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雪回到客栈时，目光是涣散的。她由子燕抚着，坐靠在床上。望着床上帐子边缘的花纹，她的脸色变得惨白。暗夜里，烛火一晃一晃，她却像是一个死人。
夙九天一开始利用她，她不是不知道，哪怕说夙九天现在仍旧在利用她，她也相信。可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乌雅是夙九天找到的，是夙九天把消息透露给古家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日，夙九天交给古梁的所谓有关鄞州案的情报，想来……想来……
她以前深信他喜欢她，至少她觉得她看得清他的面目，可当他亲手把乌雅推入深渊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她把他当做盟友，她义无返顾地靠近他，爱上了他，却不知道，真正的仇人在她眼前。那些好听的话，都不足矣弥补他的过错。
她以为她喜欢上夙九天以后，不再利用夙九天，夙九天喜欢上她以后，也不会再利用她。没想到，他一直静静看着这一切，就等她把成果端给他享用。
“子燕，弄个手炉来。”陆月雪呆坐着，把玩着手中那只面具。那一天，在那个怀抱里，他说，你这样摘下一半面具，真好。我能看清你本来的模样。身上还有那把冰冷的黑色匕首。他说，在培养好自己的势力之前，你不会就这么只身奔走吧？新婚之夜，他笑她，你是不是嫉妒了？
子燕显然不大能反应陆月雪的话，现在是六月里，哪里需要手炉。她上前一握陆月雪的手，却啊呀地叫出来。陆月雪的手冰到了极点。她赶紧替陆月雪盖上被子，想办法去准备。
陆月雪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手脚都冰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抽走她的生命，她快死掉了。一点一点，到处都透着冰冷的感觉。子燕去了一会儿，拿来一个装了热水了陶瓷罐子，“姑娘快抱着吧，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手炉。姑娘，你手怎么这么冷，要不要加衣裳？”
陆月雪接过罐子抱在怀里，摇了摇头，“子燕。”她唤她，突兀的笑出来，“告诉我吧子燕，你是无尘堂的杀手，你的主子是夙九天对不对。”
子燕脸色一白，轻颤了几下，低头道，“对……姬燕不是堂主的亲信，我才是。我是无尘堂最厉害的杀手，身份也最隐秘。堂主一开始让我来监视余家，后来我发现你来历不明，就想了办法把自己调到你身边了。堂主一直靠我掌握你的消息，但，堂主一开始想利用你，后来却……却改变主意了，所以我的态度也变了。”
“对。”陆月雪看着她，眼神有些淡漠，“那么你要不要向我解释一下，乌雅的事情？”
子燕回望她，没有说话。
“算了，我不难为你。但你能不能向我保证，乌雅的事不是你透露给夙九天的。”
“不，绝对不是我，我知道姑娘很看重乌雅。”子燕认真地说道。
“对……”陆月雪说着，脸色越发吓人，浑身打起颤栗来，“我很看重……很看重……”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怎么挪也挪不开。脑海中是白姑姑，是那对老夫妻，那个妻子最后留给她的背影。
“如果，他没有喜欢上我，他准备怎么控制我？”陆月雪靠在那儿，微微扬着头。“药？杀死我？傀儡？”
“堂主很爱姑娘。”子燕小声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他的，可是子燕，知道是一回事，我也知道他把乌雅出卖给了古家。我知道，自己一直在利用他，没有什么资格责怪他。我知道，这个世界一直很残忍，他对我很好，我现在还活着，一半是因为仇恨，一半是因为他。我知道我喜欢他……”她抖了一下，“他曾经给我活下去的欲望，我很感激他。可是，子燕——”
“嗯？”子燕盯着她，一脸紧张。
“子燕，为了我的复仇大计，牺牲了整个乌雅，可我还活着，这像话吗？不该死的人死了，本来早就该死的人却还活着，却还在这里侃侃而谈，却还逍遥自在着，这说得过去吗？”窗户被风啪啦一下吹开，月光落到地上结成一层薄薄的霜。“子燕，这不是夙九天的错，可，我现在很害怕，我怕得要死了……”她开始发抖，脸上是从未露出过的慌张表情，就好像大难临头一样，“我怕得快死掉了，我好像快要死掉了。怎么办……我好怕……”
陆月雪看起来很坏，事实上她真的很坏。但她的想法一直都很干脆，从前她就计划着，等她报完仇就去死的。夙九天的出现，让她不想死了。可现在，乌雅城的人，那些封存的回忆涌上来，好像又回到了住在乌雅的日子。她一直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一直捧着一颗铁石心肠，她知道自己没少害人，可她现在却真真正正感觉到怕了，怕得整个人发抖。
她忽而低声喃道，“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罪孽深重……不怕多一点……”
两天后，她就见到了夙九天。夙九天没有听她的话，仍旧跟来了。夙九天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慢慢来到陆月雪下榻的客栈。陆月雪站在那儿看着他，他翻身下马，一把握住她的手，“怎么样，处理得好吗？”
陆月雪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了，眼中满是狡黠，看着他时又带一点媚态，如往常一样，“还不错。就是怎么彻底吞掉余家，有些头疼。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余音以为她可以靠着一个公孙家庶出的公孙暨来扳倒我，可惜她想错了。夙九天，余家可交给你了。”
“好。”夙九天笑了笑，“古梁死了，我已经处理好了。只是剩下的都交给我，你呢？”
“我？”她笑得极好看，“你是做什么的？”她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看进心里去，眼中滑过莫名的哀伤，却很短促，被笑意替代，“你不是说过喜欢我用你的钱？我的下半辈子，就是要把你的家产全部败光。”
“嗤……”夙九天不置可否地笑出来，“你试试看，你花多少，我就赚多少，你永远也败不光，永远也不能离开我。”
“你试试看，花钱当然比赚钱快。”她搂住他的脖子，“抱我进去，我累得很。”
“好。”夙九天一把把她抱起来。难得她投怀送抱，他当然不会拒绝。两人一路无言，绕过人群上至二楼房间。夙九天把她放到床上，“累了就休息。”
“我挺讨厌做生意的，每天都要想这想那，生意做多了，人会变小气。夙九天，现在八大家有大半势力在我手上，你打理得过来吗？”
“你要给我？”夙九天挑挑眉，“那些可是你用尽各种阴谋诡计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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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飞舞
景行
2025-04-09 1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