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日，百芸薇很早就起来了，收拾完毕就去正殿向师父问安。正殿门是开着的，百芸薇环视了一圈也没见到夜阡辰的身影，便退了出来，恰巧在门口碰见了一名正准备洒扫的婢子。
“阿碧，你看见师父了吗？”
阿碧想了会儿，说：“先前在外殿看到君上和传唤仙官一同出去，许是天帝陛下召见吧。”
百芸薇了然地点了点头。
回到自己的厢房，百芸薇将前段日子新修的术法破魂练了几遍，又调息了一下灵力，便已经耗费了几个时辰过去，然后，又到正殿看了看，还是空无一人。
既然师父不在，不如去找芷璇，心下想着便唤了一团秀云腾了上去。
天后身边有几个得力的仙子，分别替天后驻守着重要之地，芷璇就是这几个得力仙子之一，驻守天池。百芸薇腾下云朵，口中念了一个芷璇曾经教过的仙诀，便过了仙障，穿过一片郁郁葱葱佳气浮的紫竹林后就是天池，水面空旷娴静，清明的映着烟霞缭绕的仙峰和依峰而立的小楼，小楼隐在飘逸的白纱间，若隐若现。
百芸薇很是喜欢芷璇住的这个地方，是以每次来到这都会心下赞叹几分。今日过来，确也是没有遇到芷璇，便在楼外随处寻了个地方坐下等着。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芷璇就回来了，远远的就看到楼边小亭内的百芸薇。
“等的可久？”
“不久，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你知道，纵使你不在，我也是愿意在你这里坐上一坐的。”
“这是自然，只不过你们玉泽峰的景色也比这里不差上下，你却偏偏喜欢来我这里。”芷璇微笑着坐下，随手一挥，桌上便得了一壶好茶，继续说到：“这可让我不明就里了？”
百芸薇低头喝了口茶道：“确实如你所说，玉泽峰也是自成一色的，不过总是有些肃穆之气。”
芷璇想想，确实有些肃穆，夜阡辰虽然看着温润易近，可又总给人一种冰冷而遥不可及的感觉，再加上南华仙君的这个封号，连带着玉泽峰都要肃穆三分。芷璇端起桌上的茶也抿了一口，“我去了凤冼宫。”
凤冼宫是天后居住的地方，芷璇被天后召去那里自是正常不过，不过她既有意提出，怕是不只是告知自己去了哪这么简单，百芸薇示意她继续说。
芷璇放下茶杯，抬眼看着她说：“天后本是召我过去交代一些事情，不想恰巧碰到九天圣女梦玑也在那里......”原来，芷璇接到天后召见的仙音，就快速赶往凤冼宫，刚入宫内便看见梦玑坐在一边，本欲要先行退下，不想天后却说：“无碍，这件事或许明天整个天界都会知晓，你无须避讳，且留在这里吧。”说完复又看向梦玑：“知你对南华仙君的心思，所谓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况你身份也与他正相配，本宫便做了这个顺水人情，已经禀明了天帝，天帝也甚是赞同。”这厢那梦玑一听，双颊绯红，忙站起来俯了一礼，道：“谢娘娘与陛下的抬爱，梦玑不甚感激，只是南华仙君他......梦玑也知强扭的瓜不甜，不愿勉强他。”天后起身步下云阶，走到她跟前，执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且放心，天帝下旨岂容他不愿，再说，只要你嫁了过去，日久天长，石头都会动了心，他岂有不动心之说？”听天后这么一说，梦玑原本有些忧伤的面容转而带了一丝的憧憬。
芷璇将这些一字不落的都说与了百芸薇，百芸薇在心中回想这梦玑可曾见过，终是想起在师父出关那天的群仙宴上见到过她，怪道那时见她就看到有股子落寞之态。不知怎的口中突然冒出一句话，将将把芷璇惊了一惊，“师父不能答应！”说完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当时听完芷璇说的话那一瞬心内就莫名涌出一股闷气，只知师父不会也不能娶那梦玑，脱口便出了那惊人一语。
芷璇只当她是不能适应将来宸华殿突然多个师娘出来，“你可知梦玑的身份？”
“九天圣女，大地之母，我知道”
“她还是天后的妹妹！”
回到玉泽峰后，百芸薇耳边还在回响着芷璇的话，“她是天后的妹妹，你可知这意味着天命难违，纵使南华仙君他是众仙之首，可也还有天帝在他之上，这件事情怕是容不得仙君不答应。”
百芸薇走到玉泽泉边，双手抱膝而坐，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思腹着，师父是众仙之首，纵然三界无敌，却也是有不能及的事。
师父娶亲本是好事，自她有仙识起，师父就是孤身一人，且千百年来似乎都是这样，现下能有个师娘照顾，当是做徒弟的感到高兴的，可是为什么自己却有千百个不愿，为什么不愿，又说不出来原因，只感到这不愿似是曾经体会过一般。
身后脚步声渐近，百芸薇回神一看，是夜阡辰，忙站起身，“师父。”
夜阡辰凝眸看了她一会儿，道：“可有心事？”
百芸薇看着夜阡辰心道，或许师父是愿意的吧，明日仙界就应该知道这件大喜事了，心中微微苦涩，“恭喜师父！”
夜阡辰愣了一瞬，心中便明了徒弟所指何事，云淡风轻地说：“为师没有答应。”早晨那个洒扫婢子阿碧看到夜阡辰随传唤仙官一同而去，正是被天帝召见，到了天宫后，天帝告诉他上回在群仙宴上答应的嘉奖便是要将九天圣女梦玑配给他，对于要配给他的是梦玑，他并没有意外，梦玑的心思，心如明镜的他怎会不知，再来她又是天后的妹妹，自然是身份匹配的，只是大家同是守护苍生之人，他素来对九天圣女都只怀着崇敬之心，并无生出他意，夜阡辰把这些都说与了天帝，后又阐明魔界欲有卷土归来之意，当下不可马虎，娶亲之事现在恐是不可行的。天帝既以晓得夜阡辰的意思，他最后这句娶亲之事暂不可行也不过是给了天帝一个台阶下，便也作罢，孰轻孰重，天帝也自是有分寸的。
百芸薇似是没有听清，又似以为自己幻听了，诧异地看着他，夜阡辰越过她，负手而立泉边，光彩映人，“为师从无娶亲的打算。”
“可是天帝的旨意......”
“天帝要下旨也得看我是否同意，况且魔界那边生事不断，欲有卷土之势，你可明白了？”
怎不明白，百芸薇心下无限欣喜，微一俯身，“芸儿明白了。”
百芸薇随着夜阡辰一同望着连绵仙山，秀云环绕，仙气缥缈，穿透云层便也能看到隐隐若现的红色雾气，这就是师父要守护的芸芸苍生，之所以她的名字里带个“芸”字，也是师父希望她能谨记一个仙者该有的使命与责任，百芸薇不禁说到：“师父放心，芸儿一定尽责同师父一起守护这天下苍生。”
百芸薇一直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就是每日清晨必到正殿向夜阡辰问安，然后便是自行修习。
这日仍是同样，到正殿问安后百芸薇正准备转身，只听见夜阡辰叫住了她：“过段时日是东林帝君的寿辰，为师必是要去一趟的，这趟，你就随我一起，我们早些动身，先去人间走一趟，然后再去东林。”
百芸薇一听，自是高兴的很，毕竟这天界与凡间比起来还是甚无趣的，原本师父闭关的时候，她就很少在天界待着，虽是在凡界斩妖除魔，但是凡间有很多东西都吸引着她。这次师父出关后，她在天界一待就是好几个月，现下听到这个消息，自是欣喜万分。
“真的吗，师父？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夜阡辰看着徒弟满眼满脸的兴奋，抿唇一笑：“就这两日。”
从正殿出来后，百芸薇想着这两日就要离开，一去不定是多久，需得去找洛青和芷璇告别。
百芸薇决定先去找洛青，于是便向云天阁行去。还没到跟前，就看到芷璇正追着洛青吵闹着，洛青也似是看到她，直直跑来，躲在她身后，只露个头出来，“原先看你沉静娴柔，不是这般，怎的越发泼辣起来。”
芷璇追过来，看洛青躲到百芸薇身后，便也到身后去拽他，洛青怎会让她得手，两人你追我躲的围着百芸薇转，百芸薇一把拉住芷璇，道：“哎呀，好了，你俩转的我头都晕了，这又怎么了？”
听了芷璇的意思，大约是这样的，前几日从下面的仙山得道飞升了一名仙娥，今日被天后派去芷璇那里传话，正巧洛青也在芷璇那里，不想看到这小仙娥长的有些姿色，洛青那老毛病也就犯了，惹的芷璇是肝火旺动。
洛青摇头道：“似你这般爱气，又凶，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芷璇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恨恨地说：“嫁得出嫁不出，反正都不会嫁给你！”
洛青紧接着道：“那可就是上天保佑了。”
“你......！”
百芸薇一看这势头，急忙打住：“好了，芷璇，洛青也是逗你呢，难不成他真真盼着你嫁不出去？再说，就算是那样了，这笔帐就得记到他头上，他害你嫁不出去，你就偏偏嫁他，也算是君子报仇了。”
芷璇“噗哧”一笑，然后又觑了眼洛青，嗔道：“谁要嫁他呢！”
洛青哑然一笑，看向百芸薇，“芸芸，可是找我有事？”
“我要随师父去东林，东林帝君寿辰，师父说这两日就动身了，不知何时回来，所以就来找你和芷璇告别，可巧你俩都在这，也就不用我再跑一趟天池了。”
芷璇道：“真羡慕你，我就只能待在这天上。芸薇，碰到好玩的，有趣的事，回来一定要讲给我听。”
天界的规矩条条框框，甚是森严，幸好她是南华仙君的弟子，这些规矩不限她，百芸薇说到：“这是自然。”
因天后传唤，芷璇便也匆匆和百芸薇说了几句就赶着去凤冼宫了。
百芸薇转头看向洛青，带着点愤然道：“你明知道芷璇一心都在你身上，却偏偏还要气她，你对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你们两个都是我的至交，我不想看到你伤她，也不想看到她为你伤心。”
洛青抚了抚额，状似不羁，说到：“芸芸，你可是忘了本上仙曾对你说过倾心于你，而你现下竟如此忘情，何其伤我啊！”
百芸薇有些微恼地看着他，只觉甚是无奈，幽幽说了句：“洛青，你赢了！”
看到她吃瘪的样子，洛青哈哈大笑，然后又肃容道：“可是问过你师父了？”
百芸薇愣了愣，才意识到洛青说的是花界那件事，幽然道：“师父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莫要再提起，我想，他不说自是有他的道理吧，不过，我真的很好奇，那个汐萝到底谁。”
“我当以为你是知道汐萝的，没想你竟不知？”
百芸薇看着他，有些讶然，洛青又道：“汐萝，是花界先花神。”
听到花神这两个字，百芸薇脑中顿生一片白光闪过，似是熟悉，顿了顿说：“先花神？难道现在不在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五百年前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当时我正在凡间历飞升上仙的劫，只听说后来花界的十二仙子上天界来质问，天帝不知道用什么理由便将她们打发了，再后来天帝下旨严禁提起那件事和先花神的名字。”
百芸薇有些默然，原来，汐萝就是花界的花神，那么，师父与她发生了什么事，芍药仙子的话，再加上天帝的那道旨意，似乎先花神的死与师父有关。
洛青轻抚了抚她的肩，说：“既然你师父让你不要再提，你也就莫要再想了。”
百芸薇朝他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洛青看着她的背影，眸中星辰明了又灭。
百芸薇回到自己的厢房，反复思索着，但也有了一丝灵台清明，既是不能再提的事情，何必又多想，况且那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即使是师父的错，肯定也是迫于无奈，现下随师父去东林才是应该要想的事。
一想到要随师父去凡间，刚才那些烦恼瞬间就烟消云散了，百芸薇想着自己这些年在凡间历练，去了很多好玩的地方，这回也要带着师父去一去。于是便开始收拾整理，其实也无什么可收拾的，只是把这次出门要带的仙丹装了几颗，也就没什么了。后来想着无央酷爱品酒，但是他每次来的时候也就只有茶招待他，殿前的那几树梨花开的甚好，不如采些花瓣来酿坛花酒。
夜阡辰回来时看到百芸薇正在采摘梨花，奇道：“可是又要用梨花煮茶？”
“师父。”看到夜阡辰，百芸薇直起身来，“记得上次无央星君说自己爱酒，我看着这梨花开的不错，就想用花瓣酿些花酒，然后等我们走之前把它埋到树下，等下次无央星君来便可取出让他品尝了。”
夜阡辰眼带笑意地说：“这倒是不错，省的日后无央再抱怨我们这里无酒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