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地牢里,几乎看不见光。古羿双蓬头垢面地坐在牢房里,眼里满是愤怒。嘭!嘭!拳头一次又一次地伸向地面,重重地砸在地上。他的手上是泥沙和血液的混合,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系在牢房上的铁链忽然被摇响了,古羿双猛地抬头,看到了一张他最为厌恶的脸,“古月雪,你还敢来?”他的眼里,隐隐有一种杀意。
陆月雪好笑道,“我为什么不敢来?说起来,你能呆在这儿,还得感谢我。”她等着狱卒打开牢门,然后走进去,随意地席地而坐,口中轻柔地喊道,“叔叔。”陆月雪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她恨之入骨的人。
“你真是一个恶魔!”他咬牙切齿地说着,“你现在高兴了吧?打败了我,为你爹娘报仇。”
“怎么你也配提他们?你是谁古羿双!”陆月雪心中满是厌恶,“你也不用着急,你的儿子古梁,他会到地狱陪你。你们真是一对好父子,一个杀人,一个伪装。”
古羿双早就料到了,脸上并未见多大变化,“你太狠了,我打败了你爹,却输给你了。”
陆月雪从嘴角渗出一丝笑意,“怎么你还是想不通,都到这个地步了,一切都是诡计。”
“呵呵,是,诡计。你等很久了吧?”古羿双冷笑,“不过你对自己也太残忍了,利用我来博取余家的信任,想当初你浑身是血的样子,我到如今还是难以置信。不过,若是知道你的身份,我一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
“可惜你不知道。”陆月雪故作惋惜地摇摇头,“我的狠心,还不是叔叔你教导有方?是你给我上了一课,教会了我是叫做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多谢了,好叔叔。”
“哈哈哈……你又何苦来挖苦我呢?是不是诡计都无所谓了,你已经赢了,也得到了你想要的结果。”他忽然笑出声来,“不过你还真是沉得住气,知道自己的父亲死了,还是不乱章法。你说,你爹爹都死了,你倒真有本事,在朝堂之上那么自信。
“是啊,我也够沉得住气的。”她自嘲地笑笑,“不然,在我知道的时候,一定找人把你千刀万剐,弃尸荒野,去喂猪喂狗!”
听了她发狠的语气,古羿双点点头,叹道,“我相信你能做到。”
“多谢夸奖了。”陆月雪一双冷眸死死地盯着他,“当我知道的时候,我真是想结果了你,不过后来一想,还是留你一命,能让你更痛苦一些。”她看了看四周,笑了起来,“堂堂古家家主,落到这般田地,真是好笑。
“哈哈哈……要是你爹爹知道,一定会骂你不孝。”他咧出一排牙,“这些证据,你早就有了吧?可你偏偏不拿出来,不就是贪图报复我的这种快感吗?你看看你,这么自私,这才害死了你爹。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陆月雪唰地变了脸色,“你如今是阶下之囚,皇上于我特权,我随时能杀了你,你还有什么好说?”
“你说那个昏君?”他好像是听了什么莫大的笑话,“他懂什么?呸!你要杀我早动手了,现在,不过想折磨我罢了。”
“那你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你还不明白吗?你就在这里待上一辈子吧!”陆月雪看他。
古羿双眯眯眼,“我当然知道,没机会了……”语气中有万般感慨。
陆月雪忽然痛心地闭上眼,“乌雅被屠城,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你所为,没曾想……呵呵,你这把刀借得极妙,我险些被你骗过去。余何生明里是一套儿,暗里是一套儿,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让他来动手,但你真是厉害。”
“所以呢?你既然都知道了,难不成还要来谢我?”古羿双苦笑,“你能赢我,要感谢鄞州一案,让我不战而败,你以为余何生是几个内奸能搞定的?简直笑话!”
“原来你一直监视我!”陆月雪暗暗心惊,他果然还有后招吗?
“哈哈,如果是这样,我会败给你吗?你还要装下去,是吗?我派出去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越来越少,最后竟没一个活着回来。分明是你动的手。”他只有冷笑。“令我没想到的是,即使小心再小心,我收到的消息里居然也是有真有假。你太可怕了。”他眼里露出恐惧。
怎么回事,这太可怕了!陆月雪难以置信,这些……根本不是她做的。这……这不可能。到底是谁?在暗处……此刻,她脑海中忽然浮现蔺言君要杀她的一幕,会是那个人,背后的势力吗?看来要查一查。不过心中再百转千回,到脸上都被笑容掩盖,“彼此彼此,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好了。”陆月雪莞尔一笑,“余何生狡猾生性多疑,这些年仍旧不曾真正地信任我,要打败他绝非易事。对了叔叔,不如我们就这个来探讨一下,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要是换做是你,你会如何?”
古羿双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我没办法,对付这种浑身披着软猬甲的人,只要耗时间,比比看谁活地久。”
为什么古羿双这么不正常,那个狡诈的古羿双去哪里了?“叔叔,你和余何生年纪相仿,是可以耗得起的吗?真是好笑。”
“那么你有什么办法?”古羿双暴怒,“啊?说啊!”
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叔叔,你就承认吧,你一点都不适合玩弄权术,你之前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会输给一点都不适合玩弄权术的我,你爹也不怎么样。会赢不适合玩弄权术的我,你好到哪里去?”古羿双冷哼。
陆月雪一点也不生气,如果换作是她,她也会这样说,但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呢?“那么,我就来告诉你我会怎么做。这个办法,有能力的人想不到,想得到的人没能力。就是直接从内部,击垮余何生,或者说,杀掉他的妻子。”她故意告诉他。
“哼,一个女人而已,你当余何生多重情谊?”古羿双嗤之以鼻。
陆月雪摇摇头,道,“所以我才说,有能力的人想不到,想得到的人没能力。而现在,我想到了,又有有能力的人帮我做。”
“说来听听。”古羿双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慢慢轻松下来。
但陆月雪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阶下囚。”
古羿双脸上的笑僵硬了,眼神一点点冷下来,“差点忘了我现在的身份,不好意思。还有一个问题,今天在朝堂之上,你给霖枢怀看了什么?”
“没什么,一样是方、谈、文三家的地契,还有一样是天雄国大臣联名上书要求朝堂攻打天苍的公文。”她轻松地笑笑,“这些东西我都准备很久了,其实,我本来没打算这一仗就赢你的,我的原本打算是,在朝堂之上大闹一场,让众人皆知而已。其实我更想用做生意的手段一点点击溃你,不过……我没时间了,跟你玩儿,真是没劲。对了,有个礼物送给你。”她把一个布帛包好的东西放在地上,坐起身子,慢慢离开,带着嘲讽的女声在耳畔幽幽响起,“叔叔,保重了。”
古羿双打开布帛,发现里面放了一对十分精致的耳环,便是朝堂上那一对。他皱了皱眉,漠然想起被埋入深渊的记忆,默默地注视她的离去,竟流下一滴眼泪。陆月雪,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古羿双,不管你有什么花招。我今天来,就是要把你带向云端,让你短暂地忘记伤痛,然后把你狠狠地摔下去,最好摔得粉身碎骨。你想不到吧?我来,只是想逗弄一件玩具,你不过是我的阶下囚。我……真的……没有一点点……心软……也没有一点点害怕。
她慢慢闭上眼睛,脑海中有片刻混乱。
她精心布置,架空八大家,是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扳倒古羿双。当年古羿乔获罪入狱,没有被立刻斩首,是因为权势。那两个字,害了古羿乔,也救了他。她知道,假如自己的力量没有强过古羿双,就算古羿双坐实了罪名,霖枢怀也不会拿他开刀。
古羿乔夫妇的牌位被放入了宗祠,陆月雪猜想,古羿双虽然急于除掉自己的兄弟,但为了他认得的美名,所以不但将古羿乔夫妇的牌位放入了宗祠,还将他二人葬入祖坟。
陆月雪来到古家的时候,今天朝堂上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圣旨也下了。她只说了名字,下人们便小姐小姐地叫。说起来,算上今天她只进过古家三次,但对这里出奇得熟悉,不一会儿便绕到宗祠。她特意支开在宗祠守护的吓人,自己走了进去。
门被吱呀一声关上,挡住了原来不多的光线。宗祠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几乎无法行走。陆月雪小心翼翼地摩挲过去,跪在软垫子上面,伸出手去,“啊……”她的手指被香火烫伤,忍不住低声闷哼。她的手绕过香火,在一排排按照辈分拍下来的大小牌位上摩挲,最前排只立了孤零零的两块牌位,一块上面写着,古羿乔之位,又有一行小字,写着古家第十七代重孙。另一块上面写着古羿乔之妻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