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五、节外何生枝（1）

十月天的拂晓海风清凉之余，还暗夹着些许冰凉透心的寒意。所幸，睁着朦胧睡眼缓缓由东方款款升起的骄阳，大方地把其自身独一无二的金色光芒铺洒在柔软的白沙滩、深蓝海面上，而本就力量微弱的寒意在金秋朝阳下无处藏身、顷刻被歼灭得比进村的鬼子还干净。
黄金海岸，肩并着肩。是此时立夏和顾梓扬的真实写照。
这海边之行，俩人一年前就计划好了，但在实际操作中却总因为工作和其他各种琐碎的理由一再延期，充分应证着“计划赶不上变化”这话的合理存在性。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么一个黄金周，顾梓扬当然是不会再放过。就算要以赶报告赶到凌晨两点、五点半又要出门接立夏到海边而造成严重的睡眠不足为代价，他也只当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桩。
顾梓扬和立夏在星辰伴月的美景还未完全从天空退场前就已经到达了A市郊区这片传说中的“眷侣海滨”。鉴于黄金周实属难得，所以和他们一样想借用欣赏海上日出来给生活添点小浪漫小情调的小情侣还真不少。
搂着立夏，顾梓扬挑了块人烟较少、能独享宁静的沙滩坐下，脱下外套披在立夏的肩上，俩人相依偎欣赏着泛着拨拨巨浪的海平面，徐徐被从云层中透射出的金黄光束染出粼粼金波，一轮金阳在浮云和光晕的簇拥下亮出让凡人肉眼不得直视的神圣娇容，把夜的寂冷驱逐出这方圣洁之土，强势地昭示着一天充满活力、让生命沸腾的奋斗time已到来。
海上日出，的确颇为壮观、无与伦比。
可立夏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至于是缺了什么，自己却说不出来。在逐渐释放出越来越多天然热量的骄阳的笼罩下，她取下了肩头披着的外套塞进顾梓扬的怀里：“我不冷。”
“好。”顾梓扬宠爱地摸摸立夏的头发，把外套搭在自己的手臂上，“想不想踏浪？”
“必须的。”这可是来海边的必修课。天性爱玩的立夏怎么可能会错过。她俯下身、鞋带刚解到一半，上衣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就联合振动欢快地在响个不停。她微皱眉拿出手机、看到屏幕显示出“佳蓓”的名字，心知准是公事。她朝顾梓扬苦笑道，“公司打来的。”随后按下了接听键，“喂，怎么了佳蓓？”
“夏夏，你在哪？我这出事了！”电话那头的叶佳蓓一着急直接说明了状况，“我不是负责shining公司的平面广告拍摄吗？今早人员全部到位后之前预约的摄影师突然说生病来不了了，这大清早的摄影楼都还没开工我也不知道临时能上哪去找个摄影师出来。怎么办啊？”
大清早。立夏抓过顾梓扬的手腕一看时间，七点一刻，还真是大清早。别说是大清早，没有预约估计没哪个大摄影师是能够随叫随到的。这可不是小问题，没有摄影师拍摄工作根本无法进行。
在休假时间还要一大早领着一队人工作，叶佳蓓也挺不容易的。立夏心软，不可能见死不救，便道：“别急，你们在哪里拍摄？我过去看看。”
“映环私家花园。在沙河区。”叶佳蓓见搬救星这招成功了，得救的欣喜尽数表达在语调上，“我等你，谢谢夏夏。”
“二十分钟后见。”还好这沙河区不接近市中心，从海边过去倒也不算多远。立夏挂了电话，正要对自己的败兴之举致歉，顾梓扬已收好不悦的情绪，一脸无奈加理解地蹲下身帮立夏系好鞋带，接而牵起她的手：“走吧，我送你。”
立夏心里一暖，更愧疚了：“梓扬，对···”
“停。”她的“对不起”说到一半就被顾梓扬拦腰截下了，“忘了么，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你和我道歉。”
“那，谢谢。”不准道歉立夏干脆转而道谢。可压在自己心头的那份愧疚非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因顾梓扬的话更沉重了。
这样的好，让自己无所适从，尤其在这段出了点小状况的时期。立夏垂着头闷声道，“梓扬，你对我太好了。这样你会很吃亏的。”
“傻瓜，快上车吧。”顾梓扬打开车门让立夏上车，“夏，因为是你，所以怎样对你好都不够。”
说得很轻、很小声的一句话，却依然被自己完整地接收入耳里。立夏看着认真开车的顾梓扬抿一丝笑意在嘴边全无失落的侧脸，突而有种想哭的冲动。
值得吗？她立夏真的配得上这“因为是你”吗？
答案当然是不值得。立夏却无法说服顾梓扬也接受这个答案。
车窗外，一路倒逝的人和景千篇一律，提不起立夏的兴致。她突而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恐慌感，自己已逝去的年华、那些曾如花般绚烂开过的岁月，难道也将如车窗外的这些掠景留下匆匆一瞥后自此剩下一个记号浅刻在心房，在多年后再思不起完整的片段和画面，最后更是连回忆的兴致都提不起了吗？
连情伤都可以治愈的时间，如此了得，如此可怕。
又何必说极易在时光隧道中被冲散得支离破碎的记忆呢。
可是为何那些与他有关的记忆，完整依旧，甚至没有褪色的迹象。
前往映环私家花园的这路上，立夏和顾梓扬都没有再出声。一个专心根据路况和GPS导航开车，一个则靠在车枕上闭目养神。
这一切，看似多温馨多和谐，是一种多么平淡平凡的幸福。
可是听说，当太多美好的词汇携手相聚在一起时，破坏的脚步声，似乎也就离得不远了。
物极必反。
到了映环私家花园大门，立夏本想下车自己走进去的，无奈顾梓扬以自己没方向感会迷路为理由执意要把她送到拍摄地。
拗不过顾梓扬的坚持，立夏只好向保全出示了工作证这才得以准许被放行。
“据说这私家花园是房地产大亨的少爷建来讨他娇妻欢心的，这里面的一草一木都价值不菲，还有那人工湖，加起来都砸了上千万人民币呢。”车子一开进大门，立夏就被这满园精心布置的绿树花树给迷醉了眼，话腔里带有羡慕还夹有对这种挥金如土行径的痛恨和心疼。能选在这地方拍摄，叶佳蓓怕是使了不少劲。
“看来我得拼了命淘金，以后才建得起略微像样的花园来讨我娘子欢心。”故意抠字眼，顾梓扬半是认真半是打趣地回应立夏。
“别，这简直是烧钱。我可不稀罕。”就当自己没情调，这种方式的宠爱可是会把自己活活从心理上压死的。
立夏望出车窗看到了几十米之遥的叶佳蓓和其他工作人员，忙叫停了顾梓扬，“就在这停，我走过去就行。”
“好。”顾梓扬停下车，目光柔柔地看着立夏解开安全带下车，余光扫向前方时略微变了变脸色。他摇下车窗，叫住立夏，让立夏走到窗前，“夏，我有句话想和你说。”
“什么？”立夏有些好奇，微微弯腰凑到顾梓扬跟前，没想到顾梓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笑容里多了一抹得逞的味儿：“收工打给我，我来接你。”他在立夏耳畔留下这么一句，而后驱动车缓慢地沿着反方向开走。
立夏夹带着无奈的笑在看清方才停在他们前面的车里出来的人后僵在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