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折戟沉沙铁未销（上）

我怔怔地看着庞统在刹那间结果了两名曹兵的性命，腥红的鲜血溅了我一身，可我所惊诧的，却是庞统那干净利索的剑法。
程昱在庞统回到我身边后才目睹了这一幕，此时庞统已将剑还给了我。程昱看着我，皱起双眉，来营救庞统的人果然不简单，这白面小子看上去弱不禁风，原来下手竟也这般狠辣。
“傻丫头，快走！”庞统推了我一把。在众人的掩护下，我们顺利的离开。
相比之下，曹操的逃离就没有如此顺利了。只因周瑜在战前给所有人看了曹操的画像。所以江东将士不论之前见未见过曹操，如今都已将他的相貌牢记于心，以至于现在攻打过来的江东前锋部队的将士们全部针对他而来。于禁、徐晃等人只好半步不离曹操，哪里还顾得上整顿四散奔逃的曹兵？
曹操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他抬起头对身边那位高大、儒雅的将领说道：“曼成，派人去看看前线情况。”
此人乃是曹操麾下出了名的儒将李典。李典立即派了一名斥候。没过多久，斥候来报，江东水军由大都督周瑜亲率，左翼甘宁，右翼程普，已经进入我军水域。
“公明、文则，听孤号令。”曹操对徐晃、于禁言道：“你们不可一直围在我身边，不然这几十万将士由谁统领？这里有曼成在，你们放心便是！徐晃，你去迎击甘宁，甘兴霸是出了名的刚烈性子，你只要与他周旋，磨一磨他的耐性，为我军争取撤退时间便可。于禁，你去对付程普，程德谋是江东老将，擅水战，且老成稳重，你最善水战，所以要敌程普非你不可，你可用些疑兵之计，目的亦是为我军撤退争取时间。”
二将交换了一下忧虑的眼神之后，徐晃咬咬牙道：“丞相保重，我等定不辱使命。”随即同于禁匆匆离去。
遣走两将后，曹操对李典道：“两翼受挫，周瑜必不敢贸然前进。你速速随孤前去乌林，子廉驻守在那里，附近皆有屯粮屯兵，可救燃眉之急。”
溯江而上，原路返回是没可能了，只会自投罗网；往西北方，经潜江至汉水河边渡江到许昌亦行不通，因为大部分船只已经被毁，没有足够的战船。曹操边走边想。如此一来，就只剩途径华容县城那一条路了。
“既然子龙已经传达了将令，诸位就依计行事吧。这会儿，估计赤壁的仗打得也差不多了。刘琦公子，劳你率荆州水军，于夏口随时准备听候调遣，以防曹操铤而走险从水路逃脱，并请随时注意江东战况。”
看见诸葛亮指挥若定，平静如常，刘备一颗悬了很久的心终于放下。总算是从江东平安回来了。
“主公，在想什么？”诸葛亮来到刘备身边。
刘备随意地耸耸肩。“没什么，只是很高兴看到你从江东平安归来罢了。这段时间，备一直过得提心吊胆，生怕你们有个万一。”
诸葛亮心头一热。主公总是能在一些细枝末节上感动旁人，也难怪主公身边的文臣武将无不誓死效忠。
“主公不必担忧，亮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宛贞的事，孔明也如此有把握？”刘备突然问。
“主公以为亮请大公子刘琦前往夏口是为了什么？”诸葛亮微微一笑。“亮早已料定，以曹操的性情，断然不会走水路。亮担心的是，江东会派人拦截宛贞，而刘琦公子的水军会助长声势，令江东不敢轻动。”诸葛亮远眺赤壁火光。“亮相信，宛贞不会让亮失望。”
看着对面脸色阴沉、身着黑色铠甲的将领，我虽不知他是谁，却还是倒吸一口凉气，他那凛冽的眼神，仿佛顷刻间就可以跃过来结果我的性命。他不开口，我亦闭口不言，先开口只会泄露我的紧张与不安，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最终，他按捺不住，冷冷地开口道：“诸葛亮何在？”
是孙权派来的将领！我心中一寒，可孙权的将领我已见过许多，为何此人如此面生？
“来者何人！”
“诸葛亮何在？”他又问了一遍，语气愈发冷漠。
庞统走至船头，言道：“这位是江东的周泰，周幼平。”
我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幽暗的将领，原来他就是一直被孙权摆于暗处的周泰。比起其他将领，周泰的灵敏和果断使他更适合执行诸如“暗杀”的任务，比如此时此刻。
幸好诸葛亮不在。
我大笑一声道：“周泰将军，回去告诉吴侯，他迟了一步，卧龙先生早已回到刘皇叔身边了！”
周泰面上挂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你在也是一样，黄月英。上！”
几个江东士卒开始将船划近我们，周泰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剑。
“周泰！”庞统怒喝一声。上前挡在我的前面。“江东就是这样对待有功之士？”
周泰眼中闪着寒光。“只要你们无法再开口说话，就不会有人知道江东怠慢有功之士。世人只会以为，黄公子是被曹军所害。”
江东的几艘战船渐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我们围在中间。我瞥了一眼庞统，他神色亦是十分复杂，就算他武功再好，终究也不能兼顾各个方向的敌人。
孙仲谋！我心中蓦地升起一抹悲凉。看着周泰猛然将剑一横，我不禁闭上双眼。
我的乱世生涯，还没正式开始，就要在这大江之上宣告结束了么。
“幼平将军且慢！”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远处传来的一声断喝让周泰收了手。他怏怏地转过身去，只见一人率领着江东的一只小部队匆匆赶来。
“子明？”周泰皱眉道：“泰可是奉主公之命办事，莫非子明???”他微微撇了撇嘴角。“亦或是说，莫非大都督想要阻拦？”
“非是阻拦，而是来陈说利害，劝幼平罢手。”吕蒙缓缓道。
周泰哼了一声。“真是可笑，子明何时成了人家的说客，来游说自己人？”
“诶呀，周将军不要动了肝火！”一直站在吕蒙身边的年轻小将抬起头来，一双桀骜不逊的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周泰。
江东真是多俊杰。我暗想，那小将不仅相貌英俊，而且话语中透着一股傲气，令任何人都无法小觑他。
“子明，这是何人？”
陆议轻笑一声。“愚将是小人物，不足为提，但周将军可知黄月英身边的是何人？那可是当世高人，凤雏庞统！”
“士元兄，你认得他？”我侧身问道。
庞统摇摇头。“江东诸将里，根本没有这个人，估计是士卒，或只是白身。”
“凤雏先生？”
“不错！”陆议道：“吴侯只命你秘密处置诸葛亮与黄月英，可有命你伤害当世大贤？况且赤壁一战，全赖凤雏先生之功劳。凤雏先生如有不测，吴侯定当迁怒于你。愚将是为了周将军的利益，才特此一劝。”
周泰沉默半响，对庞统拱手道：“只要凤雏先生不对其他人多言，泰定不会伤害先生一分一毫。”他再度回身看向吕蒙和陆议。“可你们无法阻止泰解决黄月英。”
陆议朗声道：“愚将前翻所言，是为了周将军的利益，从现在起，则是为了整个江东的利益。周将军以为赤壁一战如若胜利，我等就高枕无忧了？非也！殊不知曹操损失的只是几万荆州水军而已。除此以外，他的实力根本没有被削弱多少。何况曹孟德就算败逃回许都，也会留下大将镇守南郡等地。江东若想扩充领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倘若此时得罪盟友，待曹操卷土重来的时候，我们又能有几番胜算？”
“这话泰可不依！”周泰冷冷道。“对抗曹操，几乎是我江东在出力，将来对抗曹贼，我江东之力亦足矣。”
“如果将军一定要如此认为，那就请看吧！”陆议用手一指，周泰顺势望去，只见远处黑压压一片水军战船，严阵以待。
那是刘琦率领的水军部队。
“这既是事实。”陆议复言道：“即便拨出去一部分军力，刘皇叔仍有如此之多的水军。况且，此次刘军又会从曹操的部队中虏获几千人马。以愚将之见，倘若孙刘继续联合，吴侯仍有一统天下的希望，倘若孙刘反目，将军就等着向曹操俯首称臣吧！”
一个无名小将竟敢如此对周泰讲话！我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周泰望了望逐渐驶近的水军，看来在这种情况下他轻举妄动已不可能。仔细想想，那小将所言确是很有道理。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出一条道来。
当船划到吕蒙身边时，我拱手道：“多谢二位相救，劳烦替月英谢过大都督。”
“蒙会传达。”吕蒙道。
陆议笑道：“先生不必道谢，我等也是为了江东利益。不过，还请凤雏先生留下。”
“统未曾决定出仕。”庞统道。
“无论先生是否决定出仕都无所谓。大都督之令是将凤雏先生安全带回江东，仅此而已。”吕蒙语气极为诚恳。
庞统与我对视一眼，见我点头，即道：“好吧。既是大都督有此意，统就恭敬不如从命。宛贞，一切小心。”言罢，又俯身在我耳边小声道：“告诉孔明，不可绝了曹操性命。”
离开之际，我回头看了陆议一眼，这一眼正巧对上了他的目光。我报以诚挚的微笑，他一怔，随即亦拱手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