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两人徒步登山。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陆月雪有些累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小憩。风时有时无的吹过,带来一阵阵馥郁花香。海恩飒望着天,一双桃花眼里漫出笑意。他一笑就脸红,而且红到耳根。如果说陆月雪的笑容就像一张面具,戴上以后看不出任何真实情绪,那么他的笑容,就像是在画水墨画,浓墨遮淡墨,假笑遮真笑,一层又一层,分不清真假。
“夫子,你到我们家来,是不是想养兔子?”
陆月雪掩下眼底的情绪,笑道,“你想问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问。”
海恩飒道,“我想问,你是什么人,来干什么。”他面容收敛,完全不同于平日的荒唐。可刚说完,他就大笑起来,“哈哈哈,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这么问,你真是好笑,哈哈哈……”
“你很聪明,我很欣赏你。”陆月雪轻笑,“只是不知道你大哥有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海恩飒摸摸下巴,故作姿态道,“你可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夸我聪明的人,那些人从来都喜欢说我傻,蠢,是个疯子……”他越说声调越冷。
陆月雪道,“那是你故意骗人家的。为什么?”
“为什么呢……”海恩飒皱了皱眉,忽然笑出来,“我不想告诉你。”
陆月雪笑道,“我觉得,你挺想告诉我的。”
“哈哈,傻子,你怎么会觉得我想告诉你呢,哈哈哈。”他又开始大笑了,好不容易不红了一点的脸又红了起来。他垂着头笑了一会儿,忽然嘴里碎碎念起来。
陆月雪听了好半天,才听出什么“昨夜星辰昨夜风”,不由问道,“你在干什么?”
海恩飒道,“我说话算数,把那三十首诗背给你听。你听不听得清?听不清的话,就凑过来一些。”
陆月雪摇摇头,道,“你背吧,我就在这儿听。”她现在几乎能确定,这个海恩飒虽然难缠,却不会针对她妨碍她。
海恩飒眼睛里笑意更浓,干脆放声背了出来,“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粗大的木桩被利风从中间劈成两半。海萧亭站在院中,慢慢将手中兵刃收好。
“报——”一声犀利的特意被拉长的喊声突然传来,一个家丁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大少爷,外面来了好多黑衣人,把府上给围了起来。”
海萧亭惊了一下,随即问道,“二少爷呢?”
家丁答道,“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和新来的夫子去爬山。”
“他什么时候也喜欢出门了。”海萧亭皱眉,什么夫子不夫子,说到底是个姑娘,恩飒他不会……“走吧,我们出去看看。”
门外,最后一个被绳子绑成猪的家丁倒在地上,滚了两滚,正好撞上走出来的海萧亭。
黑压压的一片,都是黑衣人,目光冷厉,带着戾气。
海萧亭冷声道,“夙少主,你我两家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带着这么多人杀到门前,是想干什么?”
夙九天闻言,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找人。”
海萧亭怒道,“什么人?”
夙九天不理他,直接带着一队人就往里走,嘴里慢慢吐出三个字来,“我的人。”
“咦?这么热闹啊。”一个少年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显然没把门外一干杀手放在眼中,那人自然是海恩飒。他回头笑道,“夫子,好像是找你的。”
“……”陆月雪用“关怀”的目光看了海恩飒一眼。忽然肩上一紧,等她反应时,夙九天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的面前,紧紧地搂住她。
看到这一幕,海萧亭脸上泛起冷意。
被他箍得太紧,陆月雪有些喘不过气来,微微挣扎了几下,道:“夙九天……”
“阿陆,我找到你了……”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虽然陆月雪看不到,但是却隐约觉得气氛变得凝重。隔着衣料,陆月雪可以感受到夙九天的颤动。
“既然如此,夙少主是否可以回去了?”海萧亭不想再为这样的事情头疼了。
夙九天一手紧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外带,一面说道:“打扰了,告辞。”
看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海萧亭摇摇头,“他可真是一点悔意都没有。”
望着那对背影,海恩飒默不作声,原来,她就是陆月雪。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一笑脸就红了。
“夙九天,你带了这么多人马,是要做什么?”走出好一段,陆月雪忍不住开口。
夙九天一声不吭,拉着她死命往前走,弄得她手腕生疼,但他手劲太大,她挣脱不开。
眼见夙九天不理睬,陆月雪索性跟着他走,又问:“怎么没看见诸赫和姬燕?”
过了好一会儿,夙九天才回答:“在付家,养伤。”
“啊?”陆月雪以为自己听错了,诸赫和姬燕武艺高强,可以说是夙九天的左右护法,谁那么厉害,能伤他们到无法行动?“发生了什么?”
目光飞快地扫过她,夙九天最终无奈的叹息,“多谢你的好姊妹。”他到现在想起那个恐怖的阵法和他们冲出阵时,付若华眼里只有那一片薄如蝉翼的刀刃,轻轻松松打败了他的杀手那场面,还觉得不可思议。
陆月雪心中也暗暗吃惊,却不再说什么。
走了一段路,陆月雪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快就找到海家了,所有人都用轻功彻夜不停歇地赶路,能不快吗?夙九天一直搂着她,即使风有些刺骨她也没觉得,反而迷迷糊糊睡了一阵。最可怕的是,等她睁眼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人已经在付家了。
夙九天似乎很累,安静地躺在她身旁睡着了,但是一只手却占有地搂住她。
陆月雪不知道自己心中是怎么想的,但是他说:我找到你了。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箍住了一样,闷闷的,说不出什么感觉。盯着他好看的眉眼,陆月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知是不是陆月雪的目光太过灼热,夙九天缓缓睁眼,还有些迷离的双眼就这样对上她的眼睛,气氛迅速沉寂下来。
“你醒了?”陆月雪笑了一下。
床上噗通一下,再看时,夙九天已经将她严实地压在身下,“你还要走吗?”
陆月雪尴尬地别过头去,道:“我只是有事要办,离开了一下,你不用这样。”
“离开一下?”夙九天轻轻皱眉,伸手替她理理头发,“你知不知道,那天你那么不正常,突然消失以后我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你突然消失,我差点就想派人血洗海家。”明明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却让人感觉到很压抑。
陆月雪的脸上露出笑意,目光澄澈没有一丝波澜,“我承认,事先没告诉你是我不对。但是我们至少是生意上的伙伴,这样起码的信任都没有吗?”
“是吗?合作伙伴?”他眼中划过疑惑,忽然低下身子,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我做不到……你就像一味毒药,明明毒得无药可救,可我……”
耳边蓦地响起他的那句话,阿陆,我找到你了……
“我觉得我应该离你远远的,你也很危险,不亚于毒药。”良久,陆月雪缓缓开口,“不,你像是一条毒蛇。你这样的人,为什么喜欢我这样的人呢?”见夙九天抬头看她,却忍不住笑了,她慢慢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就算是我也会……?”最后两个字轻得听不见。
夙九天的目光锁在她身上,慢慢地坐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陆月雪也坐起来,下床去找她上次用的琵琶。“我再给你弹一曲好不好?我的琵琶虽然弹得很一般,但偶尔听一听还是很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