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犁香三】当怜英娘陷囹圄

　　晨露如泪
次日，英娘起了个大早，在整理昨日还未完的活计，青秀夫人倒是给舜华准备了许多的衣物用品，英娘叹了口气，因为在郭家生活了五年的她深知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老夫人不止一次告诉她，这青秀夫人最擅长的就是口蜜腹剑。
英娘正在出神，忽然见一个女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看这打扮走路，想必也是管事媳妇。
只见她掀起帷帐先向何舜华的内室瞅了一眼，见何舜华还在熟睡中，便悄悄转身，冷不丁的见到英娘跟鬼一样在自己跟前，吓了一跳，捂着胸口道：“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呢，吓死我了。”
英娘一心想着示好，不能得罪人，于是轻轻笑道：“小姐还在睡，所以就，呵呵，不知这位姐姐是？”
那个女人只撇了英娘一眼，又掀起帘子看熟睡的何舜华，冷冷道：“叫我顺娘吧，夫人把我分给小姐，这不，我大早的就过来了。”
英娘并不在意这顺娘目中无人表现，仍是谦恭笑道：“原来是这样。不知夫人是否要今日见小姐？”
顺娘边说便把英娘拉到门外，道：“正是了，用完早饭就去，我还有几句话要嘱咐小姐呢。”
英娘不着声色的把顺娘的手推开，笑道：“不知几时用早饭？我好去叫小姐起来。”
顺娘也瞅见英年的动作表情，冷笑道：“这不用你忙。英娘，我们府里的规矩多，家呢也大。祝大嫂为了让你尽快的融入王府，所以说委屈你先去二门的马房做起，学些规矩，你们毕竟是娘家人，可不能乱了章法让人家笑话，否则夫人脸上也无光，今后怎能服众呢！等小姐这边都安排好了，再叫你回来伺候小姐。”
祝大嫂安排的？哼！英娘料到这必是青秀夫人的主意，否则凭他一个祝大嫂就敢这么对待当家夫人的亲戚吗？
其目的再明显不过了，把她和月儿分开调教，月儿还小，就像一团泥，你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老夫人说的果然没错，想到这，英娘扯出一丝笑，道：“我担心我家小姐，”
顺娘面无表情，却硬生生挤出一丝假笑，道：“小姐自有我们来伺候，即便我们不行，祝大嫂还会再挑好的来，再不行，夫人会另派得意的人来，这总行了吧！哼！”
顺娘一点也不想跟这英娘说话，上面怎么吩咐的她就怎么做。况且服侍小姐？这可是个肥差呢，府里多少媳妇做梦都盼不来，哼！得赶紧把这个碍眼的女人打发走！
英娘回头看向屋内，转头强笑道：“我回去拿下行李可好。”
不料那顺娘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却笑道：“不必了，上头说了，那边东西齐全着呢，叫你们几个什么都不必带。”
英娘心里着恼，这王家的人实在欺人太甚，要是郭老夫人还在世，哪里会容许青秀夫人如此做法！
英娘心里着恼，脸上却堆笑道：“我儿子姐姐可知派到哪了。”
顺娘不耐烦道：“这外面的事我不知道，不过以后你晚上可以回家，他回来你问他不就完了。”说完指挥着身后一些丫鬟媳妇，开始训话，不过今后如何伺候小姐，守规矩之类的。
英年见顺娘已经开始忙活了，完全将她忽视，再停下去，要是传到青秀夫人那里，有不知该怎样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到这里，她便跟等在一边的老婆子去了。
这老婆子倒是好心，路上，对英娘笑道：“你快别理顺娘，要是放心上，以后保管好多气受的。那婆娘成日家蝎蝎赫赫，也不知是仗的谁的势！只因她跟大管家老婆好，就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听我说，你们终究是正经的夫人娘家人，以后自然是不一样了。你别不信，你看还是夫人对娘家人好，我们早都开始给小姐准备了，你还没看夫人给你的房子吧？”
英娘来到王府，这老婆子还是第一个对她说好话的人，心里一阵的暖和，她也不管这婆子出自真心还是假意，笑道：“昨日进来一直在忙没出去，我儿子也没差人来给我说。”
那婆子笑道：“你回去看了就知道了。夫人待你们好啊。”
说完又四顾望了一下，见没人，悄悄道：“你不知道，那三夫人娘家人来了，哎呦，那叫个寒碜，鞋都是烂的！可见人跟人是没法比的。”
英娘的心始终在舜华以及今后生活该如何上，听这婆子嚼舌根子，只是点头答应，应付而已。
马房，一股难闻的腥臭之气迎面扑来，几个正在吃酒斗牌的男人听见来了人，慌得忙收拾酒牌不跌，待看清来人后，竟然摸着下巴贱笑，还是个清秀的娘儿们！
一个上的满脸疙瘩的男人倒了杯酒，走过去对英娘笑道：“这位姐姐喝杯酒吧，就当是兄弟的一份情了。”后面的几个男人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英娘青年守寡，这么多年来一直规规矩矩，从未这样被男人臊皮过，只得低下头道：“我不会喝酒。”
那男人来了兴致，回头跟同伴们使了个眼色，转头对英娘笑道：“不会喝哥哥教你喝，嘴对嘴也行。”话音一落，众人哄然大笑，英娘又羞有气，眼泪呼的掉了下来。
“做什么！不好好干活等着挨打是吧！”只见一个穿着像管事的人忽然喝了这么一声，英娘满眼感激的望向那个管事，岂料人家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这时，方才那个满脸疙瘩的男人将酒恭敬的递给那个管事，谄媚的笑道：“吕哥刚打的好酒，您尝尝。”
吕管事推开酒杯，满脸的严寒，指着英娘喝道：“这位英娘昨儿就给你们说了，从今儿个起，就在我们这干活了！”
那几个男人忙是是是的奉承，吕管事临走前冲疙瘩男使了个眼色，那男人忙会意点头。
吕管事一走，疙瘩男就冲英娘大声喊道：“还不干活去！先把粪铲的倒掉，在打水来洗洗家什，看什么看，臭娘们信不信我打你。”
英娘心里冷笑一声，往后怕是折磨还多呢！只不过这样干活少跟你们这群人渣接触，还是我的幸运呢！
叹叹！当怜英年陷囹圄啊！
“英娘，英娘？”何舜华醒来，呼唤英娘，却未见有人答话，只见一个大高个儿，白白净净的女人带着几个小丫头快步前来。
那女人笑道：“小姐醒了啊，你们几个，快伺候小姐穿衣。”
何舜华见一群陌生女人在跟前，怯生生道：“英娘呢？”
那女人笑哄着舜华道：“小姐，叫我顺娘罢，我是夫人派给小姐的乳母，以后就是我服侍小姐了。起来用了早饭后，我们就去‘翠芳苑’拜见夫人。”
舜华复道：“英娘呢？”
顺娘虽不喜舜华一直提英娘，但始终不敢冲撞了青秀夫人的外甥女，笑道：“小姐初到府上，让夫人等着，却是不好。”
难为何舜华虽然年少，但在这许多陌生女人面前竟然可以冷静下来，来王府前，郭老夫人，英娘，永寿皆给她教了好多如何识人脸色做事，郭老夫人一辈子心高气傲，瞧不上女儿青秀夫人的诸多做法，生前不叫青秀夫人来打搅她，甚至一封信也不叫寄来，临终前却放下身段来，求了亲生女儿定要善待舜华。
青秀夫人不能担着不孝之名，才勉强接受了舜华。此时舜华虽只有十岁，虽但她天生有一股聪敏劲，便对顺娘说道：“知道了。”
紧接着就是小丫头伺候穿衣，洗漱。舜华特意说不要给头发上十分的装饰，也不要半点脂粉点缀，饶是如此，但在青色的衣料下，越发显得粉雕玉琢，秀色可餐。
在走向翠芳苑的路上，何舜华心里只想着英娘和奶哥哥永寿，忽然眼前一黑，只听见众人大喝放手，待重见光明时看到一个穿着华丽，头发凌乱，脸上胡乱抹着胭脂的女人正傻笑着瞧着她。
嘴里还不住的说着：“好宝宝，乖宝宝，别怕，妈妈疼你啊。”
何舜华毕竟年纪小，紧紧的抓住顺娘的手，连看也不敢看那个女人，只听顺娘喝道：“这么看人的，把小姐吓着了你们能担当的起么！”
有女人说道：“一个没瞅见她就跑出来了。”
顺娘哼了一声，喝道：“还不带走！”
过了好久，何舜华听见没声了，才离开顺娘的身子，怯懦道：“那个人是谁啊？”
顺娘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来，抚摸着何舜华的头笑道：“小姐，你就当没看到，一个疯子罢了。”
真的是疯子吗？王府里怎么会允许有这么个女人在呢！
翠芳苑
上首坐着青秀夫人，青秀夫人这日衣着暗青色绣团花绸缎长褂，下裳黑色绣金线水纹褶裙，髻上几只样式古朴筓簪，蛾眉淡扫，无甚脂粉，左手下侧坐着颜玉，右手下依次侧坐着一位妖俏丽人，一位素衣女人，还有一个看起来和舜华年纪差不多，但甚是美丽的小女孩。
何舜华垂首上前，先拜见了青秀夫人后，转而又要拜见那俩位年长的女子时，只听得青秀夫人道：“不必了月儿，你初来府上，以后有的是机会认识，你且留一会，我有几句话嘱咐你。”
话罢，只见素衣女子很识趣的站起来，笑道：“想来大姐还忙，我就先回去了。”
青秀夫人微笑点头，余下那俩个女子见状，也纷纷起身告辞。
从青秀夫人房内出来，几人转而走到荷花池，那位妖俏的夫人气呼呼的向着素衣夫人道：“姐姐，你看看，她这是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呢。才多大点的孩子，我们也算是个长辈吧，给我们磕个头都不让”
话还没说完，只见颜妩猛地拉了一下那妖俏夫人的袖子并给她使了个眼色，转而向素衣夫人笑道：“三娘，您知道，我娘就是这样有口无心的，哎呀，我肚子好疼，娘，我们回去了。”
俏丽夫人见女儿刚还好好的，忽然眉头紧蹙，很是痛苦的样子，方才在青秀夫人那儿受得闷气就给忘了，忙上前关心的拢住女儿的肩膀，问道：“不舒服吗？”
说话间忙叫跟前的陪嫁丫头去请大夫，又说：“哎呀，瞧我给急乱了，这里风大，那我们赶紧回吧。”
颜妩笑道：“好。”说完向素衣夫人一欠身，在母亲不住关心问话下，相继离去了。
走远后，颜妩直起身来，冷冷的对着母亲道：“你怎么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呢，跟她那么多话干什么。”
四夫人见这小小女孩也敢说她，不禁怒道：“怎么，就差你给我气受了！我连句话都不能说了不成。”
颜妩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并没答话，任由母亲在那发挥。现在没人，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房内只剩下青秀夫人，颜玉和舜华了。颜玉得意洋洋的笑着看舜华，小时候的仇这下终于可以报了。何舜华只是低着头，忽然，青秀夫人开口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希望你做聪明事。府里人多，不要给我惹麻烦。”
舜华自小就怕青秀夫人，怯懦道：“是，夫人。”
青秀夫人冷笑一声，看了颜玉一眼，又望向舜华，道：“你倒是聪明啊，好了，我还是你姨娘，不是吗？”
舜华头低的更低了，道：“是，姨娘。”青秀夫人道：“有些事日后你会慢慢知道，顺娘会教你府里的一些礼仪和注意事项，你回去记好了。明日中饭摆在我在里，可不要让我看到不合礼仪的举止。”
舜华福了一礼，道：“知道了。”
青秀夫人又嘱咐了顺娘几句，就打发舜华跟顺娘回去了。
何舜华等人出去后，颜玉转向她母亲，笑道：“娘，这下她落在我手里了，看我怎么收拾她。”
青秀夫人抚摸着颜玉的手，笑道：“玉儿，你是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不必和低贱的奴婢计较，再说以后也不用你动手，就有很多人收拾她。”颜玉得意洋洋的笑了，不怀好意。
且试问谁人年少不轻狂。
舜华出去后，唯一的想法是见英娘，她很害怕，害怕不了解的人，更害怕那位不冷不热的姨娘，青秀夫人。英娘，如何才能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