白衣黑发的男子。
如果当初没有紧紧拽着她的手任她走,那么今日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也许,也只是也许……
......五年后。
“父皇父皇……”五岁的云国太子穿着一身白色密云袍端着一盘桂花糕,小跑到勤政殿。
听见那糯糯的声音,云墨言冷俊的面容上渐渐浮起了笑意,放下手中正批阅的奏章。
李公公连忙将那圆鼓鼓的小祖宗给接上来,李公公本是先皇的贴身太监,现在是云墨言的贴身太监,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云墨言便也没换。
“父皇,萱姨姨带来了好多好多桂花糕,好好吃……”云离笑眯眯的将桂花糕献宝似的送到云墨言面前。
云墨言顺手抱起他,有些恍惚,记忆中那双狡黠带着些小市侩的眼睛在这小家伙身上越来越明显了。
“有没有谢谢萱姨姨?”
“嗯,有!”云离点头,“萱姨姨让小离向父皇请安,她先去相国寺看皇奶奶了。”
“嗯。”云墨言将他放到腿上,顺便再捏了捏他腰间的肉,心中暗叹,唉,果真是越来越团子了……
云离笨拙的将盘子放在御案上,眼珠子一转视线落在了御案上放着的一枚玉佩,他拿过来仰着头问云墨言,“父皇又在想母后么?”
云墨言一愣,看着他手中那晶莹剔透的白玉凤佩,那是他给她的承诺,可那日,她跌下城楼的那日,他近乎疯狂的寻找着她的身影,可最后,却只找到了这枚凤佩,所以他一直坚信,她没有死,可是五年了,他不知道派了多少人天南地北的找她,都没有她一丝的消息。
“父皇,母后还有多久才回来啊?”
云墨言回过神,对着儿子轻轻一笑,“快了,你母后只是迷路了,等她找到回家的路,就会回来了。”
五年了,这个理由他不知道说过几百次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安慰孩子还是在安慰自己。
“母后好笨笨哦,这么久了都还没有找到回家的路!”小离对着肉呼呼的手指,吧唧吧唧又咬了口桂花糕。
云墨言哑然失笑,这孩子跟他娘一样爱吃,尤其是桂花糕。想到这儿,又不禁失了神,若是没有这个孩子,他都不知该如何撑下去这五年。
将凤佩系好在小离的腰上,云墨言轻声道:“替你母后保管着吧,等她回来了,再给她。”
小离眨了眨眼,点头,“好啊,等母后回来了,小离就亲手给母后戴上……”
云墨言欣慰的笑了笑。
身后的李公公看着这一幕又不禁叹了口气——离小姐,如果您还活着,就快回来吧,别再折磨这一大一小了……
......死亡有时候并不代表是真的死亡,也有可能是丢失记忆,重生。已不知,今日是何夕。
月光皎洁无暇,不知为何,我竟想起了两年前那一天,我醒来的那一天。
“呀!公主,您醒啦?”一个小丫鬟惊喜的声音在耳畔想起。
我循着声音望去,脑袋里面是一片空白。
“我是谁?”
这是我的第一句话,大脑里面似乎储存着许多重要的记忆。可是现在,我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连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了。
一个声称是我父皇的人告诉我,我叫赫连妖妖,他本有个女儿也叫赫连妖妖,但因为一些事情不幸身亡了。他们是在一个山崖下发现我的,不知我是谁,见我长的和他女儿有几分相似,便将我收了回来认作养女,于是,我便成了赫连国唯一的公主,赫连妖妖。
父皇名叫赫连擎苍,我觉得他很是熟悉,却始终什么都想不起来。
半年,我昏迷不醒整整半年,这半年来一直安排在赫连皇宫中秘密保护着,直到半年后我醒来过来,父皇便下了圣旨昭告天下,我是他最近才认养的女儿,封为世宁公主,并将我许配给了同为养子的赫连擎天,考虑到我初醒,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便将婚期定在了半年后。
我并没有反对,因为对于什么都一片空白的我来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我除了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赫连国的世宁公主,叫赫连妖妖之外,也就知道有个父皇,还有一个未婚夫赫连擎天,而且,父皇说过等我和赫连擎天成亲那日,他才会将皇位交于赫连擎天,并在那日登基。
我也不止一次问过他们。知不知道我到底是谁,他们也都告诉我我也许是个孤儿,于是,对于我的过去,便成了一个不轻不重的未知。
“在想什么?”身后突然被人抱住,听声音,我知道他是我的未婚夫,我连忙挣脱开他的怀抱,福身行礼:“妖妖参见皇兄……”因为我们始终没有成亲,按年龄及身份,我唤他皇兄。
他笑着扶起我,语气似责怪:“都说了只有我们两人时不用如此多礼,怎的又不听了?”
我左右看了看,才发现身后那一群宫女不知何时已经退了下去。
“见你一直发呆,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他又问。
我摇头,“没什么,莫名其妙的就发呆了……”
他拉过我的手,一只手将我的发丝别到耳后,如此亲昵的动作让我有些排斥,我醒来也不过才二十来天,他却似乎跟我认识了许久似的,对我特别的好……
“你呀,除了发呆还是发呆,整天傻乎乎的……”
我看向他,不着痕迹的抽回手,“世溷浊而莫余知兮罢了……”
他一愣,“妖妖……”
我拍拍他的肩,“没什么啦,只不过我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又成了植物人半年,连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自然没人了解我。”
“唉……”他叹了口气,“别想太多了,以前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你只需要好好呆在我身边,就可以了,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我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说得你好像认识了我很久似的……”
不知是不是我看花了眼,他似乎那么一瞬间的慌乱……
我有些好笑,道:“皇兄,父皇允诺过我可以出宫逛逛,听宫女们说明日是茶花节,不如就趁这个机会,你带我出去逛逛吧。”
“茶花节?”他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忽而笑了:“好,不过妖妖可知这茶花节代表了什么?”
“不就是关于茶花的么,还能代表什么!”
他听了后居然哈哈大笑起来,摸了摸我的头后满足的离开,我眼皮跳了跳,有时真想骂一句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