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六十八话花落谁家的前奏

待若初回到羲水城下榻的驿站时，已经是当日傍晚了。阿碧被阿婉拦着没敢声张，不过来了几波问候的人，都被机智如阿婉寻了个由头忽悠走了。好歹若初“失踪”的这段时间里，暂时没有其他人发现。
不过若初倒是免不了被阿碧拖着哭诉什么，出去玩也要带上她云云，免得她消失了阿碧也难逃其咎了。若初好一番劝慰才让阿碧放过了她可怜的耳朵，折腾了一阵便支使阿碧去多取些吃食，阿婉便来报道了。
“公主此次出行后，三皇子殿下来了三回，皆是用早午膳的时候，最后一次是在您回来之前，是要来问您是否要一同用膳。”阿婉的行事作风越发的春风扶柳，颇有执事之相。若初暗地里满意地点头，面上疑惑道：“二皇姐可有来？”
“据阿婉所知，二皇女殿下今日一直都伴随在风流公子左右，未曾来探望过公主您。”好嘛，现在她这个二皇姐，除了智商估计不是那么高以外，还要加一个标签叫见色忘亲啊。
“去回了羲烨朔，就说晚膳要出去吃，去羲水城最好的酒楼！”若初现在睡饱了可是精神满满，就等着吃东西了。一天下来几乎没吃上什么东西，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阿婉才离去没多久，羲烨朔就来了。一来就担忧地看着她：“若初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大夫我都请好了，虽然没有御医那么强，但在羲水城内也只能将就了。”
阿婉也早就跟她通过话，说是给前来问询她去向的人，一律回答公主有些水土不服，正在适应，所以只能呆在床榻上静养一日。对过口供的若初，对这点演戏的小case完全能hold得住，掩了掩身上的斗篷，对羲烨朔道：“这点事情倒叫烨朔哥哥担心了，若初身子是有些不舒服，却也不碍事。”说着说着便笑了，“都快饿了一天了，烨朔哥哥能不能请若初吃些好的呀？”
羲烨朔今日一直都在关注那些送去公主房多少膳食上去的仆从端出来就是多少，也考虑到她是真的不舒服才用的不多，或者不想动。现在也已近用晚膳的点了，她该是饿得慌了。于是连忙安排了人手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地前往了羲水城最大最繁华的一条街，进了里头城中久负盛名的酒楼用餐。
一餐饭下来，若初可是吃得风卷残云，整个餐桌如同狂扫了一遍的战场，干干净净。羲烨朔心疼若初吃得着急，见她似乎有些意犹未尽，询问道：“可是还想在要些？”
“这间酒楼不愧其名，这些饭菜还真是让人食之回味无穷。烨朔哥哥，我想打包晶莹丸子和雪玉鸽肉！”若初这是想留着宵夜吃。今晚倒是不用出去闯荡了，可是炼小鬼的计划可是要提上来了。
“你喜欢就好。旭易，给此间酒楼赏！”羲烨朔唤来了随侍，让他拿上一袋银子赏给掌柜的。
若初奇怪羲烨朔最近真的是不复往年的若即若离，虽然摆着一副温柔好相处的面容，实则对任何人都无太多亲近之感，仿佛随时都能抽身不管他人死活。可现在这个热情过头了的家伙是谁？不要放弃治疗啊！
“若初还有哪里想去的？烨朔哥哥带你去。”羲烨朔摸了摸她头发上缠着的绸缎发带，一边温软地笑道：“今日听旭易说，羲水城可有好些有趣的地方，不知道若初愿不愿意跟烨朔哥哥去？”
若初摸了摸有些吃撑了的肚子，默默地考虑了一两秒，点头表示需要散步消食。
若初和羲烨朔放弃了车马，遣了一部分的侍从回驿站，带着贴身的几位和一些暗卫一路徒步行走在羲水城内。羲水城的夜晚没有像羲城的宵禁来得那么早，街市林立间灯火影影重重，人来去往，叫卖的人声此起彼伏，自是一番热闹的夜市景象。
羲烨朔很是贴心地为若初买了不少她看上眼了的小玩意儿，若初兀自也逛得欢快，拉拉扯扯着羲烨朔拖着往更热闹的街市走去。“若初……要是烨朔哥哥哪一日不能像今日这般陪你，你会不会舍不得？”
正舔着作为饭后甜点的小糖人的若初，被这忽如其来的问话砸的是莫名其妙。“当然会。”也不想想她来这和羲国那么久，也就只有羲烨朔待她这么上心，虽然有羲皇指使的成分在里面，可这具体有多少真心，她也是看得一清二楚的。人的心是肉长的，这些年勉强算朝夕相伴，她也早就把他引为心目中朋友一样的地位。若说他要离去无法陪伴她，她还是会不舍的。咳咳，她才不会说出来，没了他陪伴，好像和羲国皇宫里也没别的阵营是她能够相处的起来的了。
羲烨朔听闻话音刚落，看向若初的眼神在灯火中颇为亮眼。若初以为他也想试一口小糖人，掰下一块未被她口水侵蚀过的糖块递给了他。“烨朔哥哥早就到了要娶妃的年纪了。要是烨朔哥哥娶了妃子，就不能常来陪你玩耍了，那若初还愿不愿意烨朔哥哥娶妃？”羲烨朔接过若初递过去的略微焦黄的糖块，眼睛亮亮地看着若初，一眨不眨，嘴角边的笑意倒是越发地温雅柔软了。
羲烨朔娶亲问她意见干嘛？她现在还是小孩子诶！这种事情大人不都说别瞎掺和嘛！若初猛然顿悟：这厮看似是个好好绅士，没想到居然是个恋童癖！虽然这样擅自决定好像有些自恋加莽撞了，不过羲烨朔的神情分明是对还是十岁的她有意思，不然……不然何来的原由对她那么好，未来的女皇之位不属于她，能不能回凰腾国，也是此一时彼一时的动荡不定的事。若真要说到利益……她也只是个人质罢了。
若初只好故作天真地懵懂道：“多一个人，一起玩也好。”
羲烨朔听到这里，眼中的光芒消融了一瞬，又不死心地继续道：“烨朔哥哥娶了妃子后，会跟妃子一起生小宝宝。烨朔哥哥有了自己的小宝宝就不能疼你了。”
若初努力尝试深呼吸抑制住自己的吐槽之魂，不过曾听闻羲烨朔这样那样过往风流，如今却……真是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若初一口咬碎小糖人，嘎嘣嘎嘣地咬得震天响，仿佛这样就能够让羲烨朔产生退却之意：“小宝宝好玩吗？”口齿不清地继续扮她的天真无邪，她又不是会在这个时空久留之人，羲烨朔只会是她生命中的过客。
空气一时凝滞，羲烨朔连嘴角边的笑意也滑落了不少，他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内心忧伤地表示他根本不想娶当朝左相的孙女，听说那是个无才无貌，仗着家中有权有势，便是个横贯了的娇蛮小姐。哪里有听话乖巧，可爱伶俐，贴心可人的若初来得有趣！
要是这席心里话被若初真正知晓，估计得羞愧得回去重读心理学。不过现在的气氛倒是尴尬的可以，若初嚼完了小糖人，正有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无所适从感，想着时候不早了也该回驿站，提早准备一下炼小鬼的事宜时，一股巨力将她撞倒，好在羲烨朔没有像她那么走神，伸手半扶半抱地将她带到身旁，若初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瘦弱的人影慌慌张张窜入人群中跑走。
男女七岁不同席，现在羲烨朔帮了她一把还没放手，却也有些于理不合了。见到若初站稳后，阿婉也从落在后头的侍从和人群里赶了上来，将若初带离羲烨朔身边，一边询问若初是否受伤。
只是被撞了一下哪里有什么大事，若初不以为然。这时才觉得腰间有些轻飘飘的不自在，伸手一摸，心下了然，登时大喝一声：“快去抓住那个小贼！”
周围的人多，这偷了若初钱袋和母皇御赐的雪环双凤拢丝佩玉的小贼又身形小巧，哪里能寻得见人影。不过一直潜伏在一旁，听候命令的暗卫们，还是尽职尽责地分散出去，去抓捕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贼。
羲烨朔摸了摸若初的头顶，安慰道：“没事的，他们一定会捉拿那逆贼归案。别难过，烨朔哥哥这枚玉佩给你好不好？”若初看了眼羲烨朔递来的随身玉佩，虽然不理解对方从她浑身上下哪一点解读出她很难过，不过赶着送上门来的礼物，她还是笑纳了。尔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叫一声看到小毛贼出没，也钻入人群中消失了个彻底。
独独留下没能反应过来的阿婉和众侍从，以及正高兴被拿走了玉佩，还正准备哄哄越长大，越成熟，便越不可爱的小女孩，顺道讨来对方一个拥抱的羲烨朔，在寒风萧索中僵硬了嘴角的笑容，更别说还维持着半蹲下腰，与女孩呼吸相闻的姿势，惨不忍睹的局面。
若初自然不可能真的在他们所站的原地发现了小毛贼，而是在风先生的兄弟姐妹们的帮助下，给她带来的消息是那小贼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深水巷内。若初还未感叹昨日才来此地一游的历史意义，今日便又来到了同样的地段，真是人生处处是惊喜。
钱袋里装着的不过是一些为了出行买东西方便，或是随赏下人的小银珠子，但是母皇在她临行前交给她的那枚玉佩才是她真正需要拿回的。皇家的东西啊，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丢了呢，据说还是个古董，看着也像是有些灵气的特别的玉器。不然昨夜精元力消耗那么大，加上她虽然服了解神脉之毒的药物后，不躺久一点好生休养，今天还能活蹦乱跳地出门，可能还托了这玉佩的些许福气。
“这是你的玉佩和钱袋么？”清越的朗朗少年音，打破了若初怔愣在巷口的动作。若初的确没想到她倒是来晚了一步，她想抓的人早就被另外一个不知从何处出现，英姿挺拔，身着月牙白衣袍，飘飘欲仙的少年制伏，而那少年手里拿着的正是她追寻的玉佩和钱袋。
若初差点想说不，是你的玉佩和钱袋。瞬间再反应过来时，还是狠狠唾弃了一下被广告深深毒害了的思想，然后诚实地点头道：“是的。”
少年一手提溜着那瘦弱的小毛贼，一边朝她走来。若初还有些恍惚地YY，想着这少年小小年纪就长得一副肯定会被天怒人怨的绝色姿容，这般的天人之姿，倒叫她忍不住想要问问，会不会有传说中河伯的金玉佩银玉佩金钱袋银钱袋一类的作为诚实的奖赏。不过……这里好像没有河诶！
“你想要金银玉佩和钱袋？”少年嗤笑的声音让恍然回神的若初有些面红耳赤，咳咳，她一个大龄女青年居然被小屁孩讽刺了！那是个多么美好的寓言故事！虽然她不是贪心之人，不过是脑洞一时开得有点大而已了！……恩，她怎么觉得她刚刚骂了自己……
“脑洞？那是什么？”卧槽（此处应该配上巨大的震惊二字）少年，你是会读心术么？！老娘我什么话都没说出口，这你都知道？！
“读心术？算是吧……呵呵。”呵呵你妹啊呵呵，她感觉到对方满满的恶意了！一定是这样！若初不待对方再有动作，一气抢过少年另一只手中拿着的玉佩和钱袋系在腰间，颇有些不爽地在心底冷哼一声，面上却有礼有矩：“多谢小公子出手相助，若初感激不尽。”心火旺盛的若初没多纠结自己为何情绪起伏颇大，就是看眼前的小少年不爽。
“你不是真心的。”少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这样乱说话会讨人嫌的吧！若初总算知道不能以正常人的角度看待对方，于是面色一正，指了指他手中还提溜着死命挣扎的小毛贼，出声询问道：“他……小公子打算怎么办？”
少年默了一瞬，抬起璀璨的星眸反问她：“你当如何？”
若初被眼前的美景蛊惑，长出口气稍稍压了压心头再起的血气。心里头嘟嘟囔囔地发现她好歹看了那么多年的帅哥，且不说全世界都看遍了，好歹没有一万也抵得过一千，哪里有被人迷惑的一日。如今倒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她也有被人帅得鼻血倒流的一日啊！
被少年专注的眼眸看着，若初一张嫩脸也被看得有些热了。她仔细看了眼少年手中仿佛被黑灰和汗水浇筑的小毛贼，见他年龄不大，出来讨生活各凭本事，其中艰难看他瘦小的身躯便知过得不好。反正现在物归原主，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好追究的，倒不如放了自在。
“放了？”少年你那么厉害未卜先知，你家里人知道吗？若初虽然没好气对方窥探她的心思一清二楚，却也是应和了他说出口的话。“日后找个安分的营生，别再做这些事了。吃了上顿没下顿，平白还要挨打。不值得这么糟践自己。”若初看了眼那个小毛贼，浑身上下除了眼球有白的地方，若初还真的看不清楚对方的五官，太黝黑了。
若初突然觉得自己有晋升为幼教老师的潜力，于心不忍还是想劝解一番，至于能有什么造化，就看他自己的把握了。
少年松开了钳制小毛贼的手，突然伸手要来拉住若初的手腕。若初看着那玉白的手指修长，可是免不了沾染上小毛贼身上的脏污。若初还没等思考少年为何这般动作，本能地想要逃，且左右见事情早已解决，于是边告辞边跑出了深水巷：“今日便多谢小公子了！后会无期！”
若初的身影刚窜出巷子，衣衫一角在拐弯处一闪而没，引入夜色中了无痕迹。少年却往她离去的方向走了几步，拾起了一样东西，喃喃自语道：“真是个粗心的丫头，这般贵重的东西也能一掉再掉。”
月色泠泠，斑驳的银光打在少年手上的物什，折射出漫漫流光，纤长的流苏自他干净的手心里垂下，他抚摸着那物什的断口，有些好笑地将手中之物收入了怀中。
“公子且等等！”一直未离去的小毛贼话一出口，手脚比思想更快地攀住少年的大腿。熟练运用了俗称抱大腿技能的小毛贼声泪俱下地阐述了一遍自己悲惨的生平，然后深情并茂地表示自己衷心想为他做牛做马的美好志愿，最后用渴求的目光看着少年，以图他的收留。
“假。”少年的倾华一笑，简直让身为少男的小毛贼都差点把持不住要喷鼻血，不过他还是正经地跪在少年面前，磕了好几个响头以求一个安身立命的机会。
“好罢，虽然没有她那么好玩，不过我倒是还缺一个玩伴。”少年再次提溜起小毛贼的衣领子，这一次却没再换来小毛贼的挣扎。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深水巷内，这片寂静的巷子口，总算是获得了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