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一、何处不相逢（1）

立夏以为找个爱自己的人好好过日子，平平淡淡的打发完这辈子也不是一件坏事。
所以立夏以为自己也就会这样和顾梓扬不一小心就平平淡淡的白头偕老了。
立夏还以为，这一生再没机会亦不可能会重拾如少女时期的悸动之感。
可命运这至高无上的主宰者呵，习惯了幽默，看不得平淡。
却浑然不知这幽默所产生的威力远大于一颗投放在广岛、长崎的原子弹。
以致具有征服自然熊熊野心的人啊，在命运面前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儿。
一如四年前的那场命中注定败得痛彻心扉的追逐一般，她立夏永远都是被迫接受者。
没有拒绝的权利，更没有申诉的权利。
如果她知道那天的心血来潮会让他们如奇迹中国创造无数让外国人叹为观止的奇迹般重逢的话，她是宁愿被顾梓扬误解也不会踏出大门一步的。
但可惜，她不具备这种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
所以就只能被迫接受这不该的重遇，摧毁了自己认定的所有“以为”。
命运预设的轨迹，自此失控。
天气甚好。
天空湛蓝、白云悠闲地在一望无际的碧穹缕缕浮动，高高在上的阳光大方地洒满A市小镇的每一个角落；街上人潮车流保持着适中的密度来回礼貌穿走，倒也不显拥挤。
这样的好天气按理说不该浪费。
可惜一向当惯了非工作时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女，所以立夏宁可窝在家里对着电脑无所事事也不愿移步户外懒洋洋地晒晒太阳、逛逛街，顺便来个不正宗的日光浴什么的。
现在的生活很是平淡。
没有任何大风大浪做调味剂，没有惊喜没有惊吓也没有惊扰，如此平淡地过着，久了恐怕也会厌倦吧。
如果到了厌倦之日，那该怎么办呢。
顾梓扬和自己的性子多么相像。
两个人都是出了名的好脾气，遇上点什么好的坏的都不吵不闹，其绝对和谐绝对融洽程度堪比各级领导情有独钟的会议会场。所以这四年来，俩人连一次可以上升到闹分手级别的大争吵都不曾有过。要说冷战，算来倒还是有这么一次的。立夏还记得去年某个周末因为手机没电忘了告诉顾梓扬下班后要和王晗去聚会，晚上半夜回到家后才知道顾梓扬找自己找得就差没去警局立案发寻人启事了。她当时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就简单在电话里和顾梓扬交待了去向后就去睡觉了。谁料因为这事，从不冷落自己的顾梓扬竟然一连三天都把自己当作了透明人。
但这种在情侣中极其正常的小冷战，在他们之间竟光荣的成了最高级别的。
于是身边的朋友都在羡慕嫉妒恨。
羡慕自己的好运气，嫉妒自己的公主待遇，恨吧，暂时应该还未到这个程度吧。
可是，可是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爱情，真的是自己所想要的吗？
不是。立夏心里一直都藏着这个答案。
当初之所以和顾梓扬开始，不过是敌不过他的追求攻势，过分点说，少不了有虚荣心在作怪。如果要究其更深层次的原因，和一个人是绝对脱不了干系。或许，正是这个人造成了自己的一时冲动、造成了一向对温顺的乖乖男不感冒的自己竟然会答应了顾梓扬。
说起顾梓扬，在大学那会儿他可是会计专业的高材生，运动学习都有一手、棱角分明的俊脸、健康的小麦肤色再配上一米八的好身材，在大学里人气指数一直都是高居不下的。倒追他的女生不用说，自然一抓一大把。可偏偏他却爱上了从不留意从不关注他的立夏，并突破乖乖男形象对立夏展开了各式羡煞旁人的追求攻势。
于是，在心里装着一个不可能的人的情况下，不到两个月立夏就接受了顾梓扬。
简单开始、简单过日子，如今算来也将近四年了。
这不，离毕业都有一年的光景了呢。
这时间一快起来，连自己渐渐都要被青春给抛弃了都还没反应过来。
立夏伸了伸懒腰，起身到客厅给自己泡了杯热巧克力，掏出手机一看才发现半个钟前顾梓扬给自己发了信息--“夏，去看场电影吧。半个小时后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半个小时！
她疾步走到窗前往下望，果然看到一身白色T恤配牛仔裤的顾梓扬正斜靠在他的车前、往自己的阳台方向眺望。四目相接时，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迅速回房换了身衣服穿鞋下楼。
“上车吧。”顾梓扬早开好车门等着立夏了。他抿起嘴角淡笑，对立夏的犯迷糊早就习以为常。
“今天怎么有兴致去看电影？”明明今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啊。其实相比看一场几十块的电影，立夏更喜欢在家睡觉。方便、养颜又经济实惠。好吧她承认就是因为有太多像自己这种负思想的人所以中国的电影票房市场才繁荣不起来的。
“你忘了？你的《暮光》系列上映了。”顾梓扬目不斜视地开着车，语气里有难以掩饰的宠溺。
原来是要去给欧美票房贡献力量。立夏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好。这我有兴趣。”语毕她照往常一般靠在座位上习惯性地看车窗外倒逝的行人街道。
就在半年前，甚至还会不死心地希翼着在这些仅有一眼之缘的路人中意外捕捉到那张烂记于心的俊脸。
对，是半年前，不是现在。
周末的电影院挤满了小情侣和“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上班族。卖票窗口自然照例舞着排队长龙以一再证明中华大国实行计划生育政策的正确性。
顾梓扬体贴地把立夏带至人烟不多的等候休息区，自个儿加入长龙中消磨耐心等待买票。
立夏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游戏，一刻钟后往长龙望去，排在顾梓扬前面的竟然还有八个人。
都计划生育好些年了，这人怎么还这么多！
她无比幽怨地叹了口气，决定到隔壁的便利店买点零食等会儿边看电影边解嘴馋。
“小姐，你掉了东西。”
在立夏前脚准备迈入便利店之时，一把低沉中不失磁性、略带沙哑的男性嗓音在嘈杂声中脱颖而出，毫无预兆地闯入了她的耳朵里。
这音色，极具蛊惑人心的魔力；这音调，冷淡疏远地让人只想逃离。
立夏怎么会不熟悉，这曾让她沉醉得没了自我的声音！
不，不可能会有如此巧合砸在自己头上的。多少年落空的希望早成了绝望，又怎会有反转之日？不过是相像而已。一定是。
立夏强迫自己不得乱想，微笑着转身直面声音的主人：“请问······”
后续的话再说出不了口。立夏的笑僵在嘴角，大脑即刻停止了运作。此刻成像在自己视网膜上的这个剑眉美目、鼻梁挺直、薄唇、稍显白皙的肤色、一身职场霸气黑色套装的美男子，证实了“如此巧合”正真实地砸在了她立夏头上。
“这是你的吧。”停步在立夏跟前的男子面色清冷地摊开手心，一条紫晶手链赫然躺在其中。
立夏下意识地往自己的左手腕上看，果然空空如也。
他，还记得这条手链是吗？一股热意袭上立夏的脸颊，把白皙的肤色晕染成娇羞的晚霞红。她垂下头不敢看他，急急从他手里抓过手链，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他温热的掌心，惹得自己又是一阵悸动：“谢，谢谢。”
却良久没有回应。
立夏鼓起勇气抬头，这才惊觉人已不知去向。
阔别四年，再见竟是此等冷淡。
纵然我们之间从来不存在可能，也不至于四年重逢后连一句问候的话都省下吧？
你真的如此绝情吗？
还未来得及反应自己在做些什么时，立夏已陷入拥挤的人潮中焦急地寻觅那抹曾明里暗里牵扯自己感情线多年的身影。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根本来不及多想。
或许，只是想再说上一句话吧。
或许，更只是想再好好地看他一眼吧。
也许是上天对自己这个白痴心生怜悯了，在离电影院不远处的街道入口处，立夏觅到了那个男子挺拔、英气逼人的背影。
没有犹豫，她如当年那般大无畏地朝男子的方向追去，接而再大无畏地挡住了男子的去路。
没有留给自己喘气的时间，立夏急切地唤出了他的名字：“齐景桓。”
“我们认识吗？”齐景桓奇怪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眉头微微皱起，言语间尽是陌生的距离感和防备。
五个字直接把立夏从重逢的喜悦天堂打入了凄冷阴暗的地狱。她不可置信地直视着齐景桓深邃依旧的眼眸，却被他眼里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被刺疼了心口。
立夏咬了咬下唇，只当听了一个笑话，深吸口气后不甘心地自报家门：“我是立夏。你的高一同学。”
“高一同学？”他漠然的目光不耐烦地从立夏脸上扫过，“对不起，我不认识。”
“不，不认识？”立夏在接收完这铿锵有力的肯定句后突而有种全身力气被抽走的虚弱感，先前飘着红潮的脸迅速被苍白取代，手心亦是一片冰凉。
是的，她没有看错，眼前的齐景桓无论是眼底还是表情，都传递着对生人刻意搭讪的厌恶、冷漠的讯息。
“不好意思小姐，我不认识你。”语毕，齐景桓绕过已呆若木偶状的立夏径直往前走，很快就彻底消失在立夏渐亦模糊的视线里。
所以，再见竟是陌路人。
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态度，让立夏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似若时光倒流回了高中。八年前初识，齐景桓就是企图用这种态度浇熄自己的满心向往和期待的。可时光荏苒后的今天，又是为什么？
齐景桓，你为什么不肯认我？
是我认错人了吗？不，就是哪天我都认不出自己长什么样了也不可能会忘掉你的模样。
太多的疑问把立夏的思维缠得无法正常思考，她只好愣愣地站在原地，任泪滑出眼眶。
这玩笑开的太大了。
或者，这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
可是，早在四年前，你齐景桓就和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啊！
立夏在心里狠狠地质问着自己，却得不到一个像样的答案。她抱着头蹲下，过路人或好奇、或探询、或诧异、或嘲弄的各色眼神，已不是此刻她能分心在意的了。
是啊，只要碰上和齐景桓有关的，自己就从没从小丑的角色中跳出来过，所以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在意他人怎么看呢？
立夏，你永远都只配做一个小丑。
一个看不清现实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