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天雪公子

群山环翠，碧云出岫，百鸟瞅瞅。高山之巅，一个黄衫身影几起几纵在山间腾挪，像是在追什么东西般。
她将双手捏出奇怪的形状，中指、无名指、拇指曲折，食指指天，口中念念有词。
突然，黄衣身影突然向天空猛蹿，随即飞扑直下，双臂直直向前，两只手紧紧握住。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
就在那张早就花了的脸上，一双眼睛像鼹鼠一眼黝黑闪亮，咕噜噜到处转动，逼人的光亮流露而出，一张脸突然像菊花一样裂开。
“哈、哈、哈”让人听得惊恐的狂笑声旋风而出，惊飞了一山的鸟。
扑在草丛中，鼻尖闻着青草新鲜汁液散发出来的草木清香。感受着阳光抚摸在皮肤上的柔和的温度，手中攥着一只人形状的人参，从人参传来饱和感，那种饱和感从手上直直传到心里，只觉一阵满足。
“哎，这人参虽然值钱，但是每捉一只可是要费不少的力气。这么好的天气，为什么自己要这么痛苦的爬到这劳什子的山顶上来采什么百年人参？爬这么高的山，不应该是一览众山小吗？哎。”
几声让人听着好笑的叹息声从趴在旳地上的女子口中传来。听着那咕哝的抱怨声，不仅没有让人生出怜惜的感觉，反而让人会心一笑。
“这明明就是高歌一曲遣情怀，醉卧南山一梦中的好日子。这四周的景色这么好，按理自己应该翘着二郎腿好生享受啊，可是为什么我要这么苦逼的过活啊？
“不就是为了换两个小钱吗？就是那几个小钱把我逼成这样的。生活所迫，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话真他妈有道理。
“不行，等这次我出去后，一定要找份好工作，一份有很多钱很多钱的工作。挣够了钱，完成了师父交给的任务，我就一身白衣一箫一剑的浪迹江湖，顺便踩踩花，看看这整个天刹皇朝的风景。
“吴染意，你这个死八婆，等我回来的时候，等我把这边的奇怪经历讲出来，气死你！”
在恨恨的咕哝声中，女子手快眼快地从腰间抽出一根红线来，左手握着尺把长的人参，右手牵着红线极快地在人参身上绕了绕，随即手腕一顿，灵巧地将红线打了个结。
“嘻嘻，你倒是能跑啊？跑了这么远，害老娘从大清早的追到这大正午的，肚子都被饿扁了。不过现在到了我的手里，你这一生算是玩完儿了！现在你倒是跑啊？”
那个人参在我手里动了几下，似乎是在抗议。
我向着手中的人参笑开了：温言善语地说道：“乖儿子，听话，长了这么多年，你的价值就是为人治病疗伤，让人延年益寿，养气活血的。”
“你看你，都长到这个年纪了，好不容易有了灵性，可以在土中随意逃跑，而且速度这么快。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是到了你实现自己价值的时候。乖，牺牲了你，才能不牺牲我的肚子。牺牲了你，才有更过的人逃脱疾病的困扰。你是最棒的。”
手中的人参却并不买我这一套，依旧不停地扭动身子，想要逃脱，但是因为被我的红线束缚住了，就像孙悟空带上了紧箍咒，只能乖乖被我抓在掌心，怎么也逃不脱。
哈，还想逃？我脸色一沉，声音一寒：“你就安心地带着吧，到了老娘手里，还能有你逃脱的不成？”
手中的人参，是上百年成了精的东西，极难遇到，遇到也极难捕捉。所以，这样的人参自然价格不菲。
我为了解决生计问题，没错，就是诸位看官所想到的吃饭问题，我才到这高山狂野上来追人参的。当然，抓人参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做这种事，需要一定的技巧。
所谓的技巧，比如：奇门遁甲之术。
抓住人参之后，拿到大户人家去卖，能够得个好价钱。我就是靠这种方法来维持自己的生计。自己开垦天地，种菜什么的，实在不适合在这山夜间种，尤其不适合我这种懒人来种。
满足地叹了口气，正打算从地上起身离开。
突然，地上有细微的震动传来。身子一顿，再度伏下身子，细细感受那丝震动。这两天宗华山很受欢迎吗？怎么接二连三地有人进山来？
远处有马队正在接近这座山。听动静，估计有二十多匹上好的马，不仅有马，而且还有马车。赶马车进山？山路上能走马车？这些人的脑子都被驴子踢了？
马蹄声很急，但是动静细微，好像是又低调又着急的赶路的样子。我心头一笑：嘿嘿，有肥羊来了！不宰白不宰。嘴角一笑，顿时计上心来。
那些马离这里不远了，我的赶紧行动。说干就干。
连忙将轻功运转到极致，抓住垂直山壁上的藤蔓，脚踩山壁上突出的山石，轻巧借力，急速从山顶向着山下滑去。
这样的场景，在外人眼中看来，只见一个黄色的影子从山壁上一晃而过，眨眼而没。见此情景的人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眼睛——谁那么疯玩？无安全带蹦极呢？
眼见即将到达山底，腰身一扭，双脚已经踩在大地上面。刚松口气，抬脚便走。一股钻心疼痛突然袭来。
心头一苦，原来是脚崴了。好死不死，竟然在这紧要关头把脚崴了。
踢踏声不断接近，马队就在不远处。暗咒一声时运不济命运多舛，也只好一边在心里喊疼一边咬牙布阵。
踩九宫步，布迷魂阵。
布好阵后就要寻个隐秘的地方扮演山里的采药人，趁那些人陷在阵中走不出来的时候，我再去“好心”的帮他们指路，然后我就可以得到不菲的赏金。
这样的骗局有点拙劣，但是却屡试不爽。
只是，今天出了点意外···因为脚崴了，布阵的速度难免速度慢了点。就在在我还没有退出阵时，一骑当先冲过来。
‘来得这么快？这人，不简单。原本以为今天可以遇见冤大头，但是现实情况好像恰恰与心愿背道而驰呢。今天这一票，恐怕不是好相与的。’我心中暗暗有了警戒。
那匹马很快就到了近前。略略扫了一眼，原来是个面目粗狂、一身黑衣的带刀武者，此时他正骑在马上，与之相对的，我正在地上，从马下向着马上的他看去，只能采取仰视的角度。
因为是仰视的关系，他骑在马上本来就显得挺拔的身躯在我的视线里变得更加的巍峨挺拔起来。
看了一眼之后，我赶紧低垂眼眸，藏住闪烁的心思。
这个人，有一身好武功。精光四射、寒光凌凌的眉目是因为经常与人对敌，练就的一双含了杀气的眼。眼带杀气，可以在未动手之前就给敌人带来震慑。
厉害的武者，首先练的就是一双凛凛眉目。
而他脸上凸起的太阳穴，则是长期练习阳刚类型的武功、并拥有高深的内力的人的典型特征。另外，那青筋凸起、长长的手指也只能是练剑所致。
这个人武功虽好，但若是论身份，应该只是个护卫。他那双眼睛中，狂傲中含有敬畏，敬畏中满是忠诚。另外，他一身劲装打扮，衣服料子很好质地上乘，但是样式却很保守，设计风格属于制服类型的，是明显的护卫服装。
由此推断，这人的身份应该是护卫。至于他到底是皇家护卫还是富商的护卫，这些就不知道了。
“姑娘···姑娘···姑娘···”男子喊了几声。
“啊？你是在叫我吗？哦。”这人声音略带寒气，却还能够彬彬有礼，这倒是把我从自己的思绪里面惊醒过来。
“哎，请问少侠是在叫我吗？”我又重复问了问。
蠢人，就是这样的。现在的我，是一个骗子，骗子要想骗过精明人，就得装蠢人。所以，现在我就是一个蠢人！
“请问姑娘这山中的路怎么走，如果知道，还请带路，事后必有重谢。”语调寒寒，表情冰冷，冰冷中带着十分的急切。
心里哼了一声，求人的时候还一副冰块脸，真是没教养。算了，看在“重谢”这话的份上，不跟你一般计较。
“哦，这山上的路嘛，我是知道的，但让我一个小女子给你们带路，万一你们是坏人怎么办啊？”我被自己纯真无邪的声音惊呆了。这叫欲擒故纵吗？嘿嘿，我在心中偷笑。
影无双心中一震，这次主子出来办事及其隐秘。不想还是被那边的人发现了端倪。府中的那个替身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为了赶回去震住场面，时间就显得极为紧迫。
时间紧迫之下，不得已，弃官道不走，而选择了宗华山这条近道。但是近道却同时又是险道。没想遇到传说中的宗华山中的东西，却先在这里迷了路，怎叫他心中不急？
主子让自己来找人带路，自己刚才看这女子身着一身乡村粗布衣裳，脸上还有泥巴的痕迹（纯属捉人参弄的），灰头土脸的。想必是山中人。
但是女子身上却带着轻灵之气，应该是个聪明人。既然是山中人，还是聪明人，合起来就是山中的聪明人。山中的聪明人应该认识山中的路。更何况，这女子不像是对方派过来的奸细。所以自己刚才才耐着性子喊她。
“姑娘，怎么会，我们是正经商人，因为赶路急、迷了路。现在买家正等着拿货呢，我们心头急，希望能早早的赶路，迟了就赚不到钱了。
“我们不想节外生枝，你我合作，大家各取所需就是，怎么会害姑娘呢？”
不知这人的话是真是假，先去看了再说。如果真是商人那就好办了。商人一向贪生怕死，一向最喜欢破财免灾这个词，花钱买平安是一向的行事风格。他们虽然狡猾，但是遇上土匪（比如叶小风我），也定让他们叫天不应喊地不灵。
“那好吧，但是.....”我声音拉得很长“但是什么”影无双语气寒了点，煞气浓了点“我脚崴了，走不动啊”我两嘴一撇，拿出一副可怜样。
.......咦，怎么不说话了，正欲抬头向那人看去。
刚刚抬头，突然觉得身子一轻，后颈被人提起，脑袋一阵眩晕，下一刻，人已经坐在马上。
“驾”，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刻，清冷的风刮过脸庞，两人一马已经奔驰而去。山路不平，马速很快，骑在马上的人只觉得自己快被颠簸得散架了。
颠簸当中，我的头不时撞到后面坚硬的胸膛，疼。这人的胸膛竟然比我的头还要疼，真是奇了怪了。
“喂.......你怎么这么没礼貌，随便轻薄女孩子啊！喂，我还没说随你去呢，你带我去哪里啊···喂，话说你的胸膛真硬啊，这样的身材找女孩子很行的...”
在我骂骂咧咧与身体扭扭捏捏中，这厮一声不吭。
就在我以为他会一直不说话，自己正说得没趣的时候，头上一声冰寒的声音响起：“影无双。”
“啊？”这是什么跟什么？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那厮却一声不吭了。片刻之后，我终于反应过来，“哦，你说你的名字叫影无双？这真是一个好名字呢！”
“到了”钢铁男发话了。钢铁男是我刚刚为其取的外号，以此来纪念他肌肉的硬度我抬头看去，刚刚在远处就注意到这边了，只是为了装蠢人，不得不一直说一些愚蠢的话题。
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这群人果然不是简单的。他们在一个树林里面，树木比较茂密，但是因为还是早春季节的缘故，树木上面挂着死叶，并不茂密。
这群人有二十左右的人骑马，看样子都是普通护卫的打扮。可是，普通侍卫打扮的人怎么能够散发那么浓厚的血腥煞气？
我的心头冷了冷，今天不会在阴沟里帆船吧？
眼睛将全场环视一圈，目光定在林子中间的一辆马车上。护卫呈现比较悠闲放松的姿势随坐随站。看着近二十个护卫布成的局，我心头一凛，看来这次真的要阴沟里帆船。
这些护卫站的位置，恰恰形成了一个极简易的螃蟹阵，无形之中却是有队形的保护着这辆马车。
螃蟹身上有壳，现在这个壳就是用来保护着那辆马车。螃蟹还有两只大钳子，现在这两只大钳子就是——刺客无论从哪方向对正中央的那辆马车进行刺杀，都是会遇到这帮人的无情截杀。
马车极其安静。从马车身上传来深沉的气息，这股让我感到不安。那车里面到底是什么人？心头极其好奇，却又极其警惕，心头的警惕让我不敢随意感知马车中的气息。
整个场地安静的吓人，连一丝一毫的鸟叫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山中精灵——鸟，似乎都被这两沉沉马车散发出来的气场吓得不敢叫了。
探知周遭情况后，心里已暗有计较。我暂且扮演符合这身装扮的山野村姑来，藏拙怀朴，隐藏自己的实力。
钢铁男一把抓起我飞身下马，我不防他突然来这招，一阵天旋地转后，赶紧踩在地上，却没有注意到脚下有伤，又是钻心一疼。我咬牙切齿地忍住那个疼痛，狠狠地皱了皱眉。
影无双放下我之后，径自走向马车旁，低头恭敬道：“公子，我找到一个自称认识路的姑娘，请问我们是否启程。”
“走吧，咳咳”
“是，公子”
看到这钢铁男如此恭敬的态度的时候，心里不禁暗暗一惊。
虽然早已料到这群人必定不是凡人，但没想到影无双会对马车里的人恭敬到如此程度。这样的恭敬，恐怕只有帝王将相家才能平培养得出来。
这不是能用金钱买的恭敬，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忠诚。我不由得重新大量了一番这二十余人，发现不仅影无双对那人如此恭敬，这二十几个人也个个如此，甚至在恭敬中带着恐惧。
我再次提高了警戒。今天这桩生意，不求赚多少，只求不要赔本了就好。
“姑娘腿脚似有不便，到我车上来坐吧”一道冷冽如冰下深流寒泉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这声音，虽带着虚弱，却处处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常言道：观其形，闻其声，得其心。虽说人心隔肚皮，但通过一言一行还是可以明白一个人的心性。马车里那个拥有这般声音的主人，恐怕不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人。
既然不是一个好客之人，却对于第一次相见的“山野村姑”，还能够委下身段同乘一车，这不让我怀疑什么都难。
马车里的公子莫不是发现了什么？我心里被自己的想法惊了惊。
听了这话之后，影无双像是受到了什么启发，面露异色，看着我的眼光变得怪怪的。
与虎谋皮果然得做好被虎反噬的打算。
影无双走到我的身边：“请”声音比先前更加冰冷。
我急忙拉下脸来，惶恐若惊地说道：“那是你家公子的马车，我这个山野丫头实在不敢坐公子的马车。我身上脏，弄脏了公子的马车就不好了。我实在授受不起，还是骑马或走路都不碍事的....”我语调混乱，想要蒙混过光。
我还在废话，突然间感到多道寒气加身。我识趣地闭上嘴。
果然，那些个影卫都是够死忠的。在你们眼中，就你们主子最大。在你们看来，刚刚我恭敬的话语就是对你家主子的顶撞？所以横我几眼？
我赶紧转过意思来：“哎，不过，这春寒料峭的，能够坐马车当然是上上之选啊。既然你家公子不介意，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公子，嘿嘿···嘿嘿···”
话没说完，又是几道寒气加身。春衫本来就薄，现在处于这种环境下就更冷了。
银牙暗暗咬紧，不就是在话语间与你家主子相提并论了？不就是自动以客人身份自居么？难道我还主动承认我是卑贱得土包子，跪在地上承认你家主人就是天生命令别人的高贵品种？
冷汗早就打湿了后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这群人要我来指路，就说明他们还破不了这阵，既然阵法还在，主动权就还在我的手里，那个阵，就是我的底牌。
故作轻松的走向马车。越近就感觉车里那道目光的审视意味越强。一瘸一拐地来到马车前，对着那面绿色的棉布帘子站定。
“进来吧”声音清寒，冷漠无情。
低眉应了一声：“哦”。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一声“哦”，让我从此与这马车里的主人纠缠不休。