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二、佘山遭劫

元天寺坐落在佘山的山顶上，山脚下还有的熙熙攘攘，一上去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空寂幽深，似乎是被风给吹去的，消失得干净利落。浅浅的溪流淌过，敲出清脆的响声。微风也摩挲着树叶沙沙作响，高高低低地附和着。
“你叫什么名字？”余音足足观察了她一路，她始终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让人很不高兴。她非要揪出这个人的真面目不可！
女子笑道：“陆月雪。”她将目光慢慢收在眼底，寒光在她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突兀地显出来，又被逼回去。要记住啊，她是陆月雪，姓陆，陆月雪……
余音一面走，一面用余光打量她。这个人的身上，到底有什么古怪？
咔！一声冷厉的兵器声响起，惊了一树的鸟儿扑翅飞走。
“谁？”余音警觉起来，同时看向身旁的女子，是她带来的人吗？如果是……
“谁是余家小姐？”几个黑衣人从林子里窜出来，动作极为敏捷。
“你们是什么人？”余音壮着胆子问，手心却已经冒出了冷汗。
“你是余家小姐吗？”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余音皱眉，是这个女子的人，还是她得罪了谁……
这时，黑衣人手里的匕首一闪，一朵姿态十分独特的睡莲映入余音眼中。她认得，那是古家的武器特有的花纹。余音心中暗叫不好，今天是她大意了，才独自行动。可现在，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她身旁的陆月雪突然开口道，“我就是余家小姐，你们是谁？”
“带走。”黑衣人手一挥，他身后的两人便立刻上前，一个缚住陆月雪的手，一个用匕首架着她的脖子。紧接着，又有两名黑衣人上前，朝余音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陆月雪制止他们，“我是余家小姐，我跟你们走，别伤害不相干的人。”
余音盯着她，十分不解。
这时，陆月雪忽然对她眨眨眼，然后轻幅度地摇了摇头。
余音即刻会意，她的背后有余家，若是她得以脱身，就能安排救人。虽然这样可能会连累陆月雪，可是如果现在让他们知道自己才是余家小姐，弄不好两个人都会被抓走。而关于这个陆月雪的疑点，可以等她安全了再弄清楚。想到此处，她默不作声。
那黑衣人迟疑了一下，做了个奇怪的手势。其中一个黑衣人便走到余音面前，说道，“回去给余老头通风报信，他女儿在我们手上。”
余音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陆月雪被两个黑衣人架上了马车，一路上的颠簸和脖子上始终架着的匕首却并未让她心惊，那朵莲，她也认得。天苍古家，以酒和茶叶还有瓷器扬名，实力可与余家相匹敌。古羿双，一个阴险狡诈的老狐狸，为了古家家主的位置，不惜把同胞兄弟送入监狱。
几天的昏天黑地，横跨了半个大陆，陆月雪终于站在了天苍国的领土上。头顶的阳光很弱，但她还是觉得很刺眼，忍不住用手遮了一下。
“走！”这个声音她时不时会听到，是这次挟持她的首领。望了一眼高高挂起的古家门楣，陆月雪脸上没有显露，心中却有些兴奋，终于到了这里，终于……
“老爷，这是余家小姐。”他跪下身子复命。
只看了一眼，古羿双的眼底便露出逼人的阴气，“她不是余家小姐。”
“什么？”蹲在地上的人身体明显一僵。“怎么会，她说……”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古羿双语气平静，目光深邃，浑身上下都透着给人的压迫感，那种仿佛在下一刻你的心脏就会被挖去的恐惧不断袭来。
“不是……”事到如今，他已无话可说。
“你是谁？”古羿双一个箭步来到她面前，眼中不见一丝波澜，却让人感到害怕。
“你说我是谁，我便是谁。”陆月雪并未被他吓到，一脸平静地回答他的问题。
古羿双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她。一个小姑娘，气魄和胆识倒是不小，莫非是余何生派来的？不对，余何生向来不会莽撞行事……“给我严刑逼供。”
“是。”黑衣人领了命令，立刻喊了人来，把陆月雪架了出去。
地牢。一声声鞭子的闷响让人听的心里发慌，明明身上火辣辣地疼，陆月雪却一声不吭，只是一张本就白皙的脸如今已经惨白，汗珠子一滴接着一滴落下来，打湿了她的衣襟。
“还是不肯说？”两天了，古羿双的计划虽然被打乱，但他对这个女子的兴趣却越来越大。这样的人，到底属于谁？
古羿双，什么东西！披着人皮的畜生，混帐！陆月雪的手慢慢握拳，脸上却不动声色。
“再给她加把火。”古羿双面无表情的下命令。直觉告诉他，他眼前这个女子绝非善类，能够在严刑逼供下一声不吭咬紧牙关，即使是男子也没几个做得到。
古羿双的手下拎来一个木桶，里面装的是红彤彤的辣椒油。陆月雪咬唇，轻轻闭眼。虽然有些疼，可是她不能害怕。只有活着走出这里，她利用古羿双的目的才能达到。
就在辣椒油要泼上来的那一刻，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个家仆，神色慌张，嘴里直喊：“老爷！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怎么了？”古羿双的语气似乎异常得平淡，显得他没什么所谓。
“余家派了人来。”他低着头，不敢大声喘气。
“派的什么人？”古羿双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家仆战战兢兢地说了那两个字：“卫队。”卫队，每个家族都会有的一支秘密队伍。其实也称不上秘密，只是执行特殊任务，平时几乎不露面。能够进入卫队的，尤其是像余家这样的大家，其成员一定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领头的人是谁？”余何生总不会为了一个小姑娘亲自来天苍国吧？
“似乎……没有领头的人。”他也很费解，但没看到余家的人。
哦？这架势，是要强行救人了？如果说，有什么是争锋时最不愿意面对的，那就是卫队。能够组成一支卫队，里面的每个成员都是经过层层选拔，身经百战的人。如果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虽然古家也有自己的卫队，但他并不想因此动用。有些东西，只该用在刀刃上。“放人。”
“这……”手下很是为难。
“他们不是要救人吗？让他们救！”反正这丫头嘴里也问不出什么，倒不如换个法子试试。想到这儿，古羿双的心情没由地好起来，嘴角上扬，却让人感到一阵阵的寒意。
而古羿双眼中那些情绪，却都被陆月雪收在眼底。古羿双，我们的游戏还没开始。
陆月雪被扔出去的时候，古家的人正和余家的人对峙。她浑身是血，饶是卫队之人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他们来时便只接到一则命令，就是救人，现在目的达到，自然不会就留，便赶紧带着陆月雪回天穆国。路途遥远，又是一阵奔波。
“陆月雪。”这些日子里，余音一直在回忆陆月雪的一举一动，越想越觉得她很可疑。然而她落入古家之手，又的确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因此她半真心半假意地说，“都是我不好。”
“你放心，你救了音儿，我会报答你的。来人，快去请大夫。”余何生吩咐道。
“不用了，多谢。”陆月雪笑着摇头，“我想先回家一趟，离家几天，我父母该担心了，给我找件干净的衣服换了就行。”余何生，她终于见到了余何生，很好。
“你父母……”余音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看她的神情，陆月雪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在心中暗笑，看来他们已经脱身，一切都像计划的那样顺利。不过戏还是要演的，她故作慌张，问道：“发生什么了吗？”
原本那新造的绣坊，此刻，是一片废墟了。
陆月雪一脸漠然地站在废墟上，问道：“这是怎么了？。”
“你被带走的那晚，你家突然起火了……”余音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陆月雪的神情。
“这样啊……”路上奔波几天，她的嗓子有些沙哑和低沉。她只是默默地望着前方，望啊望啊，眼里的好奇让不知道的人以为她在打量一些有趣的东西。……嘭！她突然晕倒在地。
“陆月雪！陆月雪！”余音吓得赶紧上前，“陆月雪！”
陆月雪浑身疼得厉害，觉得身上发烫，口干舌燥，十分难受。想出声却出不了声，想动也没力气。只是隐约感觉身边有人匆匆走过，又似乎有人在说话，但她什么也听不清。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是在这种半昏迷的状态里游走，怎么也无法挣脱。
她觉得周围的空气当中都是血腥味，她却控制不了自己。她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她必须成功。一旦失败，就玉石俱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意志开始受控制，一点一点地恢复。刚睁眼，刺眼的光线让她极为不适应，但朦胧间看到有人在自己床边。强撑着意识好一会儿，她才把眼睛完全睁开，眼前的东西一点点地清晰。这是一间陈设简单的房间，床上一边的素帐高高落下，另一边的被金线束着。屋内有一张圆木桌，边上围了三把圆凳，铺的是一套的绣垫，垂着几根流苏。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瞪着杏眼看了她好一会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陆月雪听见杂乱的脚步声，许多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有家丁，丫鬟，郎中，还有走在最前面的余音。
“陆月雪。”余音跑到她的床前，“你好点了没？”
原本就不大的屋子里挤满了人，慌乱和嘈杂让陆月雪头疼，她不自觉地闭上了眼。
“小姐，陆姑娘才刚醒，一定很累。”经一旁的兰儿好意提醒，余音才反应过来，赶紧打发了一屋子的人，又连着兰儿一起赶了出去，关上门，才回到陆月雪的边上。
这会儿陆月雪已经适应了，看着余音，说道：“多谢余小姐救命之恩，陆月雪无以为报。”
“说什么呐，该我谢谢你才是。”余音不好意思了，“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吃那么多苦了。”
“小姐。”不知为什么，本该在屋外的兰儿突然进来了。
“干什么？不是让你们在门外候着。”余音有些不高兴，她才准备套一套陆月雪的话。
“是……是老爷……。”她话还没说完，余何生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见是自家爹爹，余音只好起身给他让位置，“爹，陆月雪醒了。”
“陆姑娘，多谢你救了小女。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定满足你。”余何生道。
谁知陆月雪并不作答，只是睁着眼愣愣地看着余何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没人看到，在被子下面，一双手紧紧地拽着被子，几乎要将被子扯破。
“爹，你干什么呀？人家才刚醒。”余音连忙打圆场，然后又回头看向陆月雪，道，“你不用想太多，先把伤养好。”
陆月雪又盯着不知道哪儿看了好一会儿，才点了头，复又闭上眼睛。
“爹，我看她是太累了，我们明天再来吧！”余音说着，拉上余何生就出去了。爹爹行事风格与自己迥异，看来，她只有另找时候才能套陆月雪的话了。
直到听见门关上的声音，陆月雪才睁开眼，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她伸出手，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一会儿，眼中清澈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害怕的复杂，复杂到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地步。有一些血，看不见，但却的的确确沾在手上，那便是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