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陆月雪的马车转到了布店，她这次前往谈家是以供货商的身份，自然要乔装打扮。她不是没考虑过男装，只是她的身材怎么装都不想男子。当她穿上子燕为她找来的男装的时候，子燕居然说一眼就可以看穿她……于是陆月雪决定参照西域穆罕族的服饰，裁剪一身新衣。至于她新的身份么，自然是西域穆罕族。
因为怕被谈家的人察觉到，所以她此次裁衣并没有露面，只是由子燕替她量好尺寸，由她亲自在内阁选好布料，将衣服的设计图稿交出去，又付下定金便离开了。因为特别交代，所以三天之后衣服便做好了，送到了陆月雪面前。
穆罕族有一点好，就是女子在外，需以丝巾蒙面，遮住头发、耳朵和颈脖。陆月雪选了一块绿色丝巾，将半张脸蒙了起来，这样，即使不带面具也不会有人看到她的真面目。
换好衣服以后，陆月雪戴上丝巾，蒙住脸，冲子燕问道：“你说，怎么样？”
子燕愣愣地看了一会儿，道：“真好，这样，就连我也认不出姑娘你了。”
“嗯。”陆月雪也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你再命他们做一套白色衣装，我好带着上路。还要几套男装，图样我已经画好，你带在身边，到时候跟在我身边的人都得换上。你也要一套，选什么颜色随你。好了，我们去久牧居见见狄天笑吧。”
陆月雪显然是想跟狄天笑开一个小玩笑，因此早早便到了久牧居，在上次他们吃全竹宴的雅间里等候。而狄天笑显然被她吓到了，因为当他一踏进雅间，就看到一位异族女子。
“姑娘……？”狄天笑试探性的上前，望着眼前这女子的背影发愣。
只见女子转过身来，半张脸被丝巾蒙住，修长而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饱含韵味的眼睛。
“嗯……姑娘，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狄天笑有些摸不着头脑。
“狄老板说笑了，要前往天穆谈家，不乔装怎么行？”陆月雪独特的清丽嗓音响起。
“陆……陆小姐！”狄天笑眼里露出惊讶，“怎么会是你？你这样，完全认不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中原女子。”
“我的确不是啊！”在狄天笑疑惑的目光下，陆月雪表现出理所当然，“我即将是谈家新的供货商，我的名字叫做海娜，您好。”
海娜……狄天笑随即了然，这便是她进入谈家的新身份了，“陆小姐果然与众不同。”
“多谢夸奖了。”陆月雪眼底露出笑意，“好了，再过几日我便要返回天穆国，前往谈家。到时候我会派人联系您的，今日月雪就先回去了。”
如陆月雪说的那样，五日后，待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陆月雪一行人便乔装成穆罕族的商人前往天穆国，与此同时，狄天笑也垄断了谈家的货源。
到了天穆国，陆月雪第一件事就是先找姜若来她下榻的客栈谈话。姜若见到陆月雪的时候也是一脸惊讶，显然陆月雪的装扮已经瞒过了所有人，现在哪怕她大摇大摆地经过余家也不会有人发现她是陆月雪。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就要以商贩的身份和谈家进行贸易了。这几年你待在谈家，说话有一定分量。如今我还要你帮我里应外合，才能一举击垮谈家。”陆月雪说完，诚恳地望着姜若的眼睛。
姜若笑着点点头，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尽管告诉我。”
“我想这两天，谈言意急得火烧眉毛，快内伤了吧？”陆月雪笑问。
“哦？你知道？”姜若露出惊讶，随即又一副了然的样子，“看来是你在背后操纵了。”
“猜得这么准？”陆月雪轻笑，调侃道：“知我者姜若也。”
“哪里。”姜若回之一笑，随即正色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陆月雪稍稍将身子往前探一些，低声道：“我确实是让人垄断了他的货源。我这次扮成供货商，是想用这种方式让谈家变成一个空壳子。你想，如果我与他签下合约，拿了他的钱逃了，他一没货二没钱，岂不是焦头烂额了？这个时候我会让余、狄两家对他施压，他还能怎么办？”
“可是他会在没拿到货以前就给钱吗？”姜若不禁怀疑。
“当然不是。”陆月雪耐心的解释，“验货充其量验一小部分，他谈家如今失去货源，一定会需要大量的货，否则无法周转。此时我就算抬高货价他也不会有异议。到时候只要是你去验货，知道哪里该验哪里不该验，在众人面前看到的自然是好货，只是里面那些，就不好说了。”陆月雪说的自然是假货。
“这的确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只是……”姜若皱起了眉头。
“怎么？你觉得这个手段俗烂又低下吗？”陆月雪忍不住笑起来，“这确实不道德，不过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想，谈言意凭什么让我去验货？我为了不让谈家看出端倪，这几年都没有做过什么大事，到如今也只是领个小头衔。”
“这你不用担心。我打算让你在谈言意面前举荐我，这样他肯定会派你着手此事。你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回去告诉谈言意，说中原的供货商暂时无法取得联系因为已经被狄家控制。我会让狄天笑给谈家下单，要大量的货物。谈家拿不出货来又没有办法拒绝狄家，这个时候你就告诉他，你找到一个西域供货商。”
“那么他就自然而然地会落入我们的圈套。”姜若替陆月雪接下去，“你这样，也太狠了一些。”
陆月雪轻笑道，“姜若，你也会知道什么叫‘狠’吗？你可是，余何生手下最得力的弟子，谙熟生存之道。不是吗？”
“你说的有理。那我就去着手处理这件事情了。我会很快派人来通知你的。”姜若起身。
“好，那你快先回去吧，在和谈言意正式见面以前不要再出入这里，免得让人生疑。还有你记住，我的新身份是商贩，穆罕族的族人，我的名字叫海娜。”
“可是……”姜若温吞了一会儿，道：“狄天笑若是真有本事压制谈言意，那为何这些年迟迟不动手？谈家虽然势单力薄，但是毕竟跻身八大家之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是他谈家。一点点资金问题，真的可以打垮谈家吗？”
陆月雪仰头看她，“对，因为以往人们都太爱装正人君子了。熟不知，大事上要小人一些。从来只想着从生意上打垮人家，下的功夫太大。再者说，从前的狄天笑，又怎么敢动手？他的确有本事对付谈家，可，他有本事对付其余六家的联合吗？倘若他吞掉谈家的事为人所知，他还想安生？八大家对峙的局面之所以到现在还未被打破，是因为没人敢冒这个险。对了，听说谈言意有个不成器的儿子，我们，可要好好利用一下。”
“好，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姜若算是服了她，“啊，还有一事，是言君交待我说与你的。”
“哦？你二人有喜事要办？”陆月雪抿唇一笑。
姜若被她打趣得早就麻木，也懒得辩解，从袖中掏出一张卷起来的纸递给她，自顾自道，“这上面画的人叫琉璃，是个女子，依我看，与你差不多大，却成了天苍国举国瞩目的要犯。言君一定是觉得，你会对此人有兴趣，所以叫我，把她的画像拿给你。”
“与我差不多大的要犯？”陆月雪接过画像打开，“蔺言君当我什么人？凡是有本事，又不走寻常路的，都会被我看上，然后收为己用吗？”虽然她这样说，可脸上的笑容却反映，她很满意蔺言君的举动。“咦，这画像上的，还是个绝顶的美人。”
说是美人，并没有夸大其词。姜若笑着点头，“是，一个妙龄女子，又如此之美貌，却被举国通缉，这更让人感兴趣。你觉得呢？”
陆月雪盯了画像一会儿，忽而皱眉道，“这画中人，我怎么看着有几分眼熟？”
“你见过？”姜若惊道，“莫不是你与她有过一面之缘？那更好了，你若要找她，也方便不少。”
她又看了一会儿，道，“姜若你说得对，我是要找她，我找她好久了。不过，不是因为想收她为己用，而是，因为远兮。”
“言君那个失踪的弟弟？”姜若这回是真的上心了。
“对。你告诉蔺言君，去查这个琉璃，就很可能找到远兮的下落。”陆月雪终于想起来，两年前，她曾听过这个女子弹琴，就在回鄀城途中的一片树林里。那女子琴艺精湛，引得百鸟齐来。那时虽是惊鸿一瞥，又距今有些时日，记不大真切，但大概还是知道的。加上当时那人身边站的人，酷似远兮，却因她一句叫唤被惊走……“不过，你也不要耽误正事。”
“知道了，不会让你久等的。”
姜若果然没有让她等很久，两天后，谈府就派人来请她。陆月雪一行人便驾着马车，穿着穆罕族的服饰来到了谈府。到的时候刚过晌午，谈言意已经在大门口领着人迎接了。
“这位是……海娜小姐？”谈言意显然并不习惯他们的服饰，“您好，鄙人谈言意。”
他将自己放得如此卑微，但眼中仍是透出运筹帷幄的样子。不错，是她最讨厌的那种商人的样子。陆月雪想着，看了看身旁穿着红衣照样把脸蒙起来的子燕。
子燕故意用不大标准的语调告诉众人陆月雪是听不懂中原话的，然后又用众人听不懂的话把谈言意的话给“复述”了一遍。其实那是子燕瞎诌的。
陆月雪听了之后差点笑出来，好在丝巾蒙着不大看得出来，她也鹦鹉学舌的瞎掰了一阵，再由子燕代为转述。而转述的内容实则是她们之前就商量好的。这两年子燕跟在陆月雪身边，已经大概学会随机应变。
而谈言意似乎对这点并不在乎，只是问道：“海娜小姐可以提供丝帛给我们吗？”
子燕：“你需要得多吗？我们这种到处走的商贩如果要弄到很多货，价格就得抬高。”
“呃……价格不是问题，实不相瞒，我的确需要不少的货物。”其实谈言意心中也暗暗打鼓，如果这个人敲竹杠的话该怎么办？只见子燕拉过他的手，在他的掌心里写下一个数字，他的脸色也为之一变。两倍，整整高出两倍的价格。
子燕：“既然你那么为难，那么算了。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吧！”陆月雪一行人没有丝毫迟疑地离开。这，才刚刚开始。
“姑娘，现在怎么办？”进了马车，子燕才敢恢复正常的腔调说话。
“自然等他来找我们。”陆月雪笑笑，问道：“夙九天人在哪儿？”
“夙公子他早我们一步到达，现在住在县衙。”子燕掀开面纱，把脸露出来。
“哦？跑那儿去了？夙九天做事一向谨慎，这次果然也不例外。我们先回客栈打点一下，然后去找他。”她整了整坐姿，斜倚在窗沿上，眼眸漫不经心地瞟出窗外，“派个人斩断后面的尾巴。”
心飞舞
景行
2025-04-09 1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