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六十、夫子何命

看了海恩飒的模样，陆月雪背后直冒冷汗，心中暗想，海萧亭的嗜血不会是这么整出来的吧？估计他想杀的只是这个弟弟而已。不过，她还是露出一个和善的笑：“二少爷好。”
稍稍顺了顺气，海萧亭问道：“用过饭了吗？”
“咦？”海恩飒疑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忘了。”
餐桌上的海恩飒狼吞虎咽，餐桌旁的陆月雪觉得很头疼，问道：“他……？”忽然间什么都不想说了。
海萧亭无奈地摇摇头，道：“你要是能让他吃饭的时候像个正常人，我就算你过了考验。不过，加点儿难度。你要是能教会他写几个字就更好。他不爱吃胡萝卜，让他吃了，我给你加钱。”
陆月雪的眉头打了个好看的玲珑结，她现在不能确定，海恩飒真的十七了？想了想，她还是点点头，“成交，不过待会儿你要准备好我要的东西”只见她走到海恩飒面前，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问道，“我觉得这汤里的萝卜口感烂烂的，肯定不好吃。”
海恩飒正塞得满嘴蘑菇，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却不忘记竖了个大拇指表示赞同。好容易把一嘴蘑菇吃下去了，喘了喘气，道：“哥，你看人家夫子，到底读书人，多有见识！”
“是啊，可怜这么好的萝卜。”说着，陆月雪发出啧啧的声音，一脸惋惜。
“萝卜有什么好的，这话我可不爱听。”白了她一眼，海恩飒继续向蘑菇进攻。
“你不知道？萝卜学问可大了。看你的样子也不知道。”陆月雪故意露出鄙夷的眼神。
这眼神在海恩飒眼里根本就是挑衅，立即放下碗筷，道：“什么学问，你说说我听。”
“取纸笔来，我给你细讲。”前一句是对海萧亭说的，后一句是对海恩飒说的。
“你要纸笔做什么？”海恩飒眼中露出狐疑。
“我不边写边讲，怕你听不懂啊。”其实她心中明白，她写了他才会听不懂。
海家的下人做事果然有效率，很快就拿来了纸笔。陆月雪先在纸上写下“萝卜”两个字，问道：“这两个字认识吗？”
海恩飒连看都没看，道：“萝卜。”
陆月雪猜想他是不认识的，不然怎么对得起他在外的名声，因此并不介怀，问道：“你知道这个萝卜的‘萝’为什么这么写吗？一是读音，去掉这个草字头，下面这个字，是罗列的‘罗’，念罗，至于这个草字头，是因为萝卜是植物。”
海恩飒终于抬头看了一看，惊道：“你别说，还真是。那旁边那个字呢？”
陆月雪心中暗叫不好，想了想，又写了“驳”上去，“你看，假如换成这个，反驳的‘驳’，它跟‘萝’搭配在一起不是很奇怪？”
想了想，海恩飒笑着点头，道：“有道理。”
紧接着，陆月雪问道：“你知道萝卜有什么用处吗？”
“不知道。”海恩飒摇摇头，一脸的茫然。
陆月雪起身走到海萧亭旁边，耳语了一番再坐回去。海萧亭会意，转身出去。
陆月雪在纸上写下“兔子”两个字，问道：“认识吗？”海恩飒仍旧摇头，陆月雪无语问苍天，咬着牙，笑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仆人拿了两个竹篮和一把小刀进来，放在桌子上又立刻退出去。海恩飒拿起其中一只篮子一看，惊讶道：“原来你写的是兔子。”
“是啊。”陆月雪心中默念：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一边说道：“你连兔子都不认识，难怪制服不了胡萝卜。”海恩飒闻言大怒，夺笔在纸上依样画葫芦，写下了“兔子”，门外立着的海萧亭眼见他拿起了笔，眼中划过惊讶，站在门口默不作声。
另一个篮子里装得是胡萝卜，陆月雪拿起小刀把胡萝卜切成小块丢到兔子身边，小白兔看见胡萝卜立刻眼冒金星，扑腾上去开吃，估计吃得太猛，前面的六根小胡须一震一震。
“你说的胡萝卜的用处，就是喂兔子？”看着她理所当然的表情，海恩飒连话都说不出了。忽然，见她又拿起一根胡萝卜，削了皮自己啃起来。“你怎么吃上了？”
陆月雪咬得萝卜发出清脆的声音，抬头道：“没什么，就是看它吃我也想吃了。”
过了一会儿，又一声清脆的响声，陆月雪问道：“你怎么也吃上了？”
“没什么，看你们吃我也想吃了。”海恩飒嘴里咬着萝卜，道：“这脆脆的，的确比汤里的烂烂的萝卜好吃。”门外的海萧亭表情十分有趣，怪怪的，似乎哭笑不得。
两人有说有笑，把一整篮子萝卜都吃了。不过托陆月雪的福，她作出要吃很多的样子，结果切了两根给兔子，自己吃了两根，另外的都被海恩飒吃了。因为这篮萝卜让海恩飒吃得太撑，吃饭的速度自然也放得很慢、很慢……陆月雪朝着伫立良久的海萧亭打了个眼神。
其实陆月雪心里没底的，因为她完全没遇到过这么奇怪的人。奇人用奇招，还好她撞对了。
海萧亭无奈，只得笑着点点头。
陆月雪趁海恩飒喝汤的空档，凑过去问道，“二少爷，我们打个赌好不好？我给你三十首诗，你要是能在明天傍晚前全部背下来，就算你赢，这只兔子以后就算是你的，但是呢，我给你喂，我给你养。如果你输了，就要罚，多背五十首。”她之所以这样做，是想借背诗分散海恩飒的注意力，这样，她就能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了。
海恩飒听了，咽下一口汤，道，“好啊。不过，我让你玩儿得这么开心，等到时候我要玩儿了，你也要配合。”
“什么？”陆月雪没听懂他的意思，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什么。”海恩飒低头继续吃东西，眼底闪着光芒。
海萧亭碰了碰陆月雪的手臂，小声道，“白姑娘会怎么做？”
“我自然要让他赢，如果没了兴趣就没法往下学了。”陆月雪轻笑。
海恩飒背诗出奇地耐心，所以陆月雪行事也出奇地顺利。
蔺言君坐在房梁上，道，“你说的那些人，我已经派人送消息给他们了，他们很快就会行动。”
“好。”陆月雪开着窗，假装在欣赏风景，实际是防止有人过来。“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让古羿双起疑。我给你的天苍国大臣的那些关系，你有没有好好利用？”
蔺言君道，“那些关系，一环套着一环，只要动一下，剩下的就只要看就好了。用他们牵制住古羿双，不是难事。”
陆月雪笑道，“言君，你越来越聪明了，所以，这么多手下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
蔺言君面不改色道，“我总是和你这样的坏人打交道，不聪明也不行。”
陆月雪道，“坏人可不都是聪明的。”
蔺言君道，“聪明人也不都是坏的。哪个聪明人会像你这样，成天想着算计别人。”
“我当这是夸奖了。”陆月雪一笑，忽而皱眉道，“海恩飒来了，你——”
梁上君子早就不见了。
陆月雪摇摇头，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海恩飒正好推门进来。是推门，不是敲门。陆月雪故意摆出架子，道，“出去。”
海恩飒走得正欢快的步子急急停住，问道，“为什么？”
陆月雪道，“出去以后把门关上。敲了门再进来。”
海恩飒想了想，笑道，“好呀，那我先出去。”说完果真退了出去关上门，然后对着门敲了三下，又推门进来，道，“我好了。”
“……”陆月雪道，“有什么事吗？”
海恩飒道，“你叫我背的诗，我都背完了。”
“哦？”陆月雪道，“那你背给我听一遍。”
海恩飒笑道，“夫子，你只说叫我把诗背出来，却没叫我背给你听啊。”
陆月雪一愣，没想到还有人敢这样耍赖。她道，“那我现在叫你把诗背给我听，又有什么关系？”
“嗯，我现在不开心，什么也背不出来。”海恩飒分明笑得脸颊耳朵都红了，却仍旧说自己不开心。
陆月雪好笑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把诗背给我听呢？”
“管账房的老胡说明天是个好日子，宜婚嫁，不如你陪我出门去玩儿，好不好？”海恩飒走过去，又问道，“我进来这么半天，你就顾着自己喝水，不给我喝吗？”
陆月雪推了推茶壶，道，“自己倒。不过，宜婚嫁的日子，为什么要出去玩儿？你想去讨喜酒喝？”
“不。我只是随口说的。那么，你去不去呢？”海恩飒做事情从来没有章法可言，说话乍听有理的，其实颠三倒四，乍听荒诞不羁的，其实又有道理。
陆月雪隐约感觉海恩飒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和他说话的时候很是小心。而她现下还摸不清海恩飒的底，他不管想做什么她都只会静观其变。既然明天白得一个出门的机会，她又怎么会拒绝呢？“好啊，去哪儿玩呢？”
海恩飒大笑几声，道，“我们爬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