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远在天朝的上京,这里远不是所有人以为的那般压抑忙碌。不是朝党大洗礼以后的混乱与争端四起。反而是在一个的手中,最快的被镇压,很快有新的人手雷厉风行的堵上缺口。一切进行的不急不缓。
在那个曾经沉淀着杜小暖所有美好回忆的地方,一个白衣的男子,坐在一个宽阔的院子里,独自喝着酒。正是那个挥手潇洒的摆平一切的人。
明明是安静到闲适的氛围,但是当月光打到那个人的脸上时,如果有人看到,一定会吃惊。
这人是唐景止。
平息了动乱,却只是监国的唐景止。
大臣眼中的明日之光,杜小暖眼中的温暖,甚至是天下人都知道的贤王,如今却不是温文如玉,或者是成竹在胸的样子,他的脸上带着憔悴与苍白,明显的悲凉溢出那双眼睛,竟然一点掩盖都没有的在这个月色下,流淌。
那样一个大的乱摊子,真的整治起来,绝对不是所有人看到的那般简单。那可是国家,即使是唐景止早就做了打算,但是他却也脱不开身。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离开,一切都会乱,然后政局不稳,外患接着就会起。等到战火点燃边防,死伤的何止是数千万无辜的百姓。
他不是不想去追杜小暖,一是因为上京的动乱却是超乎了他的想象,二是他确实也想通过这次机会让杜小暖可以顺利的到达‘那个地方’,毕竟他才是最早知道杜小暖身体的状况的人。那个地方是唯一会有希望的地方,同时是他的能力去不到的地方。但是他本不想,事情超乎他的预料,即使不在他手中把人护送到,也不该是这般的情况。这般的情况,他怎么会不清楚,杜小暖那敏感的心绪,会怎么伤心。会怎么样的想?
他不会怪她。因为是他的话,也会这样想。
至于他的憔悴,却是因为思念,至于他的忧伤,则是对于他自己的嘲讽,他从没想过一切掌握手中的自己竟然会被那个现在还躺在床上的父亲利用了。
正是如此,所以他此刻被困在上京,正是如此,杜小暖才会在他眼前彻底消失了踪迹,完全超乎他的预料。
可是他的父亲,那个天圣宗是多么的了解他啊?他那这个天下来赌,就算他不爱权,但是还有那么多子民,他是皇族的人,生来就背负着责任,这是一个男人不该放却得。
他的父亲用这些拖出了他的脚步,甚至是向他再一次展示了,皇权与政治是怎么样的!那被杜小暖带来的温暖,包容过的心,再一次感受到了黑暗与沉寂。他这个样子除了苍白的脸色,却是自己最熟悉没有杜小暖之前的样子,他知道这才是在父皇手中那个被锻炼出来王者。心不管多痛,多累,永存清醒。
他确实自大了,所以他自作自受。
不会,他不会悲天悯人,他信自己,可以找到。只要那个人在这片土地上。
酒杯扔到地上,唐景止继续走到灯火通亮的书房,他必须早一点做好所有的一切。他等不下去了。失去那个人的消息,他等不了。
又历时好几日,也许是杜小暖心情的原因,或者是番邦这片水土真的有什么不同,这一路,她竟然在没有昏睡。
散月早就在进入呼延修势力范围的时候被放了出来,照顾自己。
杜小暖知道此刻散月虽然表面伪装的好,甚至是什么都不说,也是担忧的。
因为太不寻常。
这个诺大的庄园,所有的仆人竟然都是哑巴。不管男女老少竟然,若说是能开口的也只有散月,杜小暖这两个外来人。
这个庄园是呼延修的地方,即使有人告诉自己这是番邦。她却没有见到一点异域特色,因为她从一开始到了番邦,就被关在这个庄子里。与世隔离。
至于一路的那个丫鬟早已不知去向。
杜小暖猜测,十有八九大概也不在人世了。
看这里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不难想想象,杜小暖被严格的控制起来,外界谁会知道?
呼延修几乎每隔一日就来一次。
频繁的往来,杜小暖不相信他是太闲。那是为了确定自己的正常和健康吧。他来了也不说什么,只是看着杜小暖在花厅里喝茶,有的时候还会调笑几句,自然是呼延修式的不正经的温柔。
杜小暖一概略过,她就像整个庄子里的所有人都一样,变得哑了。也许正是呼延修怕她不正常的原因,因为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像个人了。淡漠的像一根木头。
自那日离开关卡,她就不在发一言。
不管散月如何忧心,或者呼延修如何调笑。
日子就这个过着,不知不觉一个月又过去了。
杜小暖对于时间流逝没有感觉。
她的心还沉浸在不能理解,想不通的麻木疼痛中。
与其说她每日作息规律的或活着,不如说,在她看不到未来的思想里,她像一台机器一样再重复一些早就设定好的程序。
到底是怎么养自己的心态,谁知道?就像那明明在没到番邦时,她感觉到自己身体不长久的感觉,自从到了番邦,她就知道不是的。在这里她感觉得到自己明显被压抑的身体那种肆虐的恶意。还有身体的舒展。
那是不同于她自己心灵上煎熬的,身体上的舒展。
她知道,这个庄子被监视着。
她的第六感,似乎也变强了不少。这个番邦的土地似乎蕴藏着什么,她的身体一来到这里就变得强大,或者说不同寻常。没有了嗜睡,昏迷,甚至是那种一动就会疲惫的体质都变得无比健康。还有即使她也搞不懂为什么?但是偶尔几次,她注意过了,她只要用心似乎能够感受到百米之内的所有事物。
神奇的力量不属于人类,但是这又怎么了?她现在不想反抗,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从一个对于自己该不该去展露那种力量到了,变成完全没有兴趣去思考什么。不是既来之则安之的和顺心态,而是一种自我放逐,怎么都好的心态?
就像个老者,她对什么都提不起感觉。等着的也不过是时间流逝,她自我的厌弃罢了。
远在上京还在努力的唐景止,要是知道他费了那么久的时间才把杜小暖拉出那个沉默的世界,却只需要一段时间的囚禁,与误解就会退回原点,该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态与心疼?
杜小暖有一次还看到一个和呼延修长得很像的,但是明显气势不一样,年纪大一些的男子来看过自己。
大概是自己看到他,让他震惊了。那人足足打量了杜小暖好一会,才离开。那是一个个呼延修像又不像的人。若说是像,是因为相貌哦,不像的事气势。那是冷厉不收敛的嚣张的气势。
这么明目张胆的打量,即使散月没了武功,也有直觉,她感觉得到。
当她看到那人的时候,先是一惊,过后就沉稳的镇定下来。
不错,那人正是番邦现任的王。呼延修的大哥朗。只是不知,自家王妃到底身上有什么东西,连同这个王,都要过来确定什么?就像这个绑架,明显不是为了威胁王爷,不然不会这样的平静。她一时间也疑惑了。就像是她一直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威胁王爷,王妃早晚有一天可以回到上京的。但是若不是这个原因呢?
且不提,时间过得飞快。
今晚将是一个不太平的夜晚。
杜小暖那蠢蠢欲动不属于她自己控制的心跳告诉她,是的。
就在杜小暖自我肯定的时候,呼延修带着一行人好荡荡的走了进来。
时间尚早,杜小暖自是没有休息。
呼延修身后的人,一看就是番邦打扮,比起上京的风雅,要更加粗犷,草原气息很浓。
那群人显然不同于庄里的人,都好奇的打量着杜小暖,那种眼神,太过不加掩饰,太过贪婪,就像是对着一堆宝藏的眼神。
杜小暖即使不对外界感兴趣,这些眼光同样让她不舒服。
于此同时她心底里不属于自己的那份不明所以的渴望,似乎也在加剧。
呼延修看出杜小暖眉目间闪出的不喜,对于这个奇特的女子,他除了好奇与利用,连他心里都说不出有什么别的感觉。
只是如今箭到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高抬手,示意身后的回避。
等到人都走了。
他才恢复往日的样子,行动随意的坐在杜小暖身侧,说道:“小暖还不打算和我说话么?这是暴风雨前的最后一夜了。
在草原上的儿女,像来喜欢这种氛围,暴风雨来临的前夕,你不能获知即将到来的时,一场残酷的风云,还是一场丰沛的甘霖。”
这是这么久以来,杜小暖第一次开口,“放了散月。她什么都不知道,更没有威胁。”
早在那群人进来的时候,散月已然被人带走,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杜小暖不会预料,但是这个陪了她一路的女子,她不希望,散月就那样悄无声息死去。
呼延修眉目间暗沉密布,脸上却是笑道:“好,不过一个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