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疾步走到越悦酒家附近人烟稀少的小公园里,突而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好停下脚步,静默地站着,在阳光下影射出落寞无助的影子。
“夏夏。”一路跟在立夏后面的王晗掩不住担心,上前一步把手搭在她的左肩上。
终于得以卸下伪装了。
立夏一个转身抱住王晗,趴在她瘦弱的肩头上低声抽泣。
王晗极尽温柔地轻拍着立夏的后背,没有开声制止,只为她提供一个可以安心发泄的地方。
数分钟后,王晗陪着已停止哭泣的立夏在路边的休息椅上静坐。
立夏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以至在提及不久前那令自己心碎的重逢时还勉强挤得出一个苦笑:“我见到他了。”
“齐景桓?”王晗在问出口后就后悔了。这个名字,很久之前就成为她俩间的禁忌了。今天若不是韩媛,也不会多生事端。
“嗯。不过,他告诉我,他并不认识我。”
“不认识?开什么玩笑?”如立夏所料,王晗瞪大了美眸,俏脸上写满了“不可能”三个大字。
“是啊,不认识。可是那又怎样呢?我现在过得也很好啊。小晗,我放得下他的,相信我,相信我。”一定一定会彻底放下的。立夏认真地看着王晗,红红的眼眸里是那么迫切需要信任。
“我当然相信。”王晗用力点头,话腔里染上些许失落,“好好珍惜梓扬,让他照顾你一辈子。”
“他会照顾我一辈子的。”或许平平淡淡才是最不离不弃的幸福吧。立夏努力在心底说服自己。
随后又是长时间的默默无言。
这是她们之间一个多年前就达成的共识:在对方不快乐时只扮演倾听者和陪伴者的角色。
有时候,在言语明显不能解对方伤痛和烦愁时,无声陪伴会是最有力量的支持和依靠。
这天的无声陪伴一直持续到烈阳化身为柔和夕阳,持续到王晗被公司的紧急召唤召回了工作岗位。
立夏送走了王晗,并没有打电话给顾梓扬,而是神使鬼差地上了一辆公交车,到了终点站下车才惊觉自己竟然神使鬼差地来到了高中就读的母校。
如记忆中没有发生变化的拱形校门、蓝白相间的主体教学楼、从外部整体看上去中西合璧的建筑之风,一切都和自己离校那天的无异;这五一假中的校园静谧得像安睡中的孩子,一派祥和。
紧锁着的大门进不去,此刻也没有进去的欲望。
绕着校门前的花坛走了三圈后,立夏在花坛边挑了块相对比较干净的地儿坐下。她倦怠地把头搭在膝盖上,那不如烟的往事恣意蹿入脑海中并自动按下了重播键。
“齐景桓,我想和你做朋友,可以吗?”
高一初入学不到一星期,立夏就被齐景桓那待人处事都冷冷的气质和我行我素的行径,给迷得丢了理智。趁着第一次体育课班里同学都还不怎么相识,孤傲的齐景桓更是一个人独霸一个球场独自练投篮的大好时机,立夏满心雀跃地跟在他身边提出请求。
谁料齐景桓根本就不搭理自己,自顾自地打球,完全就把自己和空气归为一类。
那时的立夏,绝对是具备了大无畏的红军长征革命精神。
为了引起齐景桓的注意,她决定要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在看准了齐景桓的射球方向后,她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结果护头的手还没举起,球就已经先行一步准确无误地砸在了她那颗可怜的小脑袋上了。
立夏吃痛地叫了一声,一脸委屈地看着面露惊讶的齐景桓:“你还没回答我呢。齐景桓同学,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不能。”齐景桓冷冷地丢下两个字,捡起球头也不回地离开球场。
这狼狈不堪的初次接触,自此烙在立夏的心房里,成为永久不褪的伤疤。
也正是从这一次起,班里同学都知道了这个外表看似柔弱文静的女生,竟然这么敢爱敢做,甚至是,疯狂。
“立夏喜欢齐景桓并行动着”,自此在高一(5)班成为一个公开的秘密,一个学期后,更是升级为全级的公开新闻。
高中的年少造就了轻狂,轻狂造就了一个勇于追爱而罔顾脸面的立夏:齐景桓的功课好,就天天追着他来问问题,虽然十次有八次,齐景桓都只会把她当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齐景桓爱好打篮球,她就决心要从一个篮球白痴晋升为篮球女将,花大把大把时间在学打篮球上,流汗又流血,只为能和齐景桓有共同语言;齐景桓打比赛前,最紧张的人也是她,连发数十条打气短信、为他买水、准备各种防突发状况的药品,仿佛比赛的人不是齐景桓,而是她立夏;得知齐景桓要选理科,明明物理、化学成绩连齐景桓分数一半都不到的她,立志也要学理科,临考试前两个月家也不回、夜夜挑灯夜战到凌晨两点才入睡、熬出一双熊猫眼后,终于勉强挤进了理科班名单的末班车……虽然最后,也没能换来同班的理想状态,却还是能白痴地一连一个星期都笑得合不拢嘴。为这事,亲爸亲妈曾数落过自己不知道所少次,他们实在想不通这女儿为何放着好好的文科重点班不读,硬是要一头扎进不擅长的理科苦海中,做一叶随时会被拍死在沙滩上的扁舟……
原来,竟是有如此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如此多,为了一个注定不可能的人所做的傻事。
立夏啊立夏,你曾那么恬不知耻。
S中校门前的花坛边,坐着一个背影纤瘦的女孩。
没有人会看见,她埋在膝间的脸庞开满了泪花,浸湿了膝上的衣料。
没有人会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