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夙九天没再出现,陆月雪也没敢去找他。只是抱着侥幸地心里坐在窗口等消息,谁知真让她等到了。夜幕时分,一只信鸽在空中盘旋几番,便落在了窗口。
打开字条,只见上面写道:大恩不言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礼物?陆月雪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只窗口的信鸽,只见它扇动了几下翅膀,一样硬物就飞了过来,陆月雪适时地接住。只见那是一块弦月形的玉佩,渐变的紫色让它看起来富有灵性。玉佩被一根编起来的绳子吊着,下面有两根长长的流苏。玉佩虽美,却无大的用处,想到这儿,陆月雪有些失望地摇头,再看时,那信鸽已经没了踪迹。
等等!手指的指腹摩挲着玉佩上面的一株植物的花纹,陆月雪眼前一亮,原来如此……她果然没有赌错!思索了一番,陆月雪喜滋滋地收起玉佩,将它放置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
现在,就是如何离开的问题了。夙九天不按成理出牌,那么,不如她也反常一些?比如,直接去找夙九天。
“夙九天。”几日后,陆月雪终于下定决心,站在夙九天面前。“你软禁了我这么多天,到底想怎么样?”夙九天这个人,应该会想从她身上获取更大的利益。
软禁?夙九天眉头微皱,“那你想怎样?”
“我知道,你不会随随便便就让我走的。”陆月雪道:“开条件吧。夙堂主。”
“哦?”夙九天轻笑出声,“你要走,我不拦着。”
“那你这帮手下,不会再出现了吧?”陆月雪知道,他的手下一定会跟着她。
“这样,我们玩一个游戏。”夙九天突然说,“其他人都退下。”
若干杀手安静地离去。
陆月雪皱眉,莫名地心跳不止。
只见夙九天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三个茶杯,正放过来,每个杯子里倒上了半杯水,轻笑道,“这三个杯子里,有两个杯口被涂了一圈剧毒。有没有胆量试一试?”他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陆月雪一惊,夙九天绝对不是想杀她,如今不过是想找乐子罢了。但万一里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呢?不过,若是夙九天真想怎么的,凭她的力量,也无法改变什么。当务之急是离开夙九天的身边,要是夙九天耍花招,那就再想办法。
想到这里,陆月雪平静地拿起桌子上的杯子,一杯一杯喝过去。在夙九天略带深意的目光下,她喝掉了三个杯子里的水。
“你不怕我下毒?”夙九天好笑,声音里带着揶揄。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可见我是赌赢了。我喝完了,可以走了吗?”陆月雪并非不怕死的人,但她却想赌一赌,且她明白,有很大一部分几率,她是会赢的。
而这个结果似乎并没有在夙九天的意料之外,他只是笑笑说:“既然你赢了,那你可以走了。”
“你有什么目的。”她看着三个喝空的杯子,稍稍有些后怕。
“你说说看。”夙九天不动声色。
看着他的眼睛,陆月雪心里越发地不安。“夙九天,你想怎么利用我?”
“陆月雪。”他也理所当然地回敬她,“我只是想看看,你以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他故意凑到她的耳根旁说。
“你要拿我当跳板吗?”陆月雪的眼里闪过冷厉。
“你很聪明。”他的一只手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突然狠狠地一用力,“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才好,我等着你脱颖而出的那天。”他盯着她。
两人挨得很近,空气仿佛被凝固住了。他眼中一片高深莫测,偏头凑过去一点,唇角碰着她的耳廓,压低声音,“你不怕我?”
陆月雪动了动,想对上他的目光。
嘴唇贴在了她脸颊上。
又是一阵沉默。
夙九天眼角微动,牵出一丝冷笑,“原来是真的不怕。”慢慢松开手,他不再去看她。
“月雪……一定不会让夙堂主失望的。”陆月雪脸上盛出笑容,眼中却是冰冷。
她慢慢转身,一点点消失在了夙九天的视线里。
姬燕一边走过去,一边问道:“堂主为何故意放她走?她的利用价值不是很高吗?”
“我自有安排。”夙九天收回目光,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忽然一阵凉风袭来,窗户卡啦一声已经打开,目光所到之处却仍旧是空荡荡的。“堂主。”一人不知何时出现的,已经单膝跪地,来到夙九天面前。她微微抬头,竟是陆月雪身边的子燕。
“如何?”夙九天一向言简意赅。
“堂主放心,陆月雪已经信任我了,余何生那里也没有怀疑。只是……陆月雪逼我吃了一颗药丸,说是……每半个月要服一次……”子燕想要解释,却被夙九天打断。
“假的。”夙九天冰冷地笑笑,“你就耐着性子骗骗她。”
子燕一脸疑惑,“可是堂主,你怎么知道那是假的?如果是假的,陆月雪为什么信任我?”
夙九天望了望干净的杯底,见还有一丝未干的水渍,“因为她知道你相信那是真的。如果她有这么厉害的药,早就用了。她费尽心机想培养势力,就是因为她没有办法。你继续跟着她,不许被看出端倪,顺便查查她的底细。”
“是,堂主。”子燕领了命令,飞身出了窗外。
姬燕虽然是无尘堂的护法,却从未见过子燕,见她武功根本不在自己之下,不由感叹道,“如此年轻就功夫了得,真叫人羡慕。”
“年轻?”夙九天的目光轻轻在她身上一扫,问道,“你觉得她多大?”
姬燕迟疑了一下,道,“怎么也就十二、三岁吧?”
夙九天沉默了一会儿,道,“大上一倍差不多就对了。”
饶是姬燕也不由惊了一下,道,“这驻颜术真是了得。”
“驻颜术?”夙九天像是听见了好笑的笑话,道,“真搞不明白你羡慕她什么。她不过生得矮了些。”
姬燕:“……”
一个月后,几辆高大马车进入了繁华的帝都,并且在一间客栈里投宿。
“那些人说什么时候碰头。”余然看起来气色不太好。
“他们半夜扔进纸团子来,上面说今夜午时拿三千两白银到郊外树林里,放在最大的那块石头上,他们就立马放人。”子燕说着,把揉的皱巴巴的纸团塞过去。
余然咬牙。“陈荣寅!安排好人手,绝对不能让月雪有任何闪失。”
“是。”陈荣寅抱拳。
夜。树林里风声飒飒,摩挲着一片片叶子。冰冷的刀光闪过,一群人在树林中极快地挪动。余然带着人在树林里走,身后的陈荣寅捧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盒。他们绕了一圈,找到一块到膝盖高的大石头。余然挥挥手,陈荣寅立刻上前,把木盒放到石头上。
余然环顾了周围一圈,朗声道,“暗处的朋友,三千两白银奉上,还请诸位放人。”
林中静了片刻。锵!暗处齐刷刷地亮出几把刀子来,极快地把余然一行人包围。
难以看清双方是怎么出手的。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兵刃便纠缠到了一处。夜很黑,因此显得那些兵刃格外扎眼。余然提剑和人纠缠了一番,转头时,却发现石头上的盒子不见了。“诸位,钱已经拿了,人也可以放了吧?”
“你再动试试。”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极低的声音,像是被刻意压制的一样。余音转头,便看到一个黑衣人搂着什么。“月雪?”
“余然。”为了让余然在黑暗中确定自己的身份,陆月雪出声回应他,还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惊慌,“快救我!”
“都住手!”余然喝了一声,长剑抬起了些许,“阁下要做什么?最好还是不要威胁我,我很讨厌别人威胁我。只要你这刀子敢下去,我就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陆月雪被猛得往前推了一把。余然慌了一下,赶紧去拉住她防止她摔倒,再定睛看时,刚才的人已经不见了。“人呢?”他回头,之前还在的几个黑衣人也不见了。“该死!先回客栈!”他大吼一声,以发泄自己内心的怒意。
客栈。
“姑娘这一去一个多月,可找到自己要用的人了?”子燕站在陆月雪身后替她梳头。
这件事情她是和子燕提起过的,既然决定相信她,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只见她莞尔一笑,抬头瞅了她一眼,道:“当然。”而且,还不赖。
要说起来,那多亏那块玉佩。早在看到信鸽带的竹筒上,那个特殊的花纹的时候,陆月雪心里就在盘算这件事情了。她认出那个花纹,是江湖上,一个名曰“散帮”的组织的。想来是江湖中人发生冲突,本想用信鸽求救,信鸽却意外受了伤。她就抱着试试的心理,在纸条上写了“声东击西”四个字。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硬着头皮上了。没想到她很好运,不但帮了人家,还拿到了那块玉佩。
本来她以为只是一块好看点的玉佩,就没打算放在心上。可是她突然看到玉佩上那株植物,如果她没记错,那应该是“散帮”的信物。江湖上传言,如果拿到这种样式的玉佩,就可以找到“散帮”的人,让他们满足自己一个愿望。她记得“散帮”的总坛就在帝都,因此刻意到了帝都以后先躲着余然一行人,等处理好这个问题再出现。“散帮”果然讲信用,二话不说就帮忙找到了陆月雪需要的人。
那是一支精编的队伍,虽然只有五个人,但各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最重要的是,他们能对陆月雪绝对的忠心。但是驯服他们的过程,陆月雪耍了点小手段。
关得严实的窗户忽然被推开,四个着黑衣的男子从窗外跳了进来。打量了子燕一会儿后,目光齐齐落到陆月雪身上。他们一个个单膝跪地,为首的一个掏出一个木盒子扔给陆月雪。
子燕惊讶地看着他们,道,“这不是……少爷准备的赎金……他们?”
陆月雪接过木盒,笑道,“我没有任何力量,他们就是我的力量。子燕,你记好,蔺言君,汀兰季,式微双,远兮。”她说着,对着他们一个个指过去。她打开木盒,里面是三千两白银。她取出两千两,分成四份扔给他们,“这些钱带在身边,随时可能要用。”
“是。”四人低头。
“去吧!”陆月雪说着,不再理会他们。四人起身要走,陆月雪又突然抬头,笑道,“对了,代我向你们的小妹问好。”
四人脸色皆变,仍从窗户出去。
子燕盯着打开的窗户,若有所思。
摸了摸插在腰间一支黑色的短笛,陆月雪扬起了嘴角,她不要过程,只问结果。如今只要她一吹这支短笛,她的人就会出现,这就很好了。为了以防万一,她甚至安排了远兮在暗处保护她,如今就是把她丢到火海,想来也不会有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