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也只有孟起还能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态。”张鲁苦笑着看了看马超。
“现在最忌讳的,莫过于敌暗我明。可主公都知道了敌人的行踪与计划,又何需终日愁眉不展?”马超冷冷的盯着眼前的主公。他心中最清楚,张鲁这个主公的韬略,显然不足以让他彻底心服口服。
然而马超这个大不敬的眼神,无疑引起了张鲁手下一些官员的愤慨。张鲁了解马超的性情,自己目前又依仗着他的威名,所以也就当做没看见。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幸而马岱上前解围道:“依兄长看,又当如何?”
“趁曹操还未对汉中下手,何不在葭萌关给刘璋和刘备一个下马威?”
“的确!”张鲁立即明了。“如此进可攻退可守,探听刘备虚实。如若实力不及传闻,说不定还有机会一举攻下葭萌关,直取西川。”
众将士一起言道:“主公圣明。”
张鲁微微一笑。“事情定下来了,诸位就散了吧。”
众人皆先行离去,马超却走近张鲁,问道:“主公,此次刘备入川,随行军师是???”
“庞统,庞士元。”
“庞统,诸葛孔明没有来???”马超喃喃道。
“刘备特意留诸葛亮、关张赵镇守荆州,以防曹孙两家起不轨之心,有何不妥?”张鲁见马超若有所思。
“未有不妥。主公无需多虑,既无事,超便退下了。”马超转身走出营帐,却发现一个靓丽的身影早已等候在营帐外。
“琪瑛?”
“众人皆已散去,孟起哥哥却没有出来,想必是父亲大人又拖住哥哥好一通说话,害得琪瑛在这里站得腰酸背痛。”张琪瑛连珠炮般地抱怨着。
马超疼爱地拍了拍她的头。“你那习武的身子,不比普通女子娇弱,再站上几个时辰都没有问题。不过你总是这样等我,不怕那些无聊之人嚼舌根?”
张琪瑛扭过头去。“他们所言又不是空穴来风,我何必怕?”
“又使性子了。”马超拉过她,一同朝远处走去。
这一幕幕,皆被张鲁尽收眼底。他心底暗想:看来自己过去的想法没错。若是将琪瑛嫁予马超,一则琪瑛心甘情愿,二则也可以拉拢马超,到那时,马超对自己的态度,也不会像现在这般。
再说马超陪张琪瑛空地上闲话了好一阵子,方才送她回去。
“等等。”张琪瑛唤住准备离去的马超。“琪瑛之前提过的???孟起哥哥可曾同意了?”
马超挠挠头。“什么啊?”
“婚事!”张琪瑛红着脸跺脚道。
马超一乐。“好了,不逗你,不过你生气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孟起哥哥!” 马超叹了口气。“琪瑛,无论你问几次,我的回答不会变。”
张琪瑛委屈地撇撇嘴。“那哥哥好歹告诉琪瑛,诸葛玲是谁。”
听到这个名字,马超身形一震。
“琪瑛在哥哥屋里瞧见了一张画像???”
“这不甘你事。”马超毫不留情地打断她。随即递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马超从来没有对自己如此冷漠过,张琪瑛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既讨了没趣,在原地站了片刻,便也回屋去了。
回身独自走了没多远,便看到马岱从一阴暗处一闪而出,马超不禁瞪了他一眼。“这般悄无声息,亏得是我,换了旁人多半是要将你当作张鲁那五斗米教请来的鬼神呢!”
“兄长总蔑视五斗米教。”马岱嘿嘿一笑,可看到马超的神情,他便收起笑容。“兄长,岱听得你与琪瑛小姐的对话,过了这么久,那个人,你依旧放不下?”
“若换了你,能放得下?”
马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是放不下,只是,无论放不放得下,活着的人还是要过未来的日子。兄长,这些年发生的各种事情,我也一同经历。我亲眼看着军师离去,也亲眼看着你的性情变得愈来愈冷漠孤傲。”
马超不语,只是一味地看着前方。
夕阳西沉,他心中的那个人,又何尝不曾在这世间灿烂过,最后却如这美丽的太阳缓缓落幕。
“兄长一向不苟言笑,可弟弟却瞧得清楚,兄长唯有在面对琪瑛小姐时,眼中才充满暖意,琪瑛小姐可以减轻兄长的伤痛,兄长???为何不敞开心扉,接受她呢?”
“伯瞻,你旧时唤过的那声‘嫂嫂’,不知是否作数?”
“军师待我们恩重如山,当然作数。”
马超淡淡一笑。“那你应该明白,我的妻子,虽已逝去,却曾经真心待我,我惟愿得她一人,此生不愿再行纳妾。”
回到帐中,剩下自己独自一人。马超叹了口气,斜靠在床上。马岱说得也在理,这么多年,自己堂堂一员武将,为何好似拖泥带水,不能敞开心扉?常人总说时间可以淡化一切伤痛,怎的到了自己身上,反而不适用了?
帐中的灯火比平常亮一些,却不觉得刺眼。马超痴痴地凝视着火光。
子然生前,便最是喜欢在漆黑的夜晚将帐中点的灯火通明,马超英俊的面上,露出一抹寂寞的微笑。
马超要攻取葭萌关的消息很快传入蜀中。我从庞统口中得知。
“刘璋果真暗弱无能。”庭院中的凉椅上,庞统不屑地说。“刚听闻张鲁欲攻葭萌关之事,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什么主意都没了。好在主公好言相劝了数句,方才定下神来。”
夜晚颇有些凉意,我端起手边的热茶抿了一口。蜀中的竹叶青,茶色幽绿,味道甘甜,令人回味无穷。“士元兄预备如何?”
“北方曹操觊觎汉中,张鲁不得不防,此番他更多是为了探听我军虚实,而非以实力相搏,他总要留些力量用来以防万一。既然张鲁不打算实战,咱们亦只需前往葭萌关做做样子即可。”
我点头道:“士元兄所言甚是。可是,若只是做做样子,难保张鲁不会起攻川之心。曹操有孙刘两家势力牵扯,攻取汉中不免多加考虑,假如张鲁攻下西川,便再也不惧曹操。”
“宛贞所言极是。若是张鲁当真决定攻取葭萌关,双方必定劳心劳力,主公好不容易积累的兵力也会大有损耗,得不偿失。”
“所以,我们既要摆足了样子,又要展现些许实力。我以为,无论张鲁派的是哪几员大将,我们都要烦请黄忠老将军和魏延将军出战。”
“某记得???有些人好像不太喜欢文长将军的性子,此番怎得有意提拔他?”庞统故意拖长声。
我当他要问何事呢。“不欣赏是一回事,军机大事则是另一回事。过去无论庞公、主公、孔明和你,都曾提点我凡事要公私分明,月英不敢忘记。”
庞统欣慰地点点头。“这就对了。不过,宛贞,某还有一事想问。某的叔父庞德公的确曾经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你,可左右不过一两个月而已。在你入主公帐下前,也从未参加过其他势力,为何你会对行军打仗轻易上手,而且有时分析得头头是道,令人刮目相看?”
我贴近他的耳朵认真地说:“秘密!”
随即莞尔一笑。
庞统亦露出理解的笑容。“君子有难言之隐,某便不再过问。”
“夜深了,回去吧?”
庞统刚要附和,不经意间仰首窥见星空,他面容顿时凝固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看不出什么。天上星斗有明有暗,闪烁不定。我揣测他定是发现了不同寻常的星象,可我对此毫无所知。
“士元兄?”我扯了扯他的衣袖。
庞统回过神来。“无事。”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却从他的神色中,读出了些许复杂和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