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三、记忆不复在（3）

“立小姐、叶小姐，请留步。”
方才接待过她们的接待小姐踩着高跟“噔、噔、噔”从后面追上她们：“我们总经理决定采用您们的方案，现在有请二位到副总经理的办公室把剩下的一份合同签完。”
决定采用她们的方案。就是说，工作保住了。
立夏被这极端的一伏一起折腾得有些疲，再加上某种原因造成的心烦意乱，所以她只是微提嘴角当作谢意，并不如叶佳蓓一激动一兴奋让脸蛋在自然作用下红得比上了胭脂还娇艳。
等等，这该不会是捉弄，以此来报复自己方才的无礼吧？立夏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吓，后又在心里暗自嘲笑起自己的小肚鸡肠来。
在跟着接待小姐进了副总经理的办公室，见到这传说中年轻有为、风华正茂的副总经理站在落地玻璃窗前静思的背影那刻，立夏突而产生了做逃兵的冲动。
副总经理，FIY广告公司的两位小姐带到了。”接待小姐用悦耳娇滴的声音形式性地作说明后，款款地退出了办公室。
“合同摆在茶几上，劳烦二位带回去给你们的总经理过目。”齐景桓保持着背对她们的站姿，右手准确地往茶几所在的方向一指，以作简要提示。
就算在工作中，也不改冷酷本色。这就是最真实的你吗？
立夏稳了稳心神，朝叶佳蓓点点头；叶佳蓓立刻会意地走到茶几前拿起合同书，低声致谢：“多谢贵公司的信任，我们定当不负所望。再见。”
而立夏没有出声，跟着叶佳蓓一起离开。
终成陌路人。
这次，不再有留恋。再见，当是不再见面。
“夏夏，你在这等我会儿，我得去趟洗手间。”出了大门，叶佳蓓突然把所有文件都塞到立夏怀里，抱歉地半欠欠腰、转身往shinning公司回跑。
立夏趁这个等待的空档打了个电话回公司报喜后，叶佳蓓正好就回来了。
叶佳蓓环顾了一下四周，神秘兮兮地拉着立夏到远离门外保全几十步之遥的马路边：“夏夏，你肯定不知道，原来我们这单是那位副总经理帮忙争取到的。他们几位高层投票表决的结果是3票否决2票通过，多亏有他们的副总经理出面力挺我们，据说而且还是以他自己的位置作为担保呢。”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爆炸性的内幕听得立夏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又是一阵翻腾踊跃。
这可能吗？他会这么做吗？
“洗手间里。听那两个女职员说话的语气，其中一个应该是齐景桓的秘书。”叶佳蓓庆幸自己这“人有三急”来得忒及时，否则也偷听不到这么猛的料，“这个副总经理，刚才我还觉得他高傲、冷得太可怕了，现在想来，他不单止人长得帅，还很有眼光······”
“佳蓓你先把合同送回公司，我有点事要马上处理一下。”无心听叶佳蓓对齐景桓的溢美之词，立夏开了车锁把一头雾水的叶佳蓓塞进驾驶座里、又把文件扔在副驾驶座上，然后端出认真严肃的唬人架势，“务必赶快送回去，总经理正在等着。我很快就会赶回去的。”
“哦，行，那我先回去了。”不追问，叶佳蓓挂挡起步，开着公司的车甩尘而去。对她来说，立夏要做什么跟自己几乎没半毛钱关系，重要的是这次邀功的机会不偏不倚眷顾到自己了，年终奖金不在话下，就连升职也有一线曙光，这才是最王道的事儿。
这地球最不缺的就是人，而人最不缺的就是事；每个人连自己的事都顾不来呢，谁还有闲工夫去顾及别人呢。
打发走了叶佳蓓，立夏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15点50分。冒冒然直接上他办公室去打扰他工作肯定不合适，那就找个地方等吧，反正这样的事自己多年前也干了不少。
这么想着，立夏就走进shining化妆品公司隔壁的奢华咖啡厅，拣了个靠窗、可以尽观那间公司大门全景的座位坐下。
几年后又一杯可以无限续杯的热巧克力的等待，今天会是多久？高二那年齐景桓也是这样让自己一个人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屋里等了一个下午的。三个小时零七分钟，立夏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这个数字。因为，那是齐景桓第一次答应在校外跟自己单独见面；而那次他之所以会答应的原因，不过是输给了自己一个“立夏你期中考物理绝对过不了60分”的赌约。
算来，那是自己第一次那么有耐心地等一个人等了那么久吧。而支撑着自己一直等下去的信念，不过是因为要等的这个人名字叫做齐景桓罢了···所以，如那年一样，今日无论多久，立夏都会等下去。于公于私，自己都应该亲口和他说声“谢谢”。
请原谅到这会儿她还是不死心地心存侥幸，奢望着齐景桓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在意自己。一如高一表面对自己不理不睬实则在关键时刻会挺身出来保护自己一样。
教立夏怎么忘记，那个冷酷、国事班事他人事事事不关心的齐景桓竟然会在自己被逮到主任办公室训话时突然现身的场景？
“立夏，学校明令严禁早恋，你不单止明知故犯还闹得满城风雨，作为一个女孩子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年级主任神色严峻地坐在皮椅上，端起架子严厉地呵斥着立夏。
自知犯错，立夏垂着脑袋一声都不敢吭。可她实在想不明白，这明明是自己个人追求真爱的自由权利，怎么硬是被残忍剥夺了还严重到“闹得满城风雨”、十恶不赦的地步？据说国外像自己这年纪的，人家要同居的都同居了、就差没个证捆绑上法律关系，怎么在国内这档人之常情的事就硬是成了坏孩子标准之一的“早恋”了呢？
年级主任兴许觉得自己一个人训话没意思，“恨铁不成钢”地摆摆手：“你这种学生学校管着吃力，还是让你家长和你好好谈谈吧。你在这等一下，她正在赶过来。”
“不好意思主任，我亲爸亲妈都不在A市，一个海南度着假，一个北京出着差呢。”为避免主任摆乌龙，立夏清楚地告知了父母的去向。
“我没说你亲爸亲妈，你不是还有个后妈吗？我给她打了电话。”
“什么主任？不······”立夏变了脸色，惊恐的一语未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重重推开，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何方神圣、一个响亮有力的耳光就已经重重地落在了在她娇嫩的脸颊上，那力道大得她不得不踉跄着后退了两三步，就差没学电视剧里的柔弱女主角顺势摔倒在地上。
“就知道在外面给你爸丢脸，跟你妈一个贱样！”这个肥皂剧里典型的恶毒后妈发起狠来下手毫不留情，同时为充分表明自己的后妈身份、具有教训继女的资格她扬起手又是一个巴掌要向立夏盖过去；自知无力也无心躲闪的立夏认命地闭上眼睛，紧咬着下唇等着更强的一波痛楚袭来。
但神奇的是，在“啪”的声音响起后除挨了打的左脸颊还在火辣辣地发疼外，立夏再无脸蛋被摧残的痛觉。她连忙睁开眼，却神奇地发现齐景桓此刻就站在离自己不到一拳头距离的眼前，那抬高的右手正好挡住了自己的脸；所以自然那一巴掌，也就在通往目的地的半路上降落在了齐景桓的手臂上。
这过分神奇了！
立夏傻了眼，一直愣愣地盯着齐景桓看，直到发觉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了才回过神来迫不及待地连抛问号：“你怎么在这？你的手怎么样了？疼吗？”
亲爸的现任夫人一把把立夏扯到身边，“勾引男人的功夫和你妈学得有模有样。”一句讽刺性的低语完后，她又提高了音量摆出一副严肃的训人狰狞面孔：“尽在外面丢脸！看我不叫你爸好好收拾你！”
“我谢谢你，我也想我亲爸快点回来收拾我。”立夏反唇相讥，努力提醒着自己说话要客气点，别在齐景桓面前丢脸丢得连人样都没有了。
“我，我懒得管你。”亲爸的现任夫人脸色一变，恶狠狠地瞪了瞪立夏后、向搞不清楚状况的年级主任赔着笑脸道别，“主任，我们家立夏就麻烦你们调教了。我和她爸都忙啊，这不，还得赶回去开个会呢。该体罚该处分该记过的别和她客气，我们家长绝对支持学校的工作。”
体罚、处分、记过，这蛇蝎女人懂得可真不少，摊上这样的后妈立夏只能当自己如旧中国摊上日本那样的邻居自认倒霉了。
“您慢走。”年级主任苦笑着送走了临出门还不忘暗地里掐了一把立夏手臂的女人后，叹着气坐回到皮椅上，“立夏，你家可真够乱的，难怪会把你培养成这样。”年级主任话里有话、颇具深意，丝毫不具有同情心，“这次就姑且给你记次处分，你···”
“主任，立夏没有打扰到我的学习和生活，这个理由足够您原谅她一次吗？”
继怀疑自己产生幻觉后，立夏再次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齐景桓，这是在帮自己求情？
年级主任面露难色，故作深沉地考虑了一会儿，实在不好拂了理科才子的意，只好作罢，“算了。这事就到这里吧。立夏，希望你洁身自好，不要再闹、胡作非为。你们回去上课吧。”
此事的后续是，齐景桓在某个晚修派人匿名给自己送了药膏擦脸上的伤和手臂上的瘀伤。这查明真相，可是费了她将近一个月的功夫。
后续的后续是，不该悔改的立夏依旧死缠着齐景桓，当然相比之前收敛和低调了许多，至少不会刻意去扰乱齐景桓正常的学习生活和课余生活。
而碍于当事人没有任何意见，学校也只好干瞪眼、被迫践行老子“无为不治”的遗训了。
往事还历历在目。而当事人之一，却俨然失忆。
甚至有可能，确实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