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萋萋,艳阳高照。
行在阳光下的人却并不好受,恹恹地。
路途上,他们也遇到了三三两两擦肩而过的人。不是畏惧他们人数众多仓皇逃离的客商,便是饥饿难耐过来讨食的难民。
的确,众人一脸冷凝,衣着不菲,行李却不多,连代步的车马也无,像极了遭遇山贼流寇打劫的客商。富人害怕他们走投无路之下暴起伤人,穷的想着瘦死骆驼比马大。所以行到晌午,依旧没买到马车。
好在抚定遥遥在望,城门的守卫化成黑色的小点,让人看不清晰,也止不住内心的欢喜。
奈何,他们却没有进程的打算。
一江分两岸,一半常荣,一半启星,过了清关江,她就要立足在启星的土地上了。这是白雨歌第一次跨过国界,没有所谓的通关文牒,亦没有所谓的护照,少了办理手续的繁琐,多了一缕离乡的愁思。她饥肠辘辘,双脚酸软,嗓子灼痛,却忍不住调侃,这真是一次糟糕的旅行。
悠悠江水,雕栏楼船。
清风携着水汽吹在白雨歌脸上,说不出的舒服。她身旁的男子一如初见时的一身蓝衣,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派高贵清华的气质,此时他的脸色微微发白,少了些许孤傲清冷,让人一看就心生怜惜。明明长得像个妖孽,却偏偏把自己修成了冰山。
司马如夜中毒了,说起来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回想起前几日发生的那一幕,白雨歌仍旧心有余悸。
南方多雨水,山林间的树木都长得很好,枝繁叶茂的。他们翻过这座山,再走一天就要到达抚定了,那将是车队常荣之行的最后一站。
睡了一觉之后,白雨歌一扫之前的疲累之态,她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心情也舒畅了很多。
林如海去了司马如夜的车上,再也没有人烦她了。一个人的下午时光,她躺在车厢里,哼着自己编的不成调的曲子,怡然自得。
马车停得有些突然,还没到休息的时间,白雨歌好奇的伸出头向外张望。
山间小路本来就不宽阔,司马如夜的马车挡在前方,看的并不真切。
只听得“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白雨歌一愣,竟是遇到打劫的了,不由得替这群山大王默哀了起来,只希望他们有点眼色。若只是求财,这方乐得以钱了事。若是双方不得不大打出手,同等数量的正规军都不一定能打得过这批训练有素的侍卫,更何况这山间莽夫。
车厢内司马如夜唇角微挑,掀起了帘子探身出去。
精致而充满魅惑的容颜无不显示着造物主对此人的眷顾,他懒懒的开口问道:“不交钱又怎样?”
山贼们讶异地看着司马如夜,不曾想世间竟有如此俊俏的少年。
大胡子举着刀,指着司马如夜笑道:“不交也可以,小哥和女人留下就行。哈哈……”
一句话引起了身旁众人的淫笑,大家一幅“我们都懂得”的模样。
坐在车厢内的白雨歌已经预见到,今天定是不能善了了。犹记得当日喊他姐姐差点被丢到井里的情形,白雨歌打了个冷战。而今他被人当成小倌儿,估计想抄人祖坟的心都有了。
果真,司马如夜一脚用力蹬着车辕飞起,在空中调整了姿势踹向大胡子的胸口。大胡子一愣,也不怯场,他侧身躲过司马如夜的临门一脚,扬起右手中的刀就要向身前司马如夜的腿上劈去,他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周遭山贼的刀也向着司马如夜劈来,司马如夜的境况堪忧,险象丛生。
这个时候,大胡子的表情充满不敢置信、惶恐、不甘却又后悔。他捂着自己的脖子,看着血从指缝间溢出,根本堵不住。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鲜血从他的嘴巴里流出。刀还停在空中,他却握不住刀了,就这样直挺挺的倒下,死不瞑目。
山贼们惊到了,从来都是他们杀人,何时被别人蹂躏过。他们气愤,又有些担忧。这看起来柔弱的少年居然也身怀武艺,此时再看他的笑容,这不是魅惑,这是地狱使者般的勾魂夺魄,一个不小心就能让人命丧黄泉。
他们围着司马如夜,一群人谁也不敢第一个上前。司马如夜把玩着手中的小飞镖,嘴角是淡淡的嘲讽的笑容。
“大家一起上,为老二报仇。”
不晓得谁喊了句,混乱开始了。尖刀入肉的声音,喊杀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司马如夜依旧淡定从容。
车夫从车辕下抽出佩刀,刀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拦着试图越过他跑向后方的山贼。林如海早已加入了混战,月白色的长衫染血,不过都不是他的。
山路狭窄,山贼们人数众多。以前,他们靠着这个优势截掳了不少商旅,而今终于踢到铁板,被两个年轻人拦着,来一个被砍一个,伤亡惨重。
马车占了道路,后面的侍卫不好过去,山贼们也无法蜂拥而上,靠前的一些人对司马如夜和林如海根本造不成威胁。
这本是一边倒的屠杀。
白雨歌勾着脑袋看二人耍酷,人群中突然冲出个身材瘦弱的青年,握着长刀脚步踉跄地朝司马如夜冲去。他还没走两步,就被一块石头给绊了一跤,眼见他要摔成狗吃屎,白雨歌捂着嘴偷乐。
她实在没想到,那种挫货的刀能碰到司马如夜的衣袖,当刀刃划过衣袖在司马如夜手臂上留下一道不知深浅地刀口时,白雨歌都觉得怕是自己没睡醒一时恍了眼。
司马如夜一脚正对着那人的胸口踢了出去,那人跌落在旁边的草丛里。
此时再看他手中的刀,血已经变成了黑色,他们的武器都猝了毒。
总有些不怕死的,他们见司马如夜已经受了伤,胆子也大了些。
“宰了他们,那漂亮小子已经中毒了。”
被喊作“漂亮小子”的司马如夜,一把夺过身前贼人的刀,对着他的脖子划去,鲜血喷涌,那人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司马如夜从来不是绣花枕头,那些把他当柴废的人不是废了就是死了。
扔了刀,司马如夜靠着车辕伫立。“师兄,我有点头晕,交给你了。”
林如海点头,侍卫陆续从后方涌现,不消一会儿,山贼们尽显败势,向着山下四散逃开。
司马如夜靠着车辕上,林如海和侍卫们清扫最后落跑的山贼。
白雨歌下了车,小心翼翼地走到司马如夜身边,他的脸色依旧平静,只是衣袖上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色,看着触目惊心。
白雨歌暗中责怪,让你耍酷,太不小心了。为了防止毒素扩散,她掏出手帕准备为他把手臂上端包扎起来,她的手在距离司马如夜的伤口还有寸许的时候突然被握住。
“怎么了?”白雨歌不解地抬头。
司马如夜的面容苍白清冷,神情戒备,双目无神。握在她手臂上的手最后无奈放下,叹了口气道:“歌儿,我中毒了。”
声音颇为无奈,隐隐有些无助。
白雨歌何曾见过司马如夜这般,往日里他一直都是掌控一切、自信满满的。她的手在司马如夜眼前晃了晃,随即喊道:“林如海,你快点过来!”
林如海折回司马如夜的身边,脸上的平淡温和的笑意在他注意到司马如夜衣袖上面的血迹时消失无踪。心里一惊,“居然猝了毒。”
司马如夜点头。
林如海将司马如夜的半截衣袖撕掉,布条紧紧地缠绕在他的手臂上。
“师兄,我已经感觉不到右手的存在,你会找我报仇吗?”司马如夜面容平静,说得却是小孩子的胡话。
白雨歌想取笑他,可是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得安慰着:“他敢动你,老娘一定打死他!”
司马如夜眉头紧蹙,“我会去一定要给你找个教习嬷嬷。”
林如海爬到车厢取了水壶,掀开司马如夜的皮肉,清洗伤口。外翻的血肉,很是血惺,林如海做得认真,他的手指狠狠的按在上面,力求洗掉残留的毒液。
林如海有些好笑,多年前司马如夜生病烧糊涂了的时候也曾问过,“师兄,我没力气了,你会打我吗?”
一晃眼,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回忆是美好的,看到司马如夜现在的样子,林如海心里难过。
“不会。”
说完,林如海又觉得两个字太少,司马如夜是需要安慰的时候。他像当年一样的哄他,把他扶到车厢里坐下,“放心,不会的。师兄会保护你,你会没事的。”
白雨歌想了想,也上了二人的马车。
侍卫们已经将阻在路上的尸体清理掉,在林如海的命令下马车极速前进。
司马如夜选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微闭着眼睛像是假寐。
他睁眼还是闭眼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林如海有些为难,纠结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你……”
司马如夜接得快,用一种不以为意的口吻:“从小我就凡事争先,什么东西都爱跟你抢,你知道的。”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