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除夕家宴

###第7章　除夕家宴

“劳你费心了。”邱奕淡淡道。

沈氏正巧走上来，面带微笑：“阿奕，今日苏儿怎么没同你一道过来？”

邱奕看着漫天的飞雪，叹道：“苏儿昨夜略感风寒，头疼了一晚，如今正是好眠，尚未起身。”

“我瞧着绿蔻这丫头倒是聪明伶俐的一人，知晓照顾主子的冷暖。可这火盆却只能暖你一个，终究是美中不足了些。”沈氏悠悠道，向一旁低头的绿蔻看了一眼。

绿蔻福了福，低声：“奴婢不敢，只是公主那里有忧雪……”

“如此说，阿奕和苏儿并不在一处。”话是对绿蔻讲的，但沈氏却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邱奕。

绿蔻当下无言，默了片刻只唯唯道：“主上的事情，并非奴婢可过问。”

沈氏郑重地点了点头：“嗯，如此方好，可见你果然伶俐。”

自从白苏在紫觞居看见那一幕后，对邱奕的心又灰了许多。终究，她做再多，他都感觉不到，白苏想他大概是个没有心的人。沈氏让厨房煮了许多补汤，白苏在床上躺了两天后终于缓过神来。看病的大夫说白苏是受了惊，加之体质本来就弱又染上风寒，这样一股脑地堆在她身上，才让她看起来这样虚弱不济。

说起这体质之弱，大夫似乎也解释不清。老者捻着几根胡须，思索道：“少夫人体内似乎隐隐浮动着某种物质，似毒又非毒，倒也无甚大碍的。”思忖半晌便嘱咐了句：“多休息养神，不宜过度辛劳为好。”

这里沈氏听说，自然地想起了白苏随邱奕去苍泽一事，关切心起，便三催四催地让邱奕去陪着她。缓过神来的白苏，最不愿见着的人便是邱奕，奈何那人坐在床下的竹凳上，神思遥遥，像是在想东西。这里白苏看了，便默默转了身面朝里，缩回被褥。

“你醒了？”

白苏闭着眼睛，感觉到外头的被子被他掖了掖，但她不想理他。

邱奕那厢叹了口气：“也好，你再睡会。”

白苏这厢又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小肚鸡肠了点，当初也豪情地和他说过，他若有喜欢的女子便带回家来，她不会喝醋。可是，有些话只是说说，并且带了情绪。或许他就当了真，又承了她的情。这下白苏算是想通，但内心里并没有好过半分，也罢，再睡会，想必这世间再无比梦土更温柔的地方。

等白苏大病初愈，沈氏也只允许她在府上略走走。天气冷下去，新春也将近。府上的仆妇小厮都忙碌起来，沈氏也便让白苏剪了“囍”字，让邱奕写了对联，白苏看着张灯结彩的邱府，不由叹气。她想，沈氏是个好母亲。又不由想起，那日邱奕去饮露泉盗花一事，终究是为个“孝”字。

原来，沈氏生下邱奕后，就撂下一个病根，每到月圆之日，腹中便绞痛不已。这病一直靠药物抑制着，疼痛虽能得到暂时的缓解，但终究未能根除。有医者说，非五十月入药不得根治，可奈何五十月生于皇宫深处，又是极其珍贵的，实难获得。而公主笄礼，事必会开启饮露泉，防守也较为松散。是以，邱奕才选了上巳节的一搏，他没料到，这个公主不不仅识花，还会武功能够护花。

幸运的是，这么不得宠的白苏，陪嫁礼中竟有这五十月。说来，这五十月原应随着白芷到北纥的。只是白芷出嫁的时节，五十月尚未盛开。这便“便宜”了白苏，也正因如此，沈氏对白苏更为偏袒和照拂。

除夕夜，在外地做官的邱奕的大哥邱永舒带了妻儿回家过春节。那孩子见了白苏便扑上来喊道：“这是婶娘么？”孩子回头看了他母亲一眼，像是在征求意见，只见曲青朝他笑着点头。

小家伙抬头看看白苏：“婶婶好漂亮。”又四处张望，叹道：“没有漂亮的妹妹吗，小天还以为今年回祖母家可以有玩伴了呢。”看着孩子一脸天真又失望的模样，白苏抿嘴而笑。

白苏拍拍孩子，笑着：“小天喜欢吃什么，今年婶婶给你做。”

孩子眨眨眼：“要像冰糖葫芦那样甜甜的，圆圆的。”

“好。”白苏笑笑，只是她没发现，邱奕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在白苏病愈后的一天，想着自己在病中的这段时间，喝了那么多补汤，便到大厨房来看看，顺便道个谢。来到厨房，看见李妈正从冰水里取出一勺莲子，白苏一时好奇：“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莲子？”李妈看见白苏到来，问了声好，解释说：“这些都是今年夏天荷塘里采回来的，二公子喜欢，便照例用冰水保存下来了。”

白苏点了点头，没想到邱奕有这样的癖好，也难怪上次在苍泽他要喝一喝莲子汤。

待莲子汤煮好，看着汤盅以白糯米、白莲子为底浮了几片荷叶，白苏无意中说了句：“若是能加些百合，添一颗蜜枣就更好了。”李妈拍了拍自己的前额，笑道：“不愧是夫人想得周到！”于是乎，李妈顿时引白苏为知己。

这李妈既视白苏为知己，便时不时与她商谈些厨艺之事，而今除夕，更希望白苏能够与自己更深一层次地切磋切磋。沈氏听闻，颇为欣赏白苏，觉得女子当是如此，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况又有“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胃”一说，是以，她非常支持白苏在除夕家宴上露一手。

是夜掌灯十分，丫头媳妇鱼贯而入，摆好饭菜，众人围成一圈纷纷坐下。邱简霖难得地发了话：“今日的鲫鱼汤不错，汤味鲜美虽不见葱姜，倒不觉太腥。”一旁的李妈笑了：“老奴一人也无余力，倒是少夫人心细，亲自去的姜，放了茴香。”

邱奕于此，很“自然”地用竹筷夹了一片糖醋藕在白苏的碗里。白苏刚想把藕片转移到他的碗里，邱奕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在边上低声说了句：“吃这个，对你们女子有好处。”白苏想这样夹回去，不甚好看，再者邱奕的话也的确有理，便“认命”地低头咬了口那片糖醋藕。

邱永舒眉眼含笑：“在枫棠时曾听弟弟弟妹夫妻情深，如今一见，果不其然。”白苏面上装着端正羞涩的笑容，心底里暗暗佩服邱奕演技的如火纯青。

“这个汤，甜而不腻，入口极佳。”喝着薏米红豆汤的沈氏笑着说道，对白苏的赞扬溢于言表。

李妈看着沈氏又看了眼白苏笑着说道：“夫人也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呢，叫做‘相思意’。”

“果然是个好名字。”一旁的邱奕品了口汤悠悠道。白苏觉得今天的邱奕有点不正常，当然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他是习惯了在人前演戏来表现他们的情深似海的。

“婶娘说给我做的是哪个？”对面的小天满脸期待地望着白苏。

“那边，那个成串的球，玉米做的，撒了些芝麻，你尝尝看。”

小天一个人趴在桌上去够玉米球，死都够不到，邱奕轻笑一声。

小天愤愤道：“叔父不是好人！”转而恹恹无力地看向曲青：“娘亲，帮我……”

一席家宴，吃得其乐融融，而今夜的白苏兴致突发，就多喝了几杯。原本说是要一同守岁的，不胜酒力的白苏与不胜困乏的小天被送回了各自的住处。

邱奕抱着白苏到吟澜阁，一阵风吹过，白苏自然地把脸埋向里一点。邱奕看着怀中的白苏，不禁失笑，她果真同孩子一般。几杯酒就把她轻轻松松地撂倒，似乎毫无忧伤毫无防备。

白苏醒来的时候，正是子夜，炮竹连天，将夜幕点亮。她起身努力回想，都想不出自己是如何回到吟澜阁的，只记得今天的甜酒很好喝，就像普通果饮一样，一点都不呛人，于是多喝了几杯。

她从窗户里向外看，见夜空有朵朵星火绽放，突然忧伤起来。

这烟火，霎那绽放，喷薄着光与热。只是片刻的美丽后，便开始零落，零落成一地的凉薄……

就像邱奕带给她的，也是一地的凉薄，她已经分不太清，他的笑哪一刻是真的，哪一刻是假的。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长长的年华在她面前显得毫无意义，她已经不记得，去年的自己是怎样过完这个年。

当在忧雪告知她邱奕在门外等她时，她淡淡地回了句：“就和他讲，我睡了，我怕黑，不能熄灭烛火。”

忧雪不懂，白苏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白苏自己又何尝懂得呢，她大概是不想再自伤，说来，一生一世一双人倒底还是每个女子的期盼啊，而她是常人，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