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跃进上班的时候，总在终点站的地方休息一会儿，这地方是单位所辖的手套加工厂，是刚刚建立起来的服务公司家属工厂。围墙是用那种拆过的旧砖块儿垒建起来的，里面还没有来得及整理，残留着农家种植的菜园，这个季节也没有什么瓜果之类的蔬菜，稀稀拉拉的有些刚长出头的萝卜秧子，绿得甚是好看，荡去不少的荒凉之感。厂子不大，也有看守门卫，门卫室里一张值夜班用的小床，霍跃进一来到这里就睡在这张床上，他实在累，也不嫌弃这张床上很脏，睡得安慰，醒来的时候，大家伙都等在大门外的车旁，再看时间，还要再等上十分八分，他就去茶水房接上热水放在车上，这时候他坐在驾驶座上，身心都是轻松的，一摸口袋，陀螺就咣当一下动弹一下。呵呵，好几天了，装在口袋里没有拿出来，这件衣服也该换洗了。
大家都上车了，嘻嘻哈哈的热闹起来，他喜欢这样的热闹，就像是久别了战场的战士一样，一听到这样的热闹就像是幸福回到心里。
有男子开玩笑说，昨晚上看见一个人往这儿来，一会儿又看不见了，再一会儿看见他往回走，奇怪，他咋会又走回去了？正想着，那个人又走回来了，原来忘了骑自行车。
人们都楞了，问这是干啥的，没有骑自行车？
那男子说，来上班，一着急走来的，快走到厂里才想起没有骑自行车，就想着回家骑自行车。
有人笑着说，他已经快走到厂门口，再跑回去骑自行车，那不是耽误上班了！
有人问，他家里这儿有多远？
那男子回答说：有七、八里地吧。
就听见有人大笑着说，他喝醉酒了！
车上的人们都笑了，说现在喝醉酒的人也不稀奇了，就是睡在大街上也无人问津。
说说笑笑的，时间过得很快，霍跃进把车开进总部大门的时候，就有人对他说，站长找他，让他回来之后去找站长。
站长找我有啥事？他疑虑重重，别再是因为打理饭店的事情又让我去上夜班看大门？他一走进办公室，看见站长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笑，便大咧咧的说：“有啥事找我？”
“听说你小子又弄了一个饭店？”
“哦，替我的一个朋友打理一下，不是我的。”霍跃进说的很快，就像是争先恐后的参加比赛，神情很紧张的看着站长，又说：“站长，我说的都是实话，向毛主席保证。”
站长笑了。“你紧张啥？”
“别人不了解我，站长你还是了解我的，我没有影响工作，就是替朋友打理一下饭店，再说男子汉有个要好的朋友，多难得呀！我这人知道朋友相处可不容易，咱该帮忙就帮忙。”霍跃进又忙着递烟给站长，看站长接过烟，等待自己送火点烟，忙又掏出火机为站长点烟，之后，傻傻的笑了。
站长说：“现在政策开放，任何人都可以搞经营，我不说你啥，只是提醒你要做好工作，工作是重要的，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站长你放心，我霍跃进再软包子也知道上班的重要性。上了半年的夜班，让我的生物钟也紊乱了，心里憋屈得很，可是我也走过来了，也让我有了毅力。原来我就是缺少毅力，呵呵。”霍跃进很开心的笑了。站长，你不会是因为我去打理饭店又让我去看大门上夜班吧？他心里真真的发虚，身上还有汗了。又说到家里来了三位乡下亲戚，家里实在是困难，在这儿找个营生，也让家里日子好过点儿。我的朋友正好有事儿去南方，让我帮忙，我也是能帮忙则帮忙，我的亲戚们也都能安置下来。最后又说，咱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要有怜悯之心看人，那些需要咱帮忙的人太多，我就想办法尽我所能力去帮助他们。
站长笑了，递给霍跃进一支烟。“看你说了这么多来说明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懦夫？还是勇者？”霍跃进怎么也没有想到站长会这样和自己谈话，窘迫的想不出来怎样回答了。站长看此情景，由衷的笑了。“你呀，人太聪明，其实人们大凡做的事情，都是在想逃避什么，也不外乎是争名夺利。就说你，争名夺利的成分没有，因为你当年从机关上下来的时候，你表现的还是很愉快的，也不是那种投其所好的拍马溜须的人物。你是守规矩的人，可是在逃避啥？现实是很残酷的，看破了不说，害怕的咱也不说，就说敢于面对现实的这种精神，无论成败，他都是让人尊重的。”
霍跃进激动地浑身都在打哆嗦。“谢谢站长。”
“做啥事情，当考虑的就要考虑。”站长说。
“站长，我听从分配，让我干啥我就干啥，还要干好。”霍跃进说的时候，一只手碰上了口袋里的陀螺，就想到要去寻找一根鞭子，用来抽陀螺。
站长说：“你很善良。”
霍跃进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被一阵暖阳照耀。“站长，我啥都不说了，我就是想活出个人样来，在咱们单位里，只有你这样看起我，我知道该咋样做了。”
站长语重心长的说：“我和几位领导正在合议你的工作问题，决定让你下车，另行安排工作，具体做啥工作，再作商议，你近来好好的工作，静等通知。”
霍跃进情绪低落下来。“站长，不会是因为我替朋友打理饭店，又让我回门卫室吧？”
站长坚决的说：“不是，你打理饭店是你个人的事情，站里领导们考虑到你还年轻，前面的路还很长，总不至于一辈子在车上度过，你是很有潜力有前途的人才。”
霍跃进离开站长，站在院子里，望着深秋里的阳光，望着一抱粗的大杨树，不由自主的掏出陀螺，想着弄来一根鞭子，就仰起脸望着大树，想着上树上折一根树枝做鞭子。爬树可是童子功，一溜烟上了树，看中一根树枝，用力一折，树枝脆生生的落在了手里，他麻利的下了树，从腰里取下钥匙串，上面有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他站在树下，静静地修剪树枝，待满意时，想着去维修房弄来废旧的抹布做鞭子上的绳子。维修房里，破抹布随处都是，他捡了一块还是干净的抹布，用力撕下两块儿布条，说声谢谢，走出来。他绑好布条，感觉有点飘飘然，就去水池边，拧开水管，湿了布条，这样感觉好多了，就走到空旷的场地上，掏出口袋里的陀螺，长出一口气，抽陀螺。
大家对他玩陀螺也早已经是习以为常，说他是长不大的孩子，也说他是优越的生活环境给了他如此的玩性，还有人说没有吃苦受罪的孩子不懂的生存的艰难。
霍跃进抽陀螺，看着陀螺飞速旋转，心里一下就有振翅高飞的飘飘然。我现在正是干事正当年，为啥就这样飞不起来？这个问题回答起来一点也不难，就是因为我从小没有接受生存能力的教育，没有接受自我意识辨别能力的教育，教育，教育本身就是一个不用长篇大论的说教，简单的就是一个言传身教的潜移默化的过程，这个过程或者说时间很短，或者说也很漫长，但是它真的是存在于一个家庭里。我为啥是现在这个样子？囚犯一样的生活着……
“霍跃进。”办公室主任在办公室门口喊。
他忙停下来抽打陀螺，拿起陀螺，跑步去了办公室，原来是不允许上班时间做与工作无关的事情，再一个，办公室主任要去局机关办事，让他开车前往。他纳闷，说自己开的是通勤车，小车不属于自己的职责。办公室主任说，今天小车司机有事没有来上班，就有你代替了。他看一眼停在大门口里面树荫下的黑色轿车，欢喜的说：“愿效犬马之劳。”办公室主任笑了，说他心态如此之好很难得。
中午下班，白旭回到家里，看见大姨在客厅里整理洗干净的衣服和床单，姥姥在厨房里忙碌，忙帮忙做饭。姥姥问他学会做饭了没有？他不好意思的笑了。
姥姥就说咱们家里的孩子都不会做饭，这都是我娇生惯养的结果，现在想一想，恁都还没有吃着亏，等吃着亏的时候，就晚了！姥姥说话的时候，有深深的惋惜之感叹。又说到霍跃进会做饭，眼里有活，也会说道，这样最起码能让自己少吃亏。人活着不吃亏是不可能的，但是总要吃亏就不行了，那样就会被沦落为没人看起的地步，真要是那样就亏大了！
白旭笑着说慢慢来，见识多了，就会好起来。
黄云阁说：“孩子，等你悟出来点道理的时候，你已经快三十岁了，人家三十岁已经大学毕业，或者上班多少年有了自己的积累，当上了科长、总管，当上个什么科长之类的了，你还在学爬，知道不知道，吃饭连稀饭也喝不上啦。”
温馨时刻
鹊桥仙
2025-04-06 13: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