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我诅咒你

萧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刚才他是想杀叶忘春的，但现在……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儿。沉默一会，他打定主意。不管怎么说，至少得给叶忘春收个尸，不能让人就这样挺着啊。
“不用你管。”小太岁看他抬脚朝树下走去，突然出声阻止了他。叶忘春是自己的兄弟，轮不到别人收尸。说完随手把长剑一甩，剑身深深的插入了泥土中。
他走到叶忘春身边，俯身把人扶了起来。谁知这一动，一抹金色悄悄从叶忘春袖子里滑落。小太岁大惊失色，是化羽草！
难怪，难怪叶忘春散尽修为还能恢复人形，原来甘凡把法力都渡给了他。
甘凡啊甘凡，你——糊涂啊！
他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眼下救不救甘凡呢？他犹豫不决，目光在叶忘春的尸体和化羽草之间来回打量。
“阿圣，我看，我看还是先让甘凡这样吧。”玉升烟在一旁护着小腹艰难的吐出了这句话。
他最终点点头，回身一挥手，九千岁的墓碑旁就又多了一块石碑，尘埃随之弥漫。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友叶忘春之墓。
待尘埃落定，他抱起叶忘春刚要动，萧琅却抬手喝道：“等等！”
小太岁抬眼看着他，没有说话，神色颇为不耐烦。
“你们不觉得奇怪，他既然已死了，为何没有现出原形？”
二人被问的一愣，是啊，他怎么没有变成青藤啊，难道是麒麟比较特殊？小太岁用询问的目光望向玉升烟，她皱眉摇头。叶忘春现在已经不是麒麟了，没什么特殊可言，而且就算是麒麟，死后也是要现原形的。
除非——他根本没有死！
三人似乎都想到了这一点，脸色不由一凛。萧琅快步上前，按了按他的胳膊，沉声道：“他的尸身没有发僵！”
“还有温度。”小太岁补充道。
他们沉着脸对视，现在该怎么做，再补两刀？小太岁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死攥着拳头不言语。
萧琅当然明白，他刚刚能挥剑相向，完全是一时激愤。这回疯劲儿已经过去了，再让他下手，恐怕很难。
“玉姑娘，你身为麒麟甲，当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比如麒麟真正的命门？”
玉升烟缓缓的道：“护心甲剥离，麒麟就死了。这种情况我真的不知道，也没听说过。”
“是吗？”他闻言微微笑了笑，起身亮出了剑，双手握住上上下下挥了挥。
小太岁抬头问：“你想怎样？”
萧琅虽然还在笑，眼中却一片冷凝。小太岁这一剑已经致命，叶忘春却没有死。那如果——把他的头砍下来呢？这么想着，剑就搭在了叶忘春颈上。
“一定要这样做吗？”
“难道你想重新变成一片鳞甲？”他说着瞄向玉升烟小腹，变成鳞甲别说孩子保不住，就是她自己也不可能再有意识了。
叶忘春是一定要死的，就算弥香活着，眷香也活着。可眷天已经死了，仙山上所有的人都死了。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犹豫之间，日头已经升到中天。阳光分外灿烂刺眼，小太岁却觉得浑身发冷，接着他怪笑两声，手突然一松，叶忘春嘭的摔在了地上。
萧琅再不犹豫，一剑猛砍下去！剑锋入地一尺，泥土飞溅，然而叶忘春不见了。
三人大惊，警惕的四下看着。
“正午已过，多拖一刻，小九就多一分危险。代圣，我已仁至义尽。”
声音传来，三人才发现，叶忘春已经飞到了半空。他的双手掐出繁复的手诀，周身金光渐盛，在身后勾勒出一只模糊的麒麟。似乎是在呼应他，玉升烟身上也冒出了金光，竟缓缓将她托了起来。
“升烟！”小太岁惊呼着扑过去，冷不防撞在什么东西上，被狠狠弹了回去，摔在地上。
沐浴在金光中的玉升烟双眸紧闭，神态安详，慢慢开了手臂。
“不要，升烟——不要！”小太岁嘶哑的怒吼，再度狠狠撞了过去。
萧琅见状朗声道：“叶忘春，你想清楚。如今你重骨已毁，法力和普通麒麟没什么区别。何况你血肉早已焚为灰烬，强行恢复真身，只怕还没找到眷香，自己就先死了！”
空中的叶忘春闭目不言，嘴角却扬起淡淡的微笑。金光陡然增强！先是吞没了几人的身影，接着连芙蓉峰也被湮没，继而连太阳都被金光冲的黯然失色，最后整个万寿山皆披上了金色的光晕。
所有的妖都被惊动了，他们纷纷奔上山头，每个人都被映的金光灿灿。这种气息他们并不熟悉但很温暖，每个人都莫名的觉得平静，安心。
待金光稍弱，芙蓉峰上的大树不见了。萧琅早已四肢伏地，微微颤抖。
万兽之王。
御火麒麟。
重生了！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重骨已毁，麒麟的威压却更盛从前，他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
一旁的小太岁坐在地上，仰着头痴痴的看着半空，轻声呢喃：“升烟，升烟，升烟……”
叶忘春静静的俯视了万寿山一会，然后缓缓落地。金黄色的明光甲，血红色的长披风，银色的戮魂枪，无一不刺痛着小太岁的眼睛。
“你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是吗？那就不要想了。”他这话是对萧琅说的，声音和从前一样，低沉悦耳，可他眼里已没有了从前那样细碎的温暖。
萧琅的汗水嘀嗒嘀嗒落在泥土里，咬着牙撑着手，浑身较劲，想要站起来，最终却一动未动。
叶忘春没在理会他，转头看了小太岁一眼，目光满含悲悯，接着淡淡的道：“待此事终了，我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说完转身离去。
“你站住！”小太岁猛然醒过神，一把抓住拖在地上的披风，颤抖着问，“升烟她，死了，我们的孩子，孩子也死了？”
他沉默的站在那里没有回话，右手抓住披风边缘一扯，小太岁便受不住力脱了手。
“叶忘春！你一个男人，靠女人恢复真身，还觉得挺有脸？”小太岁飞快的站起身来，双眼透着怨毒的冷光，阴森的开口道，“御火麒麟，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不得善终，尸骨无存；我诅咒你心爱的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我诅咒你们生生世世不能在一起！”
叶忘春忽然停了脚步，抬手捂向心口，他没什么表情，但脸色一瞬间苍白无比。好一会他费力的吞咽了一口，又抿了抿嘴唇，然后轻轻一挥手，小太岁就被劲风掀翻在地。
“不许你这样说我的小九！”话音一落，他腾空而起，很快没了影子。
“你他妈给我站住，没毛的畜牲，你跑到天涯海角，老子也绝不放过你！”小太岁痛骂着爬起来追了上去。
可他的速度哪能追的上人家，很快就不知道往哪飞了。正在焦急，萧琅赶到了，说是知道大致的方向，两个人匆匆往南而去。
叶忘春孤身一人，按着萧琅说的赶到了凤眠山。到处都是残枝断叶，裸露的根系，冒烟的焦土，零星的深红色血迹。
他板着脸俯身捏起带血的泥土，轻轻嗅了嗅，顿时脸色大变，脚下不稳。好一会，他查看过诸多血迹，脸色又稍稍好转。
四下望了望，他飞身继续往南追去。一连三天，沿途都能见到打斗的痕迹，看起来战况十分激烈。他心急如焚，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路猛追。
而此时，离他千里之外，九千岁正和一群“人”殊死相搏。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根本记不清打退了多少追兵，身上又有多少处伤。
一个白衣女子和她背靠着背，两个人脸上都是黑红色的污渍，衣裳早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九千岁脚下一直在流血，白衣女子似乎比她还要糟糕，浑身都在打颤。两个人丝毫不敢松懈，凶狠的盯着十余名彩衣“人”，她们当然知道，这都是天上的仙官仙将。
双方已经斗了一阵，各有损伤，一时僵持不下。
九千岁忽然用神识对那女子道：“弥香，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魔君就在万寿山，我送你去找他，你让他想办法来救我！”
原来这女子竟是三千年前失踪的优昙婆罗公主——弥香！她听了干脆的拒绝了：“你想支开我，可没那么容易。”
“我已了无牵挂，可你还有魔君。他为了找你，已吃尽天下苦楚，要死你也该和他告别。”
弥香半晌无言，九千岁趁机回身，一掌推在她背上，喝道：“快走！”
弥香猝不及防，惊呼一声已飘出了七八里。用尽办法也没有停下，眼泪洒了一路。
彩衣“人”并没有追赶她，也没有显出焦急，仍旧把九千岁团团围住。
“你们不必再煞费苦心了抓我了，还是想想一旦怨气破体，他堕入魔道，该怎么收拾他吧。”
为首的彩衣“人”终于说了话：“你已穷途末路，刚才那一掌想必损耗了你不少法力，不必垂死挣扎了。难道真要我们去万寿山抓那藤妖来，你才肯低头认输？”
九千岁冷笑：“是啊，我不想挣扎了，所以——我们一起死吧！”她狂喝一声，双臂展开，奇香霎时席卷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